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猝不及防的,‘話劇演員顧森受傷住院’的新聞和‘顧森女友現身醫院’的新聞幾乎同時沖上了熱搜。事後邵詠端詳着記者偷拍的那幾張照片,捶胸頓足地想:

為什麽自己不化個妝梳個頭再去醫院呢?

話劇院對那場戛然而止的演出向當天的觀衆們致歉,且開放了退款平臺。道具問題也及時清查了,道具組的負責人自然責無旁貸,而負責維護道具的穆賓則平靜地辭了職。衆人都以為這是一場意外——畢竟穆賓抽煙酗酒,對工作的不上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大概只有陸子琪對此事有過一絲疑慮,但也統統吞進了肚子裏——畢竟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和‘穆賓’二字有任何瓜葛了。

興許是老天爺都在幫他們,之前最讓顧森擔憂的‘顧林CP粉’只在最初時激動地上蹿下跳,污言穢語了一番,但很快就理虧地偃旗息鼓了。因為——

“這事兒真的不是你和範朝陽做的?”邵詠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顧森哭笑不得,“我沒這麽狠,之前範朝陽也只是口頭要挾她,但這次真不是我們主動公布的。只能說她既然做了,就一定會雁過留痕,爆光是遲早的事兒。”

沒錯,林婉珍和已婚金主的不正當關系被曝光了,他們在車上激吻的照片傳遍全網。

面對巨大的輿論壓力,金主立刻回歸家庭乖乖認錯——畢竟這個糟糠妻能在事業上給他助力,他玩歸玩,分寸還是有的。而林婉珍的直播間已然罵聲一片,聲名狼藉的她甚至收到了粉絲的人身攻擊和死亡詛咒,網紅公司也與之解除了合約。

适時,陸子琪為顧森做的采訪也登出來了。

顧森的那句‘其實她原本的演技就不錯’真是無比諷刺又應景。于是觀衆們不嫌事兒大地又一次翻出《戀愛心動》第二季的內容,這回倒是都擦亮了眼睛,紛紛坦言自己果然是被後期剪輯給騙了。

在這波輿論之中,範朝陽做了哪些努力,邵詠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顧森讓她安心地,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就好。

至于他的腦震蕩倒的确是輕微,沒幾天就出院了,只是那副躺在家裏唧唧歪歪,成天想方設法讓邵詠上門去‘安慰’的模樣,又讓範朝陽大呼‘這還是我認識的顧森嗎?說好的專業演員呢’?

“喲,網上有人在八卦我和你是什麽時候好上的。”

這天晚上在顧森家裏,邵詠又一次挑戰糖醋排條失敗,為了不餓肚子只得窩在沙發上叫外賣。等外賣時,邵詠翻看着網上的八卦帖子道,“網友們猜測是我為你撰稿的那段時間,所以都在罵《戀愛心動》這檔節目真是假得可以。”

這件事兒對于顧森而言,并不是完全沒有影響,起碼他連累《戀愛心動》被惡評如潮,以後他再想上綜藝節目就難了。但,那又怎麽樣,顧森本來就不喜歡那些花花腸子。娛樂圈和話劇界說到底還是兩個世界,最起碼在話劇院他還是憑本事吃飯的。他的老粉中雖然也有脫粉離開的,但大部分都表示理解并送上祝福。

尤其是會長邱莉媛,她是這麽對邵詠說的,“哎,為什麽要道歉?我粉了顧森好幾年了,設想如果有一天顧森愛上我,這麽大的餡餅砸我頭上,我怎麽可能為了顧忌別人的眼光而放棄?說實話,我真羨慕你!”

一番話說得邵詠怪不好意思的,但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周圍人的善意,不僅僅是邱莉媛,還有方卉敏。

在出版社不是沒有她的風言風語,背地裏說她趁職務之便勾搭男演員的比比皆是。她竭力充耳不聞,只向方卉敏和封玲坦白了自己與顧森之間的淵源。

方卉敏與封玲相視一笑,“我們早就察覺了。其實最初,是封玲的老公發現的。”

“你是說……陸博老師?”邵詠大吃一驚:天呢,原來她自以為是的小秘密早就被人洞悉了!

