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回到山莊後,秦罹沒有歇着,而是馬不停蹄地查看了下屬發來的東西。
他帶着人在晚宴上待了這麽久,依照秦章遠對他的把控在意程度,這時候應該已經收到消息并且做出應對舉措了才對。
果然,他安插在老宅的人手傳回來消息,說他的好叔父乍然聽見他完好無損的代表秦家出現在慈善晚宴上,氣的砸碎了半個屋子的瓷器玻璃制品。另外半個屋子沒砸碎,是因為聽見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身邊還帶個醫生才敢出門,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才稍微好受,理智回歸了些。
秦罹冷冷嗤笑。
這就受不了了?
他的好叔父心理承受能力看起來并不如何啊。
秦章遠之所以這麽生氣的原因,一方面是他在他跟前晃悠,更多的一部分,則是因為他代表了秦氏。
自從他發病,被迫遠居山莊,秦氏裏的明面事務大權旁落被對方趁機接管之後,秦章遠最忌諱的就是在公司裏有人提起秦罹。他畢竟是秦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要他沒死,就算秦章遠把持公司,那也最多只是個代理,代表不了整個秦氏,這對于一心想獲得權勢的秦章遠來說是非常難以忍受的事情,以至于更加痛恨秦罹,巴不得他死。
秦罹猜想,他的好叔父這會兒應該已經有動作了。
而且還是那種玩爛了的上不了臺面的肮髒動作。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的下屬就告訴他,他今天在晚宴露面并且被記者采訪的畫面已經沖上了微博熱搜,标題取的格外尖銳“秦氏繼承人時隔幾月首次露面,否認疾病傳言,爆料卻稱确有其事”。
與之一塊出現的,是好幾個黑他的熱搜,直指他的精神隐疾,甚至連他的一些私事都翻了出來,手筆出自誰顯然易見。
帶有豪門秘辛八卦意味的熱搜天然熱度高,很快在水軍以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下的推波助瀾下,沖了上去。
秦罹面無表情翻看着混亂的評論:
【好高的顏值,怎麽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好可惜啊】
【哎,過火了吧,別說營銷號的話真不真還不清楚,一照面就叫人家腦子有問題,素質被狗吃了嗎,就算秦總真是有精神疾病,那也不能這麽說,全天下那麽多的精神病人,最起碼的尊重呢?】
【怎麽不真,不心虛的話他出門還帶個醫生幹嘛,還不是怕自己随時随地栽了......豪門的人嘛,那可是把自己的命看的比誰都重要呢】
【話說都這麽久了,也沒人扒出來秦總身邊那個醫生是誰嗎,長成這樣,我願意天天往醫院跑!】
【秦罹本來就是有精神病的,那條爆料你們都沒看嗎?說他從小就不對勁,就因為他,他父親車禍當場死亡,老慘烈了,二十多年前的重大交通事故就算被秦家封鎖了,現在應該也有一點半點的痕跡才對。還有他媽媽,硬是被他逼瘋了,最後死的時候也相當痛苦......啧啧,我不說了,有感興趣的自己看去吧】
【別啊話別只說一半啊,繼續啊,秦罹他媽怎麽死的?】
【這麽吓人?都這樣了那他怎麽還敢在外邊晃悠,不應該進精神病院嗎?】
......
秦罹即便有所預料,可還是低估了秦章遠的惡心。
他死死盯着那條評論,目光黏在“父母”“交通事故”“逼瘋”等詞語上,越看頭越疼,好像那些字詞扭曲成漩渦,吸引着他的目光乃至要把他整個人吞噬一樣,雙目泛紅,呼吸越來越粗重。
秦章遠他怎麽敢!!
砰地一聲,手機被狠狠摔在書房的牆上,四分五裂。
可裂開的手機,那團扭曲的漩渦卻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扭曲着過來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秦罹頭痛欲裂,撐着桌子,眼睛死死的盯着牆邊碎裂的手機,胸口劇烈起伏。
耳畔手機被摔碎發出的銳鳴沒有消失,在耳朵裏被不斷扭曲拉長成各種擾人心煩的嗡鳴,又漸漸彙聚成人聲,最終成了一道細細碎碎溫柔的女聲,含着笑意小聲喊着黎黎。
秦罹目光已經有些發直了,聞聲下意識的輕輕叫了一聲媽。
可在他開口的剎那,耳邊溫柔的女聲就突然變得神經質,越來越尖利,最終成了尖叫咆哮:
“秦罹!”
“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非要出去!”
“都怪你,都是你!死的怎麽不是你?!給我死!給我死!”
随着這句話出,他感覺好像有一雙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樣,那雙手小巧白皙,可從手背到手腕再到手臂都遍布着各種各樣的疤痕,随着激動疤痕裂開不斷有鮮血滴落,仿若惡鬼。
秦罹頓時雙目赤紅,死死咬牙,額際已經有冷汗滑落了。
他像是缺氧的魚一般大口呼吸,呼吸聲劇烈,帶動着太陽穴一起突突的跳。
漸漸的,被手拖入黑暗......
“先生?先生!”
聽見書房巨響的鐘叔趕過來,一過來便看見秦罹狼狽撐着身體,手摁着腦袋閉着眼不知死活的場面,頓時吓的臉色蒼白,心慌意亂,一邊扶着秦罹,一邊抖着手打電話。
與此同時,剛吃完火鍋美美洗了個澡的許昔流。
“許醫生,快到山莊來,先生狀态又不對了!”
剛接通電話劈頭蓋臉就是這句,穿着睡衣爬床爬到一半的許昔流頓時愣在原地,有一種做夢的迷幻感。
“......什麽?”
