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莊青裁最終也沒能弄明白母親的腦回路, 只能支支吾吾借口“老公”最近去外地出差了,周末不一定趕得回來。

楚彤雲說沒事,周末多的很, 這周末不行就改下周末。

橫豎是要瞅一眼女婿。

勉強應付完楚彤雲,莊青裁匆匆挂斷電話, 用手背擦擦額上的汗。

沉沉夜幕之下, “小烏龜”艱難地沖破主幹道晚高峰的車流, 花了一點時間,終于回到了玲珑華府的地下車庫。

莊青裁聽溫皓白說過,他投資這套房産時根本沒想過久居,只要了一個車位, 前兩天去和物業交涉,一口氣又要了三個聯號的。

她不理解,這是錢多燒着玩兒, 還是打算以後都橫着停車?

但一想到車位買了就是自己的, 也算一筆資産入賬,又認可溫總做事總有他的道理。

剛剛入庫, 莊青裁便看見了隔壁車位櫻花粉718的主人--是個身材清瘦高挑的年輕女人,穿着C家經典黑白配色的套裝裙和紅底高跟鞋,面容姣好, 妝造精致,年歲看起來和她差不多。

第一眼印象也有些相似:端莊,優雅, 知性。

只是,莊青裁知道自己是裝出來的。

而對方應該是真的。

那位名媛似乎很意外車位附近多了一輛車, 特意繞到邁巴赫車頭前,駐足觀察了片刻, 接着又舉起手機對車牌拍了張照,這才款款離開。

莊青裁雖有疑惑,但也沒多問什麽,只默默将青綠色的小電車停在溫皓白的座駕旁邊……

确實很像一只縮頭縮腦的小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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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車裏緩了幾分鐘,等渾身的疲憊消散些許,這才拎包上樓。

家裏空無一人。

想到溫皓白那家夥今晚不會回來,直接鎖門就好,莫名襲來的失落令新晉女主人略感無措。

自玄關換好拖鞋,莊青裁不疾不徐地往裏走,本以為餐桌上還有一片狼藉等着自己收拾,誰料,一早留在桌上的碗碟都已經洗刷幹淨、整整齊齊放進了廚房的碗櫃裏。

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居然主動洗碗……

莊青裁勾了勾唇角。

而自己臨走前特意寫給溫皓白的“一路順風”便利貼也沒了蹤跡,大概看完就被他扔掉了吧?

胡亂想着,她漫無目的地在廚房和客廳繞了幾圈,打開冰箱檢查所剩食材,盤算着明天早餐吃什麽,算着算着,又覺得少了點什麽:自己今早明明有放一小瓶腌蘿蔔在桌上給溫皓白配粥吃,下班回來,卻找不到了。

為了方便取食,她特意用閑置的罐頭瓶裝了一些,現在卻連蘿蔔帶玻璃瓶,一起消失了。

總不能是被堂堂閱川總裁塞進行李箱帶去出差吧?

區區一瓶不值錢的蘿蔔片兒……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悵然若失……不,悵然有失的莊青裁撓了撓頭。

摸出手機,打算去問問溫皓白到底什麽情況,忽而又想起男人那雙涼薄的眼……

一時間猶豫了。

既怕打擾他,又怕那家夥責備自己小題大做。

遲疑着翻看各種小程序間,溫皓白的消息卻先行送達,問她回家了沒有。

如同心有靈犀。

莊青裁忙不疊回複了一個“嗯”字。

對方俨然不是專程發消息來關心妻子的生活起居。

問題接二連三。

先是詢問了奶奶那邊有沒有消息,又叮囑她周三別忘了去幹洗店幫取他的睡衣……

最初那句“你到家了嗎”,仿佛只是為了确認她是否有時候回答自己的問題。

想到這裏,莊青裁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一一給出答複,她終于尋到了插嘴的機會:還有一件事……

溫皓白:說。

莊青裁:你把我那一小瓶腌蘿蔔放到哪裏去了?

溫皓白:我帶走了。

真變成“旅行蘿蔔”了?

