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19.
我陪成璧打車往他公司趕。路上遭遇堵車,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他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手心沁出了汗。
車窗外閃過的霓虹不曾在他臉上留下光影的痕跡,他的臉龐失色,徒勞地低聲跟司機師傅說:“師傅,麻煩快一點。”
“我也想快啊,可我也沒法從別人車上飛過去啊!”司機是個本地人,自以為幽默地說了個俏皮話,還想着打開話匣子聊幾句,“咋的,程序員兒啊?下班兒發現有bug了回去加班兒啊?”
金成璧無心閑扯。我把他攥得緊緊的手掰開,放在自己掌中,輕輕敲着他的手背安撫。司機師傅從後視鏡中瞥到,眉頭輕皺一下,不再言語,
二十分鐘前,成璧的手下給他發了一段視頻。他剛剛打開,手一個不穩,便直接把手機扣在了桌上。
我沒問他到底怎麽回事——根本不需要問。就在他等待視頻緩存的那幾秒,我抽空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一排溜的彈窗已經點燃了這場核爆級災難:
——白氏集團二公子同性私密影像大公開。五分鐘大尺度,本人真槍實戰,絕無AI換臉。
點開鏈接,有些正規的網站已經封殺了視頻,只留下滿屏的“求資源”,而還有一些網站仍能搜到。
如若不是太過震驚,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在看一部老舊的、緩慢的、文藝又暧昧的情|色電影,甚至,從某種程度而言,鏡頭選取的角度頗有些講究。
然而卻是将人的隐私狠狠摔碎在地上,任人掰碎了品頭論足的肮髒片段。
是所淩亂的公寓的一角,不大不小。年輕的白少鳶赤着上身,哼着歌走來走去,似乎試圖把桌子收拾得整潔些。另一個我熟悉的年輕聲音不滿道:你快算了,今天收拾完明天還會亂。
白少鳶從桌上刨出個什麽東西往床上一丢,“給你看看這個,我今年過生日時我姐寄給我的。”
“這是什麽?”
“這就是鳶。”
“看不出區別來,跟老鷹沒什麽區別。”
“你就認識老鷹。”
“我還認識雕。”
“我不信,在哪見的?”
接下來畫風便被鏡頭外那人帶偏了——那人含笑嘟囔了一句,“最近天天見。”
白少鳶有點窘,但還是笑着折身朝床邊走去。“等急了?”他說,“Oh babe,you want it.”
嬉笑與情人的呢喃斷斷續續,鏡頭沒有對着床,但對着床邊的落地鏡,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幕。那人跨坐在白少鳶腿上,低頭去與他接吻。半長的頭發垂下來擋去一半側臉,但熟悉的人依稀能看出來,那人就是成璧。
白襯衫被白少鳶剝開,像剝開一只雞蛋的殼,迫出精瘦的胸肌。白少鳶壞心眼兒地剝一半,留一半,那襯衫瞬間就顯得有點太修身了,卡在臂彎不上不下,恰讓他的手臂不能随意活動。
……
“喜歡嗎?Victor.”成璧問,“愛我嗎?”
白少鳶不說話。
成璧不滿,“問你呢,雕哥。”
鏡中天旋地轉,白少鳶反身将人掀下來,攏在身下。“愛。”
如果說成璧的側臉始終半遮半掩看不清楚,那麽白少鳶的臉,至少在倒下去之前,蹙眉的,痛苦的,舒暢的,癡迷的,那些種種或許他并不想為人知的表情,盡數納入鏡中。
成璧的手抖得握不住水杯,他想喝口水鎮定一下,可是水杯盛得太滿,舉杯潑灑出去一半,濺在屏幕剛剛暗下去的手機上。
20.
我沒有預約,到了成璧公司樓下,保安例行過來查問。“讓他進。我給他簽訪客。”成璧步履不停,氣勢洶洶地說。
一排排長桌望不到頭,總監的辦公室是在最裏面幾間小屋。成璧想要去自己辦公室,勢必要穿過整個辦公室。我跟在他身後,日光燈亮得晃眼,竊竊私語如綿延不息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撲上來又退下去。我們所過之處,千萬雙眼睛如智能探照燈,自動對焦鎖定,停留在成璧身上,起伏的頭頂和伸長的脖頸好似風中的向日葵,随着成璧的走動而轉動,待他走遠,又默默地垂了下去。
而成璧,自從踏入大樓的那一刻,就又成了那個胸有成竹的金總監。他面色不虞,腳步急促又堅定。風衣下擺随着他的腳步微微擺動,路過他們部門的辦公區域時,兩三個年輕人倉皇地站起來,低聲打招呼:“老大……”
成璧沒停留,徑直進了辦公室。那幾人便也跟着進來,彙報着目前的處理進度。
“嗯。繼續檢索,務必盡量跟所有有這段視頻的網站都打招呼,讓他們主動屏蔽删除,有談條件的直接讓法務或聘請的律師顧問去談;另外,馬上拟個官方通報發我;在找個技術人員,追溯一下首發視頻的IP地址,務必把這個人查出來。”成璧臉色蒼白,迅速地下着命令,“董事會那邊現在什麽情況?”
其中一個小青年低聲道:“都在上面……”
金成璧閉了閉眼:“他呢?”
不用問也知道是在說誰,幾個年輕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白總也來了,在上面……好像在吵架。”
“待會兒提醒他一下,先把他社交媒體上的消息都隐藏了。”成璧頓了頓,“算了,我自己跟他說吧。”
“他的賬號消息我已經都隐藏了。”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白少鳶的秘書艾琳走了進來。
金成璧盯着她,“他的賬號是你在運營?”
“算是吧。”艾琳說,“白總讓我轉告你,別出頭,好好在辦公室裏呆着,做好你該做的事。”
金成璧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艾琳,我是公關總監,出了這麽大事,這是我躲能躲得過去的嗎?”
言罷他脫下風衣搭在椅子扶手上,整整裏面的西裝衣領,鄭重地朝電梯走去。
白氏集團頂層的會議室有着防彈級別的玻璃門,但卻擋不住聲音從裏面透出來。像是為了故意羞辱身陷其中的當事人,這麽大的事,裏面的人完全沒有關起門來讨論的意思,任門大敞着,傳出陣陣咆哮與聲讨。我和艾琳在門外,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成璧被圍在一堆人當中,被批判、被诘難。被當做勾引白少鳶試圖獲得些什麽利益的無恥小卒,以及證明白少雁姐弟開後門的證據,被當做殺向他們姐弟的刺刀,被當做色情片的主角,一寸寸、一幀幀地反複殘忍鑒定。
白少雁和白少鳶幾次想開口,都被密集的攻讦給堵了回去。白少鳶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嘈雜中,他砰地摔了杯子,說,“我的私事,什麽時候需要向別人交待了?要交代是嗎?我現在就去發聲明,明天就去找個合法的地方領證去!一切輿論後果我自己承擔!”
“白總。”一直沒開口的成璧突然打斷了所有人的講話。他的聲音不高,但我在門口,聽得字字入耳。他說,“是你嗎?”
——是不是你偷偷拍攝,是不是你傳播出去,是不是你在分開之後無數個無聊的夜晚,借以狎玩的私人收藏?
會議室裏安靜了幾秒,白少鳶說,不是我。
“行。”金成璧說,“行。各位董事,集團今天出了這麽大輿情事件,是我事先無預警,事中反應慢,事後沒能及時控制影響。作為公關總監,是我無能,我走人。”
作者有話說:
話講,你們是知道我的微博叫梨斯坦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