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隔日下班, 莊青裁去了趟單位附近的幹洗店。
那天從尚美廣場回來,她便大方表示清洗睡衣的錢由自己來出,随即, 又向溫皓白推薦了那家店,說是廣電中心的合作方, 臺裏禮服的清潔費用可以報銷, 每個月還能領一筆個人私服清洗補貼。
溫皓白也沒和她客氣, 只在出差途中叮囑她別忘了去取衣服。
結完賬,拿上發/票,莊青裁提着成套的男女睡衣正要出店門,好巧不巧, 迎面撞見了第一天複工來上班的喬敏。
她來送洗上次主持文投峰會時穿的那件禮服裙。
摔傷的臉還沒有消腫,喬敏只能用口罩遮着,見到莊青裁時, 還有些刻意地将口罩往上拉扯了些許:“你來取衣服的嗎?”
莊青裁點了點頭。
喬敏的目光随之下移:“哪套禮服……咦?你拿的這是……睡衣?男士睡衣?”
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她旁若無人地輕呼着,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眯成一條縫:“呦, 這是幫誰取睡衣呀?小莊,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們?什麽時候脫單的呀?隔壁體育組新來的那個實習生陸銘還一直托我打聽你來着呢!”
停頓一秒,她又神神秘秘地湊近:“不是沈老師吧?”
莊青裁聽明白了同事的弦外之音, 當即為自己辯解:“這是……是我朋友的衣服,這家店是我推薦給他的,順路幫忙取一下。”
喬敏怪聲怪氣地重複了一遍:“哦, 朋友。”
哪怕戴着口罩,也能瞧看出她滿臉寫着“真的嗎, 我不信”。
莊青裁幹笑兩聲,勉強又和喬敏閑扯了幾句, 逃似的離開了幹洗店,短短一路車程居然還收到對方發來的奪命連環問,非要她給個準話,說別耽誤人家初入社會的純情小男孩。
她只能強行裝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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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場偶遇驚出一身冷汗,莊青裁一到家便鑽進了浴室洗澡。
禍不單行。
就在她頂着一頭細密泡沫打算沖洗時,花灑突然罷工,怎麽都不出水,束手無策的莊青裁只能用浴巾胡亂将自己一裹,轉移陣地去了客用衛生間。
客用衛生間裏擺放着不少男士用品,清一色都是“性冷淡”的包裝風格。
它們屬于溫皓白。
即便男主人不在,這一處密閉空間仍彌漫着他的氣息。
莊青裁輕手輕腳将自己的洗浴用品和換洗衣精品雯雯來企鵝裙依五而爾期無爾吧椅物放到置物架上,其中包括一條溫皓白送她的香槟色睡裙--反正這幾天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家,穿成什麽樣,沒人能瞧見。
洗完澡,她迫不及待換上新裝。
四位數的布料垂墜感确實極好,版型和裁剪皆一流,莊青裁一邊吹頭發,一邊偷瞄鏡子裏像是被重新勾勒過輪廓的自己。
身體護理也不能落下。
莊青裁用的身體乳是個國貨老字號,淡淡的柑橘香很好聞,因為便宜大碗,每次打折都要囤好幾瓶--沒有閑錢去美容院,她只能用力所能及的方法讓自己保持最佳狀态、面對每一天的鏡頭。
塗完脖頸和胳膊,她将包臀款式的睡裙裙擺撩上去寸許,方便一條腿搭上灰黑色的面池大理石臺面,随後,沾了乳液的手指順着小腿肚向下緩緩揉開,連腳踝處都沒有放過。
記挂着得盡快向樓棟管家報修花灑的事,莊青裁分了神,全然沒有注意到客廳傳來的窸窣聲響。
等她目露戒備地擡起臉,客用衛生間的房門已然被人從外擰開。
門口站着一個此刻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家裏的男人……
看見溫皓白的那一瞬,莊青裁瞳孔地震,緊接着發出一聲輕呼,着急忙慌将擡高的腿放了下來。
而此刻的溫皓白也反應過來,低聲說了句“抱歉”,迅速關上門。
他沒有走開,只是站在門外靜默片刻,聲音再度傳來,悶悶的,如同忏悔:“我沒聽着動靜,還以為裏面沒人。”
整理好過于“奔放”的睡裙,莊青裁落了鎖。
她用整個人的重量抵着門,胸口依舊起伏不定,定了定神,終是開腔:“你不是說再過兩天才能回來嗎?”
溫皓白答複:“提前結束了。”
蓉城文化老街改造的項目實在令人膈應,于是他便讓韓奕改簽機票,硬生生将原定六天的行程縮短成三天。
當然,也不乏出于一點私心。
某些頗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為了緩解尴尬、也為了給自己降溫,溫皓白去廚房裏倒了杯水,遲疑片刻,又打開冰箱往杯子裏丢了幾塊冰,随即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品嘗”。
五分鐘過後,心有餘悸的莊青裁這才慢慢走出來。
她用一個塑料收納盒提留着瓶瓶罐罐,肩膀上搭着條半幹的浴巾,将露在外的脖頸和胸口都捂了嚴實……
只是,睡裙也好,她也罷,都太過惹眼,遮不住光彩。
溫皓白出聲截住人:“你怎麽不用主卧的浴室?”
她略顯苦惱:“花灑壞了,說是要通過玲珑華府業主專用的App報修才行,我還沒弄清楚……”
“那要我去幫你看一下嗎?”
“你可以嗎?”
