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十九
這天晚上,邵詠睡得很香甜。
她夢見自己和顧森坐在摩天輪上,在快要升到頂端時她摩拳擦掌地正準備表白,卻在那個瞬間被顧森捷足先登,他一把吻住了自己,還嘻笑着說,
“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還玩什麽表白啊,更直接一點不好嗎?”
哦,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夢,讓醒過來的邵詠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不過這份快樂并沒有持續多久,隔天來到出版社上班,午休時聽封玲和方卉敏兩位編輯在閑聊。
方卉敏說,“我昨晚看了《心動信號》,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地看到半夜。這節目真有意思,尤其是林婉珍那對,你們說她是真的看上顧森了嗎?她的确和顧森更般配,而且看最新一集,顧森對她似乎也有好感!”
方卉敏說得眉飛色舞,而封玲和邵詠則各自沉默。封玲有些顧忌地瞥了眼邵詠,而邵詠則默不作聲地吃着意面,腦海裏盤旋着昨晚顧森對她說的最後一段話,
“小詠,我必須和你報備一下。前幾天節目組與我與範朝陽溝通過了,根據觀衆的反饋,接下來兩集的臺本會轉向……轉向林婉珍拒絕馬律師,繼而對我示好……當然,這些都是臺本,并不是真的……具體內容還沒定,但我預計:第四集她會與馬建恩說清楚,第五集她會對我有所表示……最後會收尾在一個似是而非的開放式結局……
介于合同,我和範朝陽無從拒絕。與我而言,下節目後與林婉珍也不會再有接觸。小詠,我保證,那些都是假的。”
邵詠信他,當然信他——雖然心底依舊會掠過一絲不安。
果不其然,顧森的話在之後的兩集中一一應驗。
第四集的開篇并沒有緊接上集,交代摩天輪內的情景,而是讓鏡頭掃到下了摩天輪後兩人默默無言的臉龐,吊足了觀衆胃口。
那之後,兩人的關系好似掉了個兒,馬律師變得主動出擊,安排了誠意滿滿的節目約會林婉珍,最後在浪漫的燭光晚餐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向她表白。
正如林婉珍之前所說的——氛圍到了的話,他主動向她示愛了。然而此時的林婉珍只露出了一秒鐘的驚喜,很快就被迷茫所取代。
她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好似在尋找某個身影一般。馬律師急切得幾乎要把花塞進她懷裏,但終究,鏡頭下的林婉珍垂着一對淚光閃閃的眸子,呢喃了一句,
“對不起,是我不夠果斷。”
第四集播出之後,效果堪稱炸裂。雖然本集中顧森鮮少出場,他甚至開玩笑道,“既然你已經想清楚,對馬律師沒有了心動的感覺,那我尊重你的決定。可其實我也沒必要繼續參與了,或者我應該提前退場?”
林婉珍便看着他,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好吧,看來顧森的教學真的很有效果,又或者是林婉珍真的很有演戲天賦,總而言之,這一幕的網絡熱議度甚至高過了餐廳婉拒!一衆網友們瘋狂磕糖,為林婉珍搖旗吶喊,希望她勇敢地對顧森表白,
“我覺得顧森對她是有感覺的,雖然他說話時背對着鏡頭,但從顧森的語氣中我聽出了感情!”
其實,播出時只截取了顧森的背影鏡頭,只不過是因為他的正臉充滿戲谑,他是正兒八經地想要早點兒退出節目。但經過剪輯的妙筆生花,一切又充滿了不一樣的意味。
“向他表白”的關鍵詞甚至一度沖上了熱搜,也不知是不是節目組買的熱度。
但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季的《戀愛心動》中,其他幾組嘉賓俨然成了背景板,唯有顧林二人甚至衍生出了CP粉——他們來來回回地觀看節目,拿着放大鏡般的精神逐幀細看,找到一切他們認為的證據來論證‘林婉珍和顧森是雙向奔赴,他們确實有情,只需要踏出那關鍵的一步,而我們絕對沒有站錯CP’!
對此,以邱莉媛為首的顧森後援會則嗤之以鼻,他們大多明白綜藝的欺騙性和顧森在其中的為難之處,只不過在節目播出期間先按下不表罷了。但邱莉媛已然在朋友圈公開表示,一定會以後援會的名義鄭重地與顧森的經紀人談一談,以後別讓顧森的演技浪費在這種沒有意義的綜藝上了。
雙方粉絲雖各自看不順眼,所幸也互不幹涉。而萬衆期待的最後一集也在這般熱火朝天的氛圍中,上線了。
仿佛為了完成所有cp粉的期待,林婉珍打扮得宛如仙女般地出現在舞蹈教室裏,她對着顧森莞爾一笑,顧盼生輝,眼中滿是柔情,
“雖然現在你不用指導我的戀愛了,但節目還在繼續,總不見得開天窗吧。要不我們再跳一場探戈?”
“算是湊時長嗎?”顧森依舊是背影,但襯托西褲襯得他非常潇灑。
于是兩人又一次在舞蹈教室裏旋轉起來,四面的玻璃牆映出他們舞動的身體,映出林婉珍修長的脖頸和緋紅的臉頰,映出顧森那張異常英俊的臉龐。
縱然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似乎俊男美女天生就應該是佳偶,不是嗎?
