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江沅連續觀察幾天後，發現小鬼只有他不在家或者晚上的時候才會出現，抱住滿滿當當的一團零食，再次鑽回床底下。
……和一只小鬼隔着一張床板睡覺，這感覺，江沅毛骨悚然。
于是他出門買了各種各樣的零食，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又在床底下裝了微型監控，就等時間一到小鬼自動現行。
若無其事的度過第二天，晚上下班飯都沒吃，直奔監控而去。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眼看着就要調出監控錄像，屏幕突然一黑，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江沅雙手撐窗臺外望。
整座小區一片漆黑。
有人罵道：“草！好端端停什麽電吶！”
江沅點了兩下開關，燈始終熄着。
真停電了。
難搞。
熄燈之後，江沅更是不敢和小鬼在一件房間待着，他再次抱一床棉被到沙發上，布置好後，給林火火打了通電話。
不知道林火火在忙些什麽，撥了兩通也沒有接。
她總是很忙，江沅找她十有八九沒空。
随便點進一間直播間，直播三不五時會說幾句話，給靜谧的房間增添幾分安全感。
江沅睡不着覺時總會随機點進一間直播間，音量放的剛剛好，既能心放寬又不影響睡眠。
拿幾包零食随便吃了點，江沅躺在沙發上沒多久睡着了。
躲在床底下的鳳朝依感知到江沅睡熟，這才從床底下爬出來。
小胖手拍拍身上的土，房門開了一個小縫，看見睡在沙發上的江沅，鳳朝依輕手輕腳的朝側卧走去。
她每天白天找人真的超累。
找又找不到，唯一認識的人還讨厭她。
以至于她只敢趁江沅不在家或者睡着的時候出現，偷偷找點東西吃。
鳳朝依小心翼翼翻了翻側卧床上那一大包零食，烏黑的眼睛透過一個又一袋零食縫隙，也沒找到她昨天晚上相中的那袋辣條。
小巧挺秀的鼻頭嗅了嗅，鳳朝依閉上眼睛，順着味道轉身邁步。
最終在味道最濃郁的地方停下。
她睜開眼。
頓住。
(⊙o⊙)…
在垃圾桶。
被吃光了。
o(╥﹏╥)o
江沅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變成香噴噴的辣條，無數小鬼垂涎三尺。
瞬間睡意全無。
江沅坐起身，猝不及防和塞了好幾根辣條還沒來得及咽的鳳朝依對上眼。
第一反應就是小鬼索命，還沒叫出聲，突然感覺眼前這小鬼有點眼熟。
大手蹭掉小鬼臉上的灰，露出原本面目。
鳳朝依：“！！！”
江沅：“？？？”
驚魂夢中驚坐起，小醜竟是我自己？
“感情這些天在我家偷吃的是你啊？”
“你還沒走啊？”
鳳朝依呆呆的看着他，下一刻忽然跑進主卧。
江沅一驚，緊跟過去，房間內沒看見人，他頓了下，緩緩趴在地上。
朝床底探了一眼，一堆高高的垃圾山。
原來她吃過的東西都丢在他床底，難怪他有時聞到屋裏臭臭的。
垃圾山後露出小小一截紅色衣擺，江沅沉吟片刻，起身取了張A4紙，在紙上飛快畫了幾筆。
然後再次趴下，連帶着打開手電筒的手機一起送到床底下那堆垃圾山後。
等了陣沒反應，江沅又畫了一張，并附贈帶有強調意義的三個大感嘆號。
等了幾分鐘，垃圾堆後伸出一只沾了辣椒油的小胖手，掌心向上，三指并排向內勾了勾。
江沅：“？”
鳳朝依指了指他的手，又勾了勾。
江沅低頭，不太明朗的将手送過去。
小胖手一拍，打了他滿手辣椒油，再次指向上次的方向。
江沅這才明白，鳳朝依要筆。
把筆遞過去幾分鐘，鳳朝依刷刷刷畫好一副畫。
江沅解讀：“你不想做鬼？”
鳳朝依又畫了一遍，且用圈将飄飄圈了起來。
江沅擡眸：“你不情願做鬼？”
如此四次三番，江沅這沒明白鳳朝依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夜越深他越困，知道家裏小鬼是鳳朝依他倒不怕了，抱回被子到床上，一只腳支出老遠，被也不蒙頭了，也不用放直播了，沒兩分鐘睡成死豬。
明天又是上班的一天。
太陽升起，鬧鐘準時叫。床。
江沅犯困睜不開眼睛，眯了好幾息後，緩緩掀起眼簾。
鳳朝依那張洗白的圓臉在他眼前放大，江沅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鳳朝依笑嘻嘻的去拉窗簾，眼看陽光就要曬在她身上，江沅一骨碌爬起，将人拽回。
“不要命了？”