“看了再說。”
莊青裁注意到男人眼下的烏青,心道,這一趟旅途應該是挺辛苦的。
本想囑咐對方好好休息,修花灑的事不着急,可話還沒說出口,溫皓白便起身徑直向主卧走去。
她只能追上去:“那就麻煩你了……”
*
推開新婚妻子的房門,溫皓白故作鎮定地邁着步子。
目光中仍有難掩的審視。
所幸,房間還算整潔,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貼身衣物也沒有随處亂丢……溫皓白輕咳幾聲,清空腦內播放的回憶片段,快步走進浴室,開始專心研究花灑。
或許是莊青裁不小心設置錯了程序,他随手調試幾下,罷工許久的花灑竟開始滴滴答答向外滲水。
莊青裁覺得訝異,湊上前瞧看:“想不到你居然還會修花灑?”
溫皓白坦然承認,眉眼間澱着些許不易覺察的驕傲:“我讀書那會兒在國外待過一段時間,很多事都得自己來。”
“藤校嗎?”
“G5。”他頓了頓,“不過,沒念完。”
“啊?什麽專業這麽難……”
溫皓白閉口不談。
見他面色不佳,莊青裁只得換了個輕松點的話題:“那你做飯肯定很厲害吧?”
許是戳到了痛處,男人臉色更差:“……不好吃。”
被他的反應逗笑了,莊青裁正想安慰兩句,無意識一擡手,也不知怎麽就碰着了熱水器混水閥,冰涼的水猝不及防自她的頭頂淋下來……
生動形象描述了何為“醍醐灌頂”。
莊青裁“呀”了一聲,擡手去擋水的時候,額發和臉頰都已被淋濕,肩上的浴巾也滑落在地。
溫皓白離得遠些,并沒有遭受無妄之災,他眼疾手快關掉閥門,另一只手将濕漉漉的女孩拉向自己。
睡裙被打濕一小片。
沾了水的黑色蕾絲邊緊緊貼合着莊青裁的胸口皮膚,隐約能看出淡淡的水漬,溫皓白眸光深沉,不自覺地将人抓得更緊。
這般距離,莊青裁亦能将面前神情不似尋常的男人看得清晰、徹底……
溫皓白的眼中只有她。
至少,此刻只有她。
靜默混入了微涼的水氣,他們的氣息開始糾纏。
微微加重了禁锢的力道,溫度自溫皓白的指尖渡向莊青裁,他像一株迫不及待汲取陽光和水分的瀕死藤蔓,延伸出數以萬計的根系,企圖悄無聲息将懷裏那一具綿軟、潮濕、營養豐富的軀體占為己有。
見獵物并沒有逃離,他低頭,試探着湊近,似是渴求更多。
頭頂的花灑還蓄着尚未瀝幹的水。
一滴,兩滴……
不合時宜地落下來。
落在莊青裁單薄的背上,徐徐往下滑落,最終,被溫皓白的手截停。
萬惡之源變成了燎原的星火。
被眼下迷離卻陌生的氣氛挑動着心弦,莊青裁仰起臉,喉嚨發幹,險些主動踮起腳去碰觸自己的合法丈夫……
客人到訪的電子提示音打斷了兩人的彼此蠱惑。
莊青裁先清醒過來:“門鈴……”
長睫一垂,她從溫皓白的雙臂間掙脫,重複一遍:“門鈴響了。”
凝視着莊青裁唇瓣上一滴渾圓的水珠,溫皓白默不作聲,假裝沒有聽見。
門鈴似乎更急促了。
只能讓他去……
瞥了眼第一次穿就落得狼狽下場的昂貴睡裙,莊青裁心疼得要命,她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浴巾,重新披于肩頭,紅着臉催促溫皓白:“我要換身衣服,麻煩你出去看一下。”
說罷,便将遲遲不肯動彈的男人推出了浴室。
*
當莊青裁再度回到客廳時,溫皓白已經結束了和來訪者的對話。
前後不過五分鐘。
他指着桌上那只精致的粉色手提袋:“樓下鄰居送來的巧克力和曲奇餅幹,說是自己做的,你留着吃吧。”
換上居家服的莊青裁愣了愣,恍然想起地下車庫那輛櫻花粉718,好奇詢問:“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姐姐嗎?”
溫皓白斟酌許久,最終給出一個求生欲極強的答複:“确實是一位五官端正的年輕女士。”
莊青裁:“……”
她主持新聞節目都不用這麽正式的措辭。
事實上,溫皓白原本還想再加一句“沒有你漂亮”,但又覺得這樣随便評價女孩子的樣貌很不禮貌。
明知道很不禮貌,卻還是暗搓搓地這樣想。
溫家小家主苦惱地捏了捏鼻梁,默默咒罵自己真是虛僞至極--在某些自我反省的時刻,他又是直白的、尖銳的、真實的。
話還是要說清楚。
他重新組織了一遍語言:“席小姐說之前一直沒有看到過我的車,誤以為是外來車輛私占業主車位,便打電話向物業投訴,後來發現鬧了個烏龍,特意來賠禮道歉。”
莊青裁想起來了,那天确實有看見那個姑娘對着溫皓白的車牌拍照來着……
原來是在向物業投訴?
職業敏感,她本能地開始發散思維:演這樣一出“天降正義”,立刻就能确認邁巴赫車主是否是玲珑華府的業主。
溫皓白雖然把房子過戶到了自己名下,可登記在物業的部分信息還沒有來得及變更,若是那位小姐姐有心,甚至能将車主的身份背景都查清楚。
莊青裁不想随便給人下定義,所以猜測對方并不清楚溫皓白的婚姻狀況,如果知道樓上住的是一對新婚夫妻,或許她就不會挑這麽晚的時間點、送來一份親手做的巧克力……
還用了心形模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