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九
這天晚上，陸博與友人聚餐後回到家，見妻子封玲哄睡了兩個女兒，正悄聲從卧室裏退出來。他從身後輕輕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垂——結婚數年，孩子都生了兩個，但在陸博眼裏，封玲依舊是讓他看一眼就覺得安心和幸福的存在。
封玲轉身，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嗔道，“你喝酒了？”
“就喝了一點兒，孟司城升職，慶祝一下。”陸博道：孟司城是他今晚聚餐的老友。
“嘴裏都是酒氣，快去刷牙。”封玲躲開他湊過來的嘴唇。
陸博于是笑着進了盥洗室，滿嘴白沫時揚聲說，“對了，我今天在話劇院遇到了邵詠。”
“方卉敏手下的那位作者？”封玲收拾着羊毛地毯上的玩具。
“對，”陸博漱口，“上次聽你們聊起，方卉敏想把親戚家的男孩子介紹給邵詠？”
“是啊。邵小姐很年輕吧，聽說長得漂亮，文筆又好。方卉敏也是突發奇想地要做媒，還沒實施呢。”
陸博擦擦嘴巴，又一次吻過來，“這事兒先擱置一下吧，邵詠似乎有追求者。”
“嗯？”猛地被老公啄了一下嘴唇，封玲一愣，“你怎麽知道的？你今天看到了？”
陸博點頭，“信你老公的直覺吧，八九不離十。”
封玲當然信他，他可是近幾年最火的推理小說家，且之前出版社副總帶着助理上門探望産後的封玲時，幾乎不在出版社走動的陸博也是靠着直覺，一眼就看出了副總與助理間的暧昧關系——推理小說家的直覺不容小觑。
“是誰？”封玲追問，“你今天去探班了，所以是話劇院裏的人？”
陸博道，“可以告訴你，但你得保密……是顧森。”
“顧森？”封玲詫異得捂住了嘴巴，“話劇的男主角顧森？那個超級大帥哥顧森？”
陸博一聽，眉頭一擰，順勢擰了把封玲的臉頰，“我今天看到顧森了，也不過爾爾，才沒你之前說的那麽帥。”
“天呢，你今天該不會是專程去看顧森的吧，”封玲哭笑不得，連忙溫順地湊到陸博懷裏，“我是說過他帥。但，我還是更喜歡有才華的男人。”
陸博這才笑了，低頭吻她的額頭，“先保密吧，方卉敏如果真想做媒，你再提個醒。顧森對邵詠是赤~裸 ~裸的有意思，但邵詠……她似乎下意識地會接受顧森的示好，可當她反應過來，又會刻意躲開。”
“……你的意思，他們正在暧昧？”
“……确切地說，他們不像是因為工作才剛認識幾天的模樣。”陸博道。
好吧，推理小說家的直覺可真夠準的，而今晚陷入這個疑問的人可不止陸博一個！
排練結束，邵詠臨走前匆忙把關于陸博的照片一股腦兒複制到範朝陽的電腦裏。這天晚上，範朝陽正饒有興趣地一張張翻看，忽而就對着其中一張照片眉頭緊鎖——
那是一張衆人的合影，陸博站在最中間，一旁是差點兒摔倒的邵詠，和握住她肩膀，正低頭與她對視的顧森。當所有人都看着鏡頭時，彼此凝視的他倆顯得格外突兀。
範朝陽于是沉默良久，甚至從煙盒裏抽了一根塞進嘴裏。他其實甚少抽煙，但此刻的他需要集中精神思考一些事情：
例如顧森的手緊緊握在邵詠的肩膀上，這對于素來守禮的顧森而言實屬罕見——要知道攝影師姚瓊只是一時激動抓住他的手臂，他都會微笑着默默抽出來。
又例如他忽然想起顧森攔住陸博時說的那句話——邵詠從大學時代起就是您的粉絲——等等，顧森是怎麽知道的？他不像是個才認識女孩兒幾天就能刨根問底的家夥兒啊？
于是思路一下子被打開了。他回想着今天顧森是怎麽拉邵詠與陸博合影的，想着顧森是如何為了邵詠的簽名書而攔住陸博的，他甚至琢磨起今天上午姚瓊的那句話，
“你能把他拍得這麽性感，那就代表着，他在你心裏就是這麽性感的呗。”
諸多線索瞬間串聯在一起，範朝陽頓時坐不住了。他陡然丢開煙頭，拿起手機直接撥給了顧森。
………………
顧森接通電話時，剛停下跑步機。他一邊拿毛巾擦汗一邊道，“這麽晚了，什麽事兒？”
“你在幹嗎？”範朝陽先确認自己四下無人，又确認顧森身邊有沒有人，“一個人？”
“一個人在家跑步，怎麽了？”顧森疑惑。
“就快公演了，小心受傷，況且這麽晚了還跑步，等會兒你睡得着嗎？”
“明白，強度不大。至于失眠，那是老毛病了，不影響排練和演出。”
“好吧……”
“你到底有什麽事兒？”顧森喝了口礦泉水，疑惑道。