“所以,其實令人害怕的并不是公開本身,而是公開之後的未知,不是嗎?”此刻躺在沙發上,顧森柔情蜜意地擁着邵詠,親昵地在她耳邊嘆息,“而真的走出這一步後會發現,也不過爾爾。”

是的,邵詠的身子漸漸放軟,不禁贊同地點頭:也,不過爾爾。

他們彼此凝視着對方,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想着同一件事情。

顧森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三年前的我們能勇敢地踏出這一步的話……”

邵詠也笑了,“原來你也在想……”

“是啊,”顧森呢喃着,“如果那樣的話,興許現在我們連孩子都有了。”

“……難道不會是因為彼此厭倦,所以早已分手了?”

“邵詠,你說什麽呢?”顧森瞪着她,又一點點把她壓進沙發裏。

邵詠身上燙得厲害,尤然撐着雙手掙紮,“喂喂你幹嘛呀,外賣就快到了……”

顧森繼續着手上的功夫,不理她。

“你的腦震蕩呢,醫生不是讓你多休息嗎?”

顧森依舊不理她。

“好啦好啦,我手機響了!”

好吧,一陣又一陣的手機鈴聲實在掃興,顧森只得噘着嘴坐起身。邵詠連忙縮到沙發一角抓起手機,還以為是外賣要到了,豈料一看來電顯示,她如臨大敵地發現:

居然是她的父母!

遠在老家的邵詠父母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在樂呵呵地看網上的娛樂八卦時,詫異地瞧見自己女兒的身影,居然還是八卦的女主角!

雖然網上的照片基本都是打了馬賽克的,但是為人父母怎麽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起初二老只是覺得像,還笑嘻嘻地互相打趣道,

“哎呦,你看看這個女孩兒的照片,像不像我們家小詠?”

可之後,他們看到八卦貼裏提到:知名演員顧森的女友正是之前為他撰寫個人自傳的筆者,配圖就是那本書,而作者一欄裏‘邵詠’兩個字可就沒打馬賽克了。

二老頓時面面相觑,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于是忙不疊地就打了電話過來。

這通電話可以說是關心,但更多的還是責怪。‘女大不中留’五個字,邵家父母在電話裏重複了不下十次,聽得邵詠耳朵都滾滾燙了,卻也只得低眉順眼地乖乖挨批評。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既然有男朋友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身為父母,居然要從娛樂新聞裏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還不得被親戚朋友們笑話死啊!”這不,眼見着父母車轱辘似的又把這些話說了一遍,邵詠握着手機的手指都發僵了。

她一邊‘嗯嗯好好我錯了’,一邊可憐兮兮地望着顧森。卻見顧森忽然從她手裏把手機拿了過去,禮貌地道了一句,

“伯母伯母,晚上好。”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頓時讓絮絮叨叨的二老吓得閉上了嘴,好一會兒他們才問,“你就是那個……叫什麽來着……”

“顧森。我是小詠的男朋友,我叫顧森。”他說着,用一種念臺詞般動人的語調。邵詠竟一時恍神——天呢,這個連聲音都這麽好聽的男人居然是屬于她的?

顧森對邵詠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着‘交給我吧’的從容,“真的很抱歉,讓你們用這種方法了解到我與小詠的戀情,是我考慮不周。之後待我安排妥當,一定會和小詠一起去看望你們。”

他語氣中的誠懇稍稍抵消了二老的不滿。

顧森又再接再厲,“其實,我還得謝謝伯父伯母,你們做的腌蘿蔔非常好吃。”

邵媽媽驚訝道,“你吃過?”

“當然,三年前就吃過,非常喜歡。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吃不到了,但那味道其實一直留在我心底裏,直到幾個月前……” 他說着,動容地伸手摸了摸邵詠的臉頰,“幾個月前又吃到了,所以這次……這次我一定會珍惜的。”

話音落下,邵家父母陷入了沉默。

他們聯想到女兒大四那年,他們曾熱切地希望她一畢業就回老家,從此結婚生子,過上他們眼中最标準的幸福人生。但女兒卻言辭激烈地拒絕了。

那時的女兒是這麽說的,“我想留在S市,我必須留在S市……是不是我在那兒有了男朋友,不再是一個人,你們就會放心讓我留下?”