管家心急如焚,可還是耐下性子說明情況,語速很快:“晚上先生回到家,剛開始還好好的,自己待在書房裏一會兒後,不知怎麽地裏面一聲巨響,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先生不對勁了,喊他也沒有回應......”
許昔流一聽就知道主角攻又發病了。
可白天時不還好好的嗎?
他哀嘆自己不能早睡了,可還是一邊接電話一邊匆匆忙忙換下睡衣随便套身衣服,收拾好東西提着車鑰匙就往門口走。
安撫道:“別急,我過去至少半小時,先給我說說秦先生目前的狀态吧,糟不糟糕,有沒有像上次那樣攻擊人?”
鐘叔回:“沒有攻擊,只是先生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捂着頭似乎頭疼,嘴裏念着什麽聽不太清......”
許昔流心裏有了點數,還不算特別嚴重,“行,這段時間裏最好讓他平靜下來,遠離刺激源。”
他也不是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只能憑借一些常識判斷,主角攻平時都很正常不會無緣無故發瘋,他猜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刺激他的東西,從而導致的。
在他還沒到地方的時間裏,只能期待管家能夠找到刺激源,不叫對方靠近,使對方的情緒平靜下來了。
半小時後。
許昔流提着藥箱和平常帶着的包急急忙忙來到三樓的書房,一進來就看見不遠處牆邊四分五裂的手機,碎片濺的到處都是,還有桌邊垂着頭目光恍惚的男人。
男人坐在地上,手死死捂着頭,因為疼痛面色又蒼白起來,才調養起來沒多久的氣色似乎一夕之間消失殆盡似的,看得讓人心揪。他氣息也有些不正常,胸膛起伏不定,手很快便移到領口處揪着領口,那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因為缺氧,而像是有什麽在掐着他的脖子而他拼命反抗似的......
許昔流目光瞥向不遠處的手機碎片,直覺男人的病情與其相關。
不過現在重點還是先安撫住男人的情緒,然後他才能進行後續的處理,讓對方吃藥啊,檢查外傷什麽的。
萬幸的是,對方這回不像剛穿書那晚,攻擊意識強烈,傷人也傷己,不用打鎮定劑了。
比起那樣,他覺得此刻的秦罹,像是自顧自陷入了幻覺。
他稍稍松了口氣,大步過去,問及管家:“秦先生晚上吃藥了嗎?”
“還沒,還沒到吃藥的時間。”鐘叔快速答,望向秦罹的目光滿是擔憂。
許昔流點點頭,結合情況給管家說明這次沒必要打鎮定劑,男人的狀況不是那麽嚴重,只需要好好平靜情緒,讓對方從幻覺中走出來,再把穩定情緒的藥和止痛片吃了,好好睡一覺就行。
他正想對管家說你去安撫一下你們家先生,結果一扭頭就看見管家朝向他的充滿希望的眼神。
許昔流:“......”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那就麻煩許醫生了!”鐘叔欣喜道,有一瞬許昔流懷疑自己看到了星星眼,“我去拿水,還有先生要吃的藥!”
“不是,等等......”
許昔流焦急爾康手。
卻只見管家走的飛快的身影。
他頓時一言難盡起來。
這叫什麽事啊叫他來,他又不是心理醫生沒幹過這活兒啊。再說了,一般這種事,不都是病人家屬來做嗎......
許昔流滿心暴躁,扭頭看着不知何時擡頭一臉恍惚望向這邊的男人,感到蛋疼。
可糾結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他硬着頭皮在秦罹跟前蹲下。
蹲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和男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伸出只手,試探着在男人面前輕輕揮了揮:“......秦先生,還記得我是誰嗎?”
一片靜默。
許昔流看進男人布着血絲,愈發陰戾的黑眸裏。
雖然那雙眼睛此刻目光有些發滞,但給人帶來的壓迫感還是很足。反而因為缺少神采,使得戾氣毫無保留的全數流露出來,一眼望過去,像是叢林裏的兇獸。
他不自覺的後退了一點,又在男人直勾勾的視線裏定住,無奈嘆氣。
算了,等着吧,看秦罹目前,除了恍惚了點,還挺老實。
他還是等管家拿來藥再說吧。
于是許昔流四處看了看,拉來一個椅子坐着了。
不知為何,男人的目光自他進來後,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轉,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那種略微發直的目光,還挺怵人的,直盯得許昔流背後發毛。
許昔流為了轉移自己注意力,決定拿出手機看看。
他翻了翻自己随身攜帶的包,手機沒找到,反倒是從包裏掏出來一個圓盤狀的奇怪東西。
許昔流:“??”
這什麽?
他定睛一看,發現是超市門口做活動給的狗狗飛盤,不大小小的一個,他順手塞包裏一直沒拿出來,接到管家的電話急匆匆的趕來也沒檢查,陰差陽錯地把這個東西帶了過來。
許昔流擺弄了一陣就沒了興趣,打算再塞回包裏去。
然而他在即将塞進去前漫不經心一瞥,發現男人的目光不知何時從他身上移了過去,轉而定在了......他手中的飛盤上?
對這個有興趣?
許昔流一挑眉。
看看手裏的東西,又看着那邊一臉陰沉渾身裹挾着暴戾氣息的男人,許昔流不知怎麽地腦子一抽,手腕輕輕一動,将飛盤甩了出去。
他力道不大,飛盤也只飛了一小段,軟趴趴的落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飛盤,許昔流一拍腦袋,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真是有病。
所以他為什麽會把這東西丢出去?
這難道是人類拿到東西手癢,一些奇奇怪怪的本能?
他趕緊起身去把飛盤撿起來準備銷毀罪證,這樣就沒人知道他犯二了。
誰知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一直坐在原地不吵不鬧的秦罹撿起來了不遠處的飛盤,遞給了許昔流,黑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繼續。”
許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