第28章
第28章
23.
我第十一次被秦溯叫去試菜,用盡了所有的理由而無法推辭,只好答應了下來。
但這邊我剛發送完“行,我九點多過去”,那邊阿東的消息就發了過來。他說,“蘇老師,你今天一定要找理由拒絕老板,千萬別來。”
我:咋了?
我:算了,他失戀不開心,好容易做菜能讓他轉移下注意力,吃就吃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次。
阿東:這次不比以前,我有理由相信老板是想拉着我們所有人死給江柳青看!
我:不至于吧……他做的啥?
阿東:見手青。
……
就離譜。
然而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如果讓我在編理由推辭和吃毒蘑菇之間選,我選擇吃毒蘑菇。于是晚上不到九點,我先去藥店買了包瀉藥,然後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螢間”的大門。
哦對,出辦公室之前還跟小葵說,晚上10點半前,我要還沒回辦公室,就去醫院找我。
揪着心的不止我一個。店裏提前打了烊,阿東和阿萍都一副如臨大敵豁出去的樣子。秦溯持刀掌勺,阿東負責監工,從秦溯從水盆裏撈出見手青那一刻起,阿東的眼睛就沒離開他的手。
來之前我專門查了查,見手青嘛,牛肝菌的一種,有微毒。做好了那是人間美味,做不好了,輕則發癫見小人兒,重則進醫院生死由天。按照阿東的說法,這東西讓他一個專業廚師上手,他都得掂量掂量,真要是吃出問題來,附近醫院都不一定有能解這毒的,也就是秦老板藝不高還人膽大,甩着倆膀子就敢上手。
做菜的第一道工序自然是切。我專門查了一下,見手青見手青,好像是一刀下去把菌子結構破損了,菌子就會變色。眼瞅着秦老板刀過之處蘑菇的顏色越變越像有毒,我後背貼在廚房牆壁上,向阿東投去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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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東顯然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沖上前一把推開秦老板,“行行行我切吧,切好了你炒。你瞧瞧你這切的這麽厚,等會兒怎麽保證熟啊?”
秦溯被奪了刀推到一邊,因為阿東動作粗暴,手指還被刀刃劃了一小道口子。他微微蹙眉吮了下傷口,便自顧自地埋頭又去準備別的配菜去了。
阿東畢竟專業,唰唰幾下把蘑菇切成薄片,丢進沸水中,盯着計時器煮夠十分鐘,然後才敢交給秦老板進行下一道工序。
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內,我和阿東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折磨。見手青只要熟透了就無毒,然而秦老板做飯,判斷生熟一靠摸,二靠嘗。爆炒菌子自然不能靠摸,于是在炒得過程中,他數度試圖夾出一兩片來判斷菌子的熟度。
于是阿東全程如臨大敵,只要看到秦老板揮鏟的手慢下來,他就正顏厲色地呵斥:
“哎!不許吃!”
“筷子放下!幹啥呢?”
“哎!你咋回事兒?”
秦溯被他一驚一乍的也搞煩了,啪地關火,“能不能行了?連煮帶炒快半個小時了,再毒的蘑菇毒素也該被炒沒了吧?!”
起鍋,裝盤,在我和阿東兩人的監視之下,一盤油大、料足、肉鮮、唯有蘑菇被炒得蔫頭耷尾的火腿炒菌菇被送上了餐桌。我、阿東和阿萍互相看來看去,誰也不敢第一個下筷子——平時試菜吃兩口不好吃的也就罷了,這玩意兒要是沒熟,那可是真要命啊!
秦溯像是沒看見我們的猶豫,亦或是他看到了,但他不在乎——總之,他徑直夾了一大口送進嘴裏,鼓着腮幫嚼了幾口,眉頭舒展開來:
“好吃!”
——算了,舍命陪君子了,反正只要當場死不了的,都有救過來的概率。我們等了十來分鐘,見秦溯沒有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于是一咬牙一瞪眼,紛紛下筷子掃蕩起蘑菇來。
秦溯啪地開了一罐啤酒,高高舉起:“這一杯,敬‘螢間’。敬阿東,敬我們的店花阿萍。在我心裏我從來沒把你們當員工你們知道吧?在我心裏,你們就是我的好哥們兒好姐們兒。就算有天咱們這攤子散了,你們的好我也會一直念着!”
我:……
阿東放下了酒杯:“不是,這幾個意思?”
“聽不懂嗎?老子,不幹了!”