鳳朝依搖搖頭，朝他無辜的笑，眼神中帶着向往。
江沅曲解她的意思：“人間有什麽值得啊？有時候太陽照在你身上，你感覺到的不是溫暖，而是灼熱。”
他把窗簾合上，取來零食給她吃。
在白紙上畫出他要洗漱上班，讓鳳朝依別亂動的畫面，江沅盯着她看完後去了衛生間。
洗漱完鳳朝依在沙發上老老實實坐着，江沅将心放在肚子裏。
上班之前他心想：有這麽一只聽話的小鬼倒也不錯。
中午吃過午飯，江沅本想趴桌子上睡一覺，隔壁辦公桌的兩個女同事神神叨叨聊起天。
“我家小區有一戶人家一家三口出門，結果不小心出了車禍，一個都沒救回來。”
“這麽慘，孩子多大啊？”
“才三歲，上幼兒園的年紀。”
“那小兩口年紀也不大吧？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太可憐了。”
“聽說意外去世的心中有怨氣，不願投胎，我們小區好多家都挂上了紅布辟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江沅聽了個全，記在心裏。
六點下班。
江沅坐最快一班公交回家。
他想問問，她有什麽執念，有沒有什麽想做卻來不及做的事情。
也算是這段時間相處的情感饋贈。
推開門，江沅照例在客廳先掃一遍。
鳳朝依一般不在客廳待着，哪裏零食多她喜歡待在哪裏。
所以江沅只是下意識的看了眼。
随後身體僵住。
鳳朝依正站在陽臺，身側還流瀉着幾抹餘晖。
江沅吓的一激靈，想也沒想就往鳳朝依身邊趕。
他氣急敗壞道：“活着不好嗎？非要尋死！”
話音未落，鳳朝依一個側跨步，走到陽光下。
江沅只覺腳底被釘住。
這些一個人的日子，有她這麽一個小鬼在，雖說她只顧着吃，也不會說話，但還是讓他走了下班立刻回家的念頭。
讓他覺得他不是一個人。
“不！！”
他像是偶像劇裏失去戀人的女主角一樣大喊，眼淚飙出來，哭的涕泗橫流。
一片模糊中，鳳朝依自光霧中轉身。
烏黑的大眼睛奕奕有神，櫻粉色的嘴唇笑得天真可愛。
她朝他招手，像是在告別。
江沅瞬間哭的看不清前方。
他冷不丁再次想起他這一生，出生便沒了媽媽，和爸爸相依為命到五歲後被抛棄，養在外公外婆家裏，剛上高中外公外婆接連去世，靠着寒暑假打工和好心人接濟讀完了大學。
大學雖說不是北大清華這種頂尖的大學，但也算的上一個小名牌，只是可惜這座城市不缺大學生，也不缺名牌畢業的普通大學生。
都是被世界遺棄的人。
江沅忽然就對鳳朝依感同身受了。
“其實有個事情一直沒跟你說，你走後，我每天都盼着你回來。發現家裏丢了零食，我也是第一時間想起你。但又覺得以你的作風不會躲着我，發現是你之後我真的很開心。”
“就算命運對你不公，你也不能選擇這種灰飛煙滅的方式結束自己的鬼生啊。”
江沅哭的鼻涕一大把，到茶幾上随便薅了兩張紙擦鼻涕和眼淚。
擦完了又悲從心起，眼前還沒來得及模糊，飄過來一張紙。
紙上只有一個符號。
“？”
以這種方式和他交流的只有一個人。
江沅猛然擡頭，擦淨眼中的淚。
鳳朝依蹲在他面前，神情緊張的看着他。
“你沒死？”
鳳朝依歪了下頭，見他不哭了，露出甜甜的笑。
“你們鬼見陽光沒事？”
聽到江沅口中的鬼字，鳳朝依擺擺手。
江沅：“？”
鳳朝依耐着細心，當江沅的面又畫了一遍。
這次他終于看懂。
“你說你不是鬼？”
鳳朝依笑的甜甜的。
一手指她自己，一手指白紙上畫的鬼，一邊搖頭。
江沅篤定，眼前這只小鬼想說的是：我不是鬼。
“那你是人？”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他深深記着鳳朝依手指一點，一沓又一沓的紅票子砸暈了他。
但要說鳳朝依是鬼……
她的種種跡象表明，她可能真不是一只鬼。
曾經有大仙說他是招鬼體質，他也确實招過幾次，可每一次遇見的都像是沒了心的。
完全不如鳳朝依這般瞧着機靈。
也不像鳳朝依這般……貪吃。
想到認識以來，他給什麽鳳朝依吃什麽，他又加了個啥都吃的定義。
“你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你是妖精？”
江沅将上面想問的話畫在紙上。
鳳朝依仔細看出意思，一時間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搖頭是說她不是妖精，點頭也覺得要是粗略統計，她勉強可以算上是一只……鳥精？
江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