盡管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可聽當事總裁親口承認,莊青裁還是覺得震驚,以至于飛快丢過去一張驚恐小貓捂嘴巴的表情包。

溫皓白:放心,我不會随便告訴別人你的腌蘿蔔秘方。

想象着那個男人冷着臉說出這句玩笑話,莊青裁“噗嗤”笑出聲,顫顫地敲下自己的疑惑:你帶那個幹嘛?

溫皓白給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答案:提神。

還有這種功效?

她的唇角忍不住彎出弧度,又将兩人的聊天記錄從上到下浏覽一遍,回過神來,手機已然緊緊貼在了胸口,捂得溫熱。

*

不似夜生活豐富的大都市那般燈紅酒綠、霓虹閃爍,位于楠豐鄰省的蓉城,入夜後顯得格外安靜。

就着略顯昏暗的頭頂射燈,溫皓白長腿交疊倚坐在沙發上,翻看着韓奕遞過來的評估報告,間或側過身去,敲幾下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屏幕最終停留在搜索頁面。

搜索欄最頂部,赫然顯示着“腌蘿蔔能不能帶上飛機”這條歷史痕跡。

見下屬并沒有覺察,溫皓白不動聲色清除搜索記錄,将那疊資料扔了回去,聲音冷得出奇:“這種項目還有什麽可考察的價值?随便找幾個寫手編一堆故事,就想讓我真金白銀砸下去、重建一條文化老街?他們是把閱川的人當傻子,還是把游客當傻子?”

韓奕沒什麽坐相地癱在單人座裏,鼻中輕哼:“這邊的負責人其實都清楚,規規矩矩走流程是拿不到這筆投資的,就想着先把你和我給搞定……吃完飯就拉着我的手掏心窩子呀,都快把好處費往我口袋裏塞了!還特意安排了幾個小姑娘,非讓我領到賓館來給你挑,我說你不好這一口,他們說也可以安排小夥子……”

他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溫皓白:“你長得也不像男女通吃,欲求不滿的那一款啊。”

溫皓白眉頭緊鎖:“我在和你說正事。”

韓奕兩手一攤:“我也沒在和你說私事啊--我要是覺得這項目能投,現在早摟着小姑娘睡覺去了,還在這兒陪你瞎聊?”

确實如此。

這幾年來一起共事的默契,讓溫皓白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

項目是不必再談了,他捏了捏鼻梁,轉而開始揶揄韓奕:“你要是後悔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韓奕笑笑:“你別激我,不然我真去!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不像某些有家室的人,加個班還惦記着給老婆拍視頻……”

溫皓白微微挑眉。

某人口無遮攔,渾然不覺危險臨近,甚至還将身旁茶幾上放着的一小瓶腌蘿蔔拿起來把玩:“啧,這是莊小姐給你準備的?她是覺得閱川總裁一日三餐頓頓靠喝粥續命嗎?我就納了悶,你居然也把這玩意兒給帶出來了?”

先前去玲珑華府,正趕上那對假夫妻吃早飯,韓奕特意往餐桌張望了一眼,只見各式各樣的小菜洋洋灑灑擺滿一桌子,搞得像是吃自助。

也不知是莊青裁的個人趣味,還是溫皓白的強烈要求。

說話間,他擰開瓶蓋,用果盤裏的牙簽挑了片蘿蔔放進嘴裏,随即被酸得打了個哆嗦。

那味道很上頭,于是,又吃了第二片、第三片……

終于,耳畔響起了溫皓白的聲音:“你的嘴要是說不出有用的話,我可以找人幫你縫起來。”

在溫家周旋經年,韓奕也算是對溫書黎、溫皓白這對祖孫頗有鑽研,深刻了解他們都喜歡很平靜、很淡然地放一些狠話……

而且這些狠話,指不定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會變成現實。

他做了個投降的動作:“我不說了。”

手裏的牙簽再度探向那只小小的玻璃罐,誰料下一秒,腌蘿蔔卻被溫皓白給搶了過去:“別吃了。”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少有的情緒波動,男人滿眼皆是對下屬的嫌棄:“你坐在這才幾分鐘,都吃三片了,本來就不多。”