林婉珍的裙擺依舊揚起花瓣般的弧度,亦如他們第一次跳舞那般。而顧森教她的肢體接觸和眼神,她都一一學會了,只不過統統用在了他的身上。
一曲結束,顧森禮貌地松開了她。林婉珍微微喘氣,伸手按着胸口,害羞又期待地仰頭說道,
“顧森先生,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可能對你有一些感覺,雖然我自己也很迷茫,感到很不真切,每天都像踩在雲裏,但我此刻只想大膽地把這種感覺告訴你而已……”
夕陽的光斜斜地照進來,打在靜默的兩人身上,畫面美得宛如一副油畫。
林婉珍害羞地低下了頭,而顧森張了張嘴……
節目組可真會吊人胃口啊,這一季果然結束在了一個耐人尋味的開放式結局上。
因為要拍攝幾組贊助商的gg,所以顧森雖早早拍完了素材,卻一直留在節目組。直到最後一集播出并獲得超高收視率後,他才告訴邵詠,自己很快就能回來了。
這天晚上的邵詠心情不算美好:雖然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都是假的,但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個女人那溢出屏幕的暧昧,邵詠心裏總歸不好受。更何況網上的cp粉簡直過起了狂歡節,他們逐幀回放舞蹈教室告白的那一幕,甚至號稱分析出了顧森的口型,信誓旦旦地宣稱,
“顧森最後那句沒說出口的話,絕對絕對是:我願意!”
而據顧森本人對邵詠小姐的坦白中得知,其實他當時說的是,“我可以收工了嗎?”
畢竟臺本到這裏就結束了。
随便煮了個面條應付過晚飯,邵詠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開始工作。她正忙着審稿,卻忽而聽見了敲門聲。邵詠一愣,整個人已然跳起來去開門:莫非是他過來了?
可當她欣喜若狂地打開門,見站在門外朝她微笑的卻是房東——範朝陽。
“嗨,邵小姐,這回我可是敲了門的。我也的确沒備用鑰匙了。”範朝陽攤着雙手笑。
邵詠連忙把他迎進門來,再看看他身後,沒別人了。
範朝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們是今天剛回來的,顧森太累了,車上就昏昏欲睡,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了。我是自作主張來找你的……因為有些話,由我對你說,比較容易開口。”
邵詠給他端了杯茶,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什麽話?”
範朝陽似是有些尴尬,“……嗯……我之前讓你們忍半年,的确,那時候顧忌着已經簽約的gg和綜藝,半年足夠。可現在,情況比較複雜。邵小姐,想必你也追看《戀愛心動》了,也知道現在是怎麽樣的局面了吧……”
邵詠心下一愣,明白過來了。
範朝陽繼續說着,尴尬得甚至伸手扇了扇領口,“其實上節目前,我也不曾料到會是這般局面。顧森借着節目又火了一把,這事兒好,也不好。他意外地吸了一波cp粉,雖然節目的最後并沒有對顧森和林婉珍的關系下定論——畢竟他倆是假的,假的真不了!但cp粉們覺得真啊,正磕糖磕得上頭呢……反倒是顧森的老粉很不滿,認為顧森上這種虛假節目簡直是浪費時間……總之現在的局面是,cp粉覺得他倆是真的,老粉覺得他倆是假的,大家都盯着顧森和林婉珍的後續。”
“所以,你直接說結論吧。”邵詠勉強笑了笑。
“所以,眼下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淡化處理,等時間一長,cp粉熱情就退了,也就把他倆給忘了——其實大部分戀愛綜藝都是這麽個套路,我們需要的就是時間。”範朝陽看着她,“所以在這段時間呢,顧森會和林婉珍偶爾保持商務性質的接觸,例如gg合作。同時,他也絕不能公開其他戀情,以免被憤怒的cp粉反噬……邵小姐,你明白了嗎?”
“多久?”
“半年左右吧。”
“又是半年啊,”邵詠冷笑,“半年就夠了嗎?”
範朝陽沒有回答,只說,“我已經答應顧森,以後不會再幫他接這種節目了。他之後還是會紮根話劇舞臺。”
邵詠沉默片刻,“你現在對我說的這些話,是顧森的意思?”
範朝陽搖頭,“是我自作主張來找你的,但是現在的情況,顧森想一想就該明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邵詠和範朝陽于是對視了許久,兩人都沒再說話,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直到敲門聲再度響起,一下,兩下,三下……
渾身僵硬的邵詠立着不動,而範朝陽則起身開門,随即詫異地看着站在門外的顧森。
顧森亦然一臉愕然,“範朝陽,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說想去酒吧喝一杯嗎?”
範朝陽嘆了口氣,一把把他拉進來,關上門,“顧森,你也好意思說我?你說太累了想回家睡覺,所以也是騙我的?到家後又偷摸着出來了?”
顧森被他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卻在見到客廳裏宛如雕像般僵立的邵詠時,臉色一變,“小詠,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邵詠看看他,又看看範朝陽,轉身進了卧室,并把門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