“……那我就直接問了，”範朝陽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早就認識邵詠？”
顧森一怔，放下水瓶，“……你為什麽這麽問？”
“所以我猜對了，你們早就認識？”範朝陽又深呼一口氣，“早就認識卻裝不認識？”
顧森沉默片刻：興許是今天自己表現得太露骨了？他明白欺騙經紀人不是好的選擇，索性就坦白道，“對。”
“所以，你們之前是什麽關系？”
“邵詠是我的前女友。當初是地下情，劇團的人都不知道。”
“我聽說邵詠以前是劇團粉絲，所以，你曾經一度搞上了你的粉絲？”
“……為什麽你可以把好端端的戀愛關系說得那麽難聽。”
“行吧行吧，”範朝陽不由地煩躁，“你們曾經是地下情關系，那後來呢，斷幹淨了嗎？”
“幹淨，沒有私生子，放心。”
“顧森！”範朝陽簡直要吐血了，入職一年多的他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家夥兒，“我還以為你潔身自好呢。原來你不是對女人沒興趣，而是只對特定的女人有興趣。我就問問你，感情上你倆斷幹淨了嗎？”
顧森竟笑了，“如果在感情上斷幹淨了，那請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範朝陽只覺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行……行……你可真行啊……你倆當初誰甩的誰？”
這個問題倒把顧森問住了，他思索片刻才道，“……是她提出的分手。”
“憑什麽？”範朝陽下意識地叫道。
顧森一愣，“……謝謝你對我的肯定，但事實的确如此。”
“好吧，好吧……”範朝陽喃喃着，似乎在消化着‘話劇院第一帥哥當年居然是被抛棄的一方’這個事實，好半天才說，“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倆能忍一忍嗎？也就半年左右吧，先把那些簽了合同的gg和綜藝都搞定了再說，畢竟人家當初挑人選，也是從單身演員裏找的，你這突然……讓我怎麽交代……哎，我也不是不讓你談戀愛，但正當紅時公開戀情本就有風險，誰知道那些花癡你臉蛋身材的粉絲會怎麽想？我們畢竟是話劇團，沒有那麽專業的處理公關危機的能力。”
“我明白，”顧森卻很從容，反過來安慰他似的，“半年沒問題。”
“你确定？”
“我确定。因為現在只是我一頭熱罷了，邵詠似乎不太想重新接受我。”顧森郁悶地感慨，豈料他的經紀人又義正嚴詞道，
“憑什麽？”
……………………
挂了電話，顧森靠在沙發上休息，想起一驚一乍的範朝陽就覺得好笑。向經紀人坦白後的他簡直一身輕松，回想今天，可能是與陸博合影時扶住邵詠的動作讓他起疑了？
于是他拿起手機翻看官網，半小時前邵詠更新了。今天的主題自然與原作者陸博有關，配圖都是演員們與陸博的合影。但，沒有那一張。顧森分明記得，他扶住邵詠與她對視之際，範朝陽是按下快門了的。
他便發微信給邵詠，“今天是不是有一張合影，我和你都沒有看鏡頭？”
邵詠沒有回複。
他又發，“把那張照片發給我。”
邵詠依舊沒有回複。
顧森索性打電話給她，電話響了久久，邵詠才不情不願地接起。她嘟囔着，“幹嗎，那張照片我倆都沒看鏡頭，所以我删了。”
顧森笑了，“別騙我了，難得有一張和陸博的合影，你才不舍得删呢。”
電話那頭的邵詠咬牙切齒——好吧，她的确沒删，只是那張照片看着有些暧昧，她才不想分享出來。她甚至隐隐後悔，在傳送照片給範朝陽時真應該仔細檢查一下，但願範朝陽不會起疑。
“總而言之，那張照片拍得不好，其他照片我都登在官網上了，你可以自己下載……”邵詠正說着，從她身後忽然傳來一把男人的聲音，“阿詠，冰可樂行嗎？”
“可以。”邵詠連忙應聲。
顧森的臉頓時冷了下來。他記得這把聲音，“這麽晚了，你和路争鳴在一起？”他看着挂鐘，已經十點多了。
“嗯，一起吃個宵夜而已。”邵詠道。
“在哪兒呢，我正好餓了，我也過來。”
“顧森……”邵詠嘆氣，“別以為我不知道，公演之前你更要注意飲食，保持形象。我先挂了，明天見。”
“小詠，我……”顧森還沒來得及說完，邵詠當真就挂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