“秦溯你腦子有病吧?”阿東真的生氣了,“家裏有錢就可以燒着玩兒啊?創業是說創就創說散攤子就散攤子嗎?別人幹不下去是經營困難資金鏈斷裂,你幹不下去是因為失戀,說出去不笑死人嗎?”
“對,老子,就是家裏有錢,就是燒着玩,當初創業就是為了談戀愛,诶~怎樣?”秦溯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開始耍賴。
“你有錢燒得慌直接給我和阿萍啊!來直接給啊!”
“我還就真直接給了!”秦溯晃悠悠站起來,手往兜裏一揣,掏出張揉得皺巴巴的紙,啪地拍在桌上,上面寫着兩行八個大字:小店停業,旺鋪轉租
“老子有錢!我爹發話了,先給我投資一千萬創辦我自己的餐飲品牌,一千萬啊!我沒跟你們說笑,下禮拜就關店,一千萬開幾家連鎖都綽綽有餘,你,阿東,你來給我當菜品研發部的主管,阿萍,你就是行政主管。談什麽戀愛,我們去搞事業,幹進餐飲五百強不香嗎?!誰他媽耐煩跟一個磨磨唧唧、沒擔當的傻逼浪費時間啊!”
他說着說着,突然抄起手邊玻璃杯大力朝門口扔過去。
“說你呢!傻逼!”
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們仨都吓了一跳,不約而同地扭頭朝門口看,可是門口空蕩蕩,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和阿東阿萍面面相觑,過了幾分鐘,阿東開口,小心翼翼地問:“你說誰呢?”
“我能說誰?!”秦溯沒好氣地反問。
阿東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他轉向我跟阿萍:“你倆,現在能看見小人兒不?”
……這性質有點嚴重了哈……我跟阿萍對視一眼,我晃晃腦袋,謹慎地說,我沒有。
阿萍說,我也沒有。
阿東又轉向秦溯,哄孩子似的問:“你是看見江柳青了嗎?他在哪兒呢?”
秦老板擠出一個傷感的微笑,愣了一會兒才緩緩擡手,指向門口:“那不是嗎?”
他說,丫的,慫貨,都不敢當面看着我的眼睛,把事情說清楚。
他說,我可能喝多了……好多個江柳青啊……
我:……
我:…………
當真是秋蟲也為他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亮馬河大橋。
我們仨立馬慌亂起來,又是給他找水又是叫網約車的,阿萍還算鎮定,還拿了個盒子把就剩個盤底的火腿炒菌子打包,說送醫時好歹要給醫生驗一驗,不然醫生都不知道該怎麽治。
也是邪門,我們一邊收拾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心驚膽戰一邊不可思議——這四個人都吃了蘑菇,怎麽就秦溯一人出現中毒症狀了呢?
“沒準咱們還沒到發作時間。”阿萍看上去快哭了。
“咱們跟他吃前後也就隔了不到五分鐘。”我說,“我準備了瀉藥,要不先喝點?”
“別瞎喝!”阿東喝止了我,“不可能——前後就差五分鐘不到,要真有毒咱仨都是倒。現在就他有症狀,所以肯定不是蘑菇的問題。”
車來了,我們七手八腳地把秦溯往車上拉,這人還不停掙紮,出門也沒忘帶他那張破紙——人連膠條都準備好了,出門時順手“啪”地粘在玻璃門上。
“……阿萍記得啊,這兩天就該打折打折,該清庫存清庫存……下周……哥帶你們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實現財富自由……”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阿東不耐煩地把他胳膊折到身後,還不忘招呼我跟阿萍一起去醫院看看。
上車的那一刻,他突然如遭雷擊,彎腰在車門口不動了。
“……咋了?”我問。
“我剛一直在琢磨秦溯怎麽給中毒了,理論上這不可能,那蘑菇先煮後炒快半小時,鋼筋都該熟了!”
“說重點!”
“他踏馬的,切蘑菇切破了手,我讓他站一邊去,他也沒洗手,就直接舔了舔傷口!”
作者有話說:
說起蘑菇,是因為有朋友從雲南旅游回來,給我帶了一袋蘑菇,說當地農貿市場買的。我問這是啥蘑菇,她打了個磕絆,說忘了。。。
結合我的廚藝水平,我覺得,她想要我死,然後繼承我的長佩賬號。
見手青不要亂買,蘑菇做不熟真的會中毒的。(但秦老板那個舔一下手就中毒我并不确定啊,我看網上有人說自己是這麽看見小人的,找這個毒性也忒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