父母大吃一驚,“那先得看看是個怎麽樣的男人。怎麽,你在那兒真有男朋友了?”

他們一度以為女兒真的心有所屬了,才對那座城市戀戀不舍。他們甚至私下商量過,如果女兒真的為了他留在那兒,只要那男人是個可以托付的對象,也未嘗不可。

但當他們再次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話題時,得到的卻是女兒的一臉冷漠,“男朋友?不,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從來就沒有過。”

原來如此。原來是他,原來始終是他。

顧森繼續道,“我和小詠曾經走過一段彎路……老實說,我曾經做出過錯誤的決定,傷害了她的感情。我無意隐瞞這些過往,等我安排妥當,親自去見你們時,我會一一說明的。并且希望你們可以放心地把小詠留在這裏,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她。一定。”

挂上電話後,顧森沉默許久,才扭頭問邵詠,“我表現得怎麽樣?”

邵詠幾乎要跳起來拍手了,“厲害厲害,連我爸媽都被你的演技征服了!”

顧森狠狠瞪了她一眼,嘆息道,“才不是演的呢……”

那些都是他的心裏話罷了。

聖誕節那天,顧森依約帶着邵詠去坐摩天輪。由于提前預約,他倆沒有排隊,而是當着長長隊伍的面兒從另一側的預約通道走了進去。

顧森大大方方,連鴨舌帽都沒戴。于是當他與邵詠出現在人前時,不多久就被認了出來。

有人對他倆行注目禮,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甚至掏出手機對準他們。邵詠有些害羞,心想:還好早有準備,是特意化了妝來的!而顧森甚至好脾氣地朝他們招招手,随即牽着邵詠的手登上了摩天輪。

艙門關上,晶瑩剔透的小小空間開始徐徐上升,上升。

邵詠的臉趴在玻璃上向下張望,“啊呀,我們都升這麽高了,居然還有人舉着手機對準我們拍照。隔這麽遠,能拍到什麽呀?”

“放心吧。”顧森笑嘻嘻地挑眉,“隔這麽遠,他們什麽也拍不到。”

感受到他話語中的輕佻與暧昧,邵詠的目光于是挪到他臉上,見他正一臉期待地凝視着自己。他甚至提醒她,“喂喂,就快要升到最頂端了。”

邵詠的臉頓時紅了——天呢,明明他們之間什麽都發生過了,但迎着他赤 ~裸 ~裸充滿期待的目光,邵詠依舊會止不住地臉紅心跳。

“顧森,我……”她咬着嘴唇,莫名有些害羞。

摩天輪搖搖晃晃地終于攀上了最頂端,顧森也不等她把話說完,徑直把她摟進懷裏吻住了她,呢喃着,

“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表白什麽的就算了,我們還是直截了當吧!”

這一幕似曾相識,邵詠暈乎乎地想着:啊對了,簡直是她曾經夢境的翻版。這種美夢成真的感覺真是太美好了,她不禁伸手摟住他的脖頸,一邊回應他一邊喃喃着,

“下面的人,真的什麽都拍不到嗎?”

好吧。

隔天,當範朝陽在網上看見‘顧森與女友在摩天輪內熱吻’的照片流出後,不禁眼角抽搐,他一邊抓過正在看劇本的顧森,一邊哆嗦着問他,“你倆就不能低調點兒嗎!哪怕忍不住,就不能找個四面都是牆的地方嗎!”

顧森詫異地看了看:原來如此,底下的人群的确拍不到什麽,但從摩天輪上離他倆最近的轎廂裏,還是能拍得挺清晰的嘛。

而邵詠那邊,也收到了父母又一通絮絮叨叨的電話——總是通過網絡八卦了解女兒的戀情,哪對父母受得了這種沖擊?于是他們從‘女孩子要內斂穩重’唠叨到‘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又擔憂起‘顧森那人靠得住嗎,男演員身邊的誘惑很多吧’,最後回歸那句老生常談的——

“實在不行,你還是回來吧!”

邵詠吞了下口水,連忙轉換話題,“爸媽,對了,春節我和顧森會一起回來!機票也訂好了,是顧森訂的喲!”

是的,這一年春節準女婿顧森為了在未來岳父母面前刷好感,準備奔赴‘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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