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妳眼中我到底是誰

在妳眼中我到底是誰

睜開惺松的睡眼,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我把頭扭向一邊,初陽照在鹿竹精致的臉上,兩側還留着幾道淚痕,胸口随着她勻淨的呼吸聲一起一伏,我心裏一動,一根一根數着她長長的睫毛。

真是寂靜啊,仿佛這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嗎?如果不是,那我們又是什麽關系?

“幾點了?”鹿竹揉了揉眼睛,軟綿綿地說。

我看了一眼手機:“十點多,妳還能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鹿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欺負你了一晚上,到現在我腿都是酸的。話說你真的不疼嗎?”

“沒關系,我皮厚。”不知為何,聽到她的聲音,我剛才沉郁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鹿竹擡起腿,把腳伸到我臉上蹭了蹭:“真沒想到你居然還喜歡這樣。”

“踩了一晚上還沒踩夠啊?”我佯裝生氣。

“反正你喜歡,難道不是麽?”

“那我們現在……”開口的那一瞬間我有種玩蹦極的緊張感,不過早晚都要問這個問題,那就趁現在把話說清楚。

“我剛被綠了不到一個月,先給我一點時間緩一緩好嗎?”鹿竹的腳趾撥了撥我的嘴唇,用水靈靈的雙眼近距離看着我,“突然挺想談姐弟戀的,年下弟弟比那幫臭男人可愛單純多了。”

“貪心就是懲罰,不貪心就是獎勵。”我小聲對自己說。

“什麽?你說什麽?”鹿竹沒聽清我剛才的話。

我遮遮掩掩:“沒說什麽。”

鹿竹穿上衣服,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坐在梳妝臺前化妝,我走進浴室,沖了一個涼水澡。

等我洗完了走出來的時候,鹿竹的妝還沒化完,我湊上去靜靜地看着她:“妳怎麽給自己化了一對黑眼圈?”

“那是卧蠶!”鹿竹放下手中的筆,頗有怒色地瞪了我一眼,“你是怎麽做到每次都用最可愛的語氣說出最欠打的話呢?”

“這個嘛……原諒我太直男了。我至今判斷女生化沒化妝,靠的是看口紅。”

“嘿嘿,可愛弟弟!沒關系,你以後多看看我就好了。”

“反正下午沒事,一起去樂華城怎麽樣?”走出酒店大門我問鹿竹,“西安這地方,我呆了18年,再熟悉不過了。”

鹿竹下意識地牽住了我的手:“好呀。”

2018年歡樂谷還沒有建設,樂華城和底比斯水上樂園是西安唯二的兩處大型游樂園。

我站在陽光下,遠眺天空中縱橫交錯軌道,耳邊傳來陣陣尖叫和吶喊。

鹿竹舔了一口冰激淋,指了指不遠處像山脊一般起伏不斷的軌道說:“這個看樣子很不錯,我想玩這個。”

她拉起我的手向西北方向走去,絲毫沒留意我的臉已經不自覺地微微抽動。

樂華城是一個過山車主題的游樂園,而鹿竹第一個想玩的居然是“閃電”——全長1.3公裏,軌道高度61米,最高時速可達120千米每小時,是亞洲最長的過山車。高二我和同學一起來樂華的時候,玩遍了園區所有的過山車,直到最後才膽戰心驚地走到閃電這裏,至今還記得走下來時我大腦空白雙腿顫顫巍巍,我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玩第二次了。

排隊的時候,忽遠忽近的驚懼聲一遍又一遍刺痛着我的耳膜,鹿竹則在一旁仰着脖子笑嘻嘻地看着過山車上的游客,滿眼期待。

她發現我臉色無比難看,側了側身子,探着腦袋問我:“不舒服嗎?還是你不想玩這個?”

我當然不會說:我害怕得雙腿發軟,上次玩閃電的時候我差點吓尿了,咱們一起去玩碰碰車吧,我喜歡玩那個。

“可能是有點低血糖,畢竟剛做完手術沒多久。”我扶了扶額頭,裝作身體虛弱的樣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也可能是昨晚累到了。”鹿竹把冰激淋拿到我嘴邊,擠着眼睛沖我壞笑,“吃點冰激淋,補補糖,我吃過的你不會嫌棄吧?”

“當然不會。”我伸出舌頭,舌尖觸碰到冰激淋的一瞬間,一股鹿竹特有的香甜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

“說起來上次我去游樂園還是跟我弟弟一起,那一年我才13歲,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把雙手打在欄杆上,眺望遠方嬉鬧的人群,像是有什麽往事觸動了她,“那天他穿着媽媽新買的奧特曼衛衣,抱着我的腿撒嬌說:‘姐姐我要玩泡泡機,你給我買。’那時候因為家裏有兩個小孩要養,弟弟出生的時候還被罰了很多錢,所以家裏并不寬裕,我的零花錢很少,可他纏着叫我姐姐的樣子簡直要萌化了,我母性大發,斥巨資給他買了一個。”

我盯着她的眼睛,“嗯”了一聲,表示我在聽。也許我不擅長開導人不擅長說話,但我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第二年弟弟就因為車禍去世了。”鹿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玩了嗎?雖然你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跟你在一起總能讓我想起我弟弟,你溫柔可愛,就像他一樣。”

她聲音是那樣的輕柔,可我此刻只覺得震耳欲聾,手中的冰激淋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解釋通了,斷掉的因果線在此刻重新連了起來。

我知道為什麽她喜歡我叫她姐姐,知道為什麽和我說話總是一副哄小孩的語氣,知道為什麽一直寵着我,知道為什麽她說“以後會讓你習慣我的存在的”……

可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呢?

像是一滴晶瑩透亮的水珠破碎在我眼前,把一切的疑惑和竊喜都沖刷掉了。

是的,她對我的感覺,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我早就應該猜到。

我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或者說我只是她空窗期的玩具罷了,等她遇到下一個喜歡的人,首先疏遠的就是我。

我開始眩暈,大腦無法思考,過往的一幕幕在我面前像膠片一樣閃過,幻覺闖入現實,情緒壓抑,仿佛無法呼吸。

“所以,我只是你弟弟的替代品?”我質問鹿竹,憤怒地像一只失控的獅子,隐約能感到額頭上的青筋在誇張地跳動着。

鹿竹有些慌亂,張開雙臂想抱住我:“不是不是,你聽我解釋,是我表達的問題!”

我一把推開她的胳膊,轉身離去。

鹿竹一路小跑跟着我,焦急地想說些什麽,一次又一次拉住我的手,卻被我無情地甩開。

“滾啊,離我遠點!”我不耐煩地說,“別跟着我了。”說罷,狂奔了起來。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早上她為什麽那麽說,什麽緩一緩給她點時間,都只不過是騙我的說辭罷了。

沖出游樂園,我攔下來一輛計程車,剛坐進去,鹿竹拉開車門鑽了進來。

“你煩不煩啊?到底還有什麽要說的?”我倚在靠背上,有氣無力地說,“我累了,讓我安靜會兒,可以嗎?”

鹿竹眼眶紅潤,抿着嘴默默點了點頭。

一路無言。

在學校門口下了車,我依舊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走到了宿舍樓下,她卻一直在跟着我。

我轉過頭,看見鹿竹呆呆地站在我身後,哭花的睫毛,帶着淚珠的眼角,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我又有了一種抱住她的沖動,但我忍住了。

別靠近了,妳踩到我的影子了。

鹿竹,在妳眼中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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