這一小瓶是莊青裁從大號密封罐裏分裝出來的,還沒有裝滿。

韓奕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不是,溫皓白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差點跳起來:“我為閱川出過力,我為溫家立過功,我現在吃你三片腌蘿蔔,怎麽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在你心裏,我居然還抵不上老婆做的三片腌蘿蔔?你不讓我吃,我偏要吃!我全部吃光,我看你……”

溫皓白睨着他:“我數到十二。”

溫家小家主有個習慣。

他很少動怒,但有動怒的前兆--比如數數。

韓奕當即軟了語氣,将牙簽丢進垃圾桶:“別數了,不吃就不吃,吃多了我還怕反胃酸呢。”

劍拔弩張就此消停。

韓奕翹起二郎腿,繞有興致地觀察着略有反常的好友兼上司:“看不出來,你對那個莊青裁還挺上心的,真喜歡她啊?”

不等對方回應,他又開始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做調查的時候就說了,她肯定是你喜歡的類型。”

溫皓白眯起眼睛,來了點興致:“什麽類型?”

回想起自己看到過的、聽說過的、對莊青裁的評價,韓奕直言:“我想想,就是那種,嗯,腹有詩書氣自華……”

溫皓白沉默了幾秒鐘:“你覺得她像是那種類型嗎?”

韓奕沉默得更久。

最後,他嘆了口氣,感慨着“信息繭房”“人設詐騙”“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繼而又不死心地追問:那莊青裁到底是什麽樣的類型?

這是個很不錯的問題。

但凡需要思考才能給出回答的,都是很不錯的問題。

回想起自己與莊青裁相識以來種種“境遇”,有許多話自溫皓白舌尖滾過。

然而礙于當着韓奕的面,他還是不屑地發出輕嗤,道出對新婚妻子的初印象:“粗俗,市儈,惜財如命。”

難以否認的是,那個女人身上确實也有一些吸引他的特質。

像是微弱的光,誘着他去追尋、去探索。

但是……

但是,瑜不掩瑕。

韓奕摸了一下鼻尖。

他想過溫皓白或許會對莊青裁略有不滿,可沒想過,是如此不滿……調查莊青裁的活是自己攬下的,鬧出眼下這個烏龍,他總覺得良心有一點不安。

只有一點點。

所以,俏皮話還是要說:“我本來還想着,你要是對莊青裁有點兒意思,就幫你琢磨琢磨,撮合撮合……雖然她沒什麽家世能幫襯你,但要是懂事聽話,擱家裏也挺養眼的……”

溫皓白的目光一寸一寸擡高。

兩片薄唇微顫着,卻礙于面子,愣是沒擠出一個字。

韓·情場老手·奕沒尋到傳道受業解惑的機會,桃花眼一眨巴,起身欲走:“再不喜歡也得忍着,反正老太太也……”

他頓了頓,改口道:“等協議一到期,直接離了就是!錢給到位,那個莊青裁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糾纏的女人,回頭我幫你擺平……行了,走了,我去找個酒吧喝一杯。”

步子還沒邁開,溫皓白便低聲喚道:“回來。”

“放心,不亂搞。”韓奕擺擺手,“這破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有分寸。”

“我讓你回來,坐下。”溫皓白指了指桌上的腌蘿蔔罐子,“只許再吃一片。”

房間裏氣氛詭谲。

韓奕雙手抱胸,故作驚恐地退後一步:“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皓白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害怕。”

被點名的家夥用眼神狠狠剜他,起身拉開椅子,強行将人按坐下來。

想了想,又換上一副稍顯溫和的腔調:“展開說說。”

死寂的大海并不是最可怕的。

海面微微蕩起漣漪,許就是風暴的征兆。

韓奕這回是真的有點慌:“說什麽?”

躊躇許久,溫皓白才壓低聲音:“你覺得,我需要一個女人的家世來幫襯?”

“當然不需要,所以……”

他輕咳一聲,只說重點:“琢磨琢磨,撮合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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