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附錄二:計劃之外的相遇相知

附錄二:計劃之外的相遇相知

女孩對着玻璃不停哈氣,用手指在車窗認真地寫下了一個英語單詞:“Patience.”

然後轉頭望向我:“Patience,耐心。這個單詞送給你,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窗外暴雨傾盆,整座城市淹沒在一片水霧中。

那一年,我們都只有21歲。

1

兩周前,我發消息給瞳瞳:“明天我要開始另一個項目的投标了,估計會忙的要死,今晚有空嗎?好久沒見面了,一起吃個飯吧。”

瞳瞳秒回:“那你今晚不應該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嗎?應對接下來的忙。”

我說:“見老朋友難道不算是一種放松嗎?”

她說:“那行,今晚我就不化妝不拾掇了,太累了。”

我說:“怎麽舒服怎麽來,反正你素顏的樣子我見過太多次了。”

她說:“我去眯一會兒啊,我乏的很,你下班了打電話叫我。”

這是我們撕破臉後的第一次見面,期間相隔了一年零三個月。

我選擇了靠門口的位置坐下,打開菜單,發消息問瞳瞳:“走到哪裏了?”

瞳瞳說:“走到學校那個十字路口了。下雨了我沒傘,搬來學校的時候我就沒拿。”

我說:“我帶傘了,用不用去接你?”

她說:“沒事,雨不大。我想喝湯和吃有年糕的菜。”

我問瞳瞳:“那你吃部隊鍋嗎?”

她說:“可以啊!”

我又問:“芝士炒年糕你要嗎?”

“要~芝士芝士芝士萬歲!”

隔着屏幕我都能猜到,她一定又是在歡呼雀躍了。

我怕她最近吃不了辣子:“部隊鍋旁邊畫了一個小辣椒,這個你可以吃嗎?”

“別太辣就行,讓他少一丢丢辣。”

我說:“好!”

她朝我走來,放下手機和挎包,坐在我對面。

一切都是記憶中那熟悉的模樣,她臉上畫着淡妝,帶着碩大的黑框眼鏡,眯着眼,沖我笑。

我有些緊張了,尬尴得不知如何開口,畢竟,我們至今也沒有正式談和,冷戰還未結束。

倒是她不慌不忙,用手攏了攏長長的黑發:“我見你第一反應是你瘦了,可我又仔細想了想,你之前一直這樣。”

我笑了笑:“你是真的一點沒變。那你現在還生我的氣嗎?”

瞳瞳說:“早都不生氣了,我當時覺得你又可憐又可恨,現在已經能理解你了。你只不過是想找一個信任的人傾訴,而你又很信任我,我當時卻以為你把我當壞情緒的垃圾桶。”

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那我們算是講和了?”

她說:“對,談和了。”

我松了口氣,長嘆一聲。

這一生中我弄丢了很多人,做錯了很多事,幸運的是,我把你給找回來了。

我依舊清晰的記得一年前吵架的時候,你對我說:“如果以後遇到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人,可千萬別再把他弄丢了。”

那一晚,我抱着一瓶伏特加,一夜無眠。

2

我到底是怎麽認識瞳瞳的?

每當想到這裏,回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霧中她孤身一人站在前方,肩膀上站着一只鹦鹉,四周像水彩在紙上暈開一樣,散發着朦胧的微光。她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我可以确信那個人一定是她。

這些回憶并不真切,我大概只記得很早之前,有同學跟我聊天,問我:“咱專業有個人和你一樣,也在跨考建築學,瞳瞳,你認識吧?”

我說:“不認識,甚至連這個名字我都沒有聽過。”

我們本科專業每級二百多個人,甚至到畢業了我連我們班的同學都沒認全,更別說認識外班的人了。

直到後來,大三下學期剛開學,微信忽然收到了一個好友申請:我是瞳瞳。

當天我們說了很多關于跨考的事情,因為所有專業課都是從零開始,我們基礎都很差勁,兩個無助的靈魂,彼此分享自己那點可憐的備考經驗,相互依偎着取暖。

那時候我們都不覺得自己能一戰上岸,不過她比我樂觀很多,她總會想人生的路不止一條,多試試看。而我總覺得我像是押上了一切籌碼押上了後半生的賭徒,這一次我必須贏,也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才能讓自己真正開心起來,畢竟,之前的種種遭遇徹底毀掉了我的世界觀。

後來我們一起逃課去上考研課,一起複習一起畫圖,一起翻來覆去地互相提問建築史……

漫漫跨考路,從此多了一個陪伴,不再孤單。

大三下半學期考試月,我對着結構力學的課本抓耳撓腮。

瞳瞳問我:“複習的怎麽樣了?”

我說:“大概率要挂,上專業課的時候我一直躲在最後一排背建築史,這門課我沒怎麽聽過。”

瞳瞳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把我的筆記掃你一份,有什麽不懂的随時問我。今天老師還給我們劃了考點,我給你标注上。”

暖流毫無聲息地淌過,其實我們才認識了沒多久,說過的話也不是很多,對彼此也不算太了解,我挂不挂科對她而言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她自己肯定會考得很好。

我有些凝噎,半天憋出來了一句:“謝謝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瞳瞳合上筆記本,用紅筆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什麽都不用說,好好複習就行。這門課挂科率常年在50%以上,我希望你能過。”

後來考完試,成績出來了,結構力學我考了65,順利通過。

有的人突然闖進你的生命裏,把你的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也有的人從出現,就是為了融化你內心封藏的冰。當你以為人生暗淡無光的時候,總有人在想盡辦法拉你一把。

因為你們,我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場計劃之外的相遇相知。

于是我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玩命的對這個家夥好。

2021年的夏天,暑期集訓課她一直坐我右邊,那是昏天黑地的二十多天。早晨醒來了我們就畫圖,經常會忙到忘記吃飯,晚上接近十二點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沒畫完的圖紙,準備回宿舍。

我用炭筆作圖,總是弄得自己滿臉黑乎乎的,鼻子上額頭上臉蛋上時常布滿炭跡。她總是笑我,說:“別人畫圖髒手,你畫圖為什麽髒臉?像個非洲友人!”然後遞給我濕巾讓我擦一擦臉。

擁擠的教室,壓抑的氛圍,還有那永遠畫不完的圖,總是令我沉悶,于是我時常仰着頭發呆,大腦放空,構思着我那還未動筆的小說,癡癡地做着美夢。

而她總是用筆戳我的胳膊,把我從白日夢中叫醒:“小憨批,別發呆了,都快畫不完了。”

每天吃飯和晚上回學校的時候,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放松時間,我們會聊她養的小鹦鹉,會聊我的心理陰影,更會聊我們的未來規劃……

她說:“鹦鹉這種東西很通人性的,我養大了它,它就很粘我,我不在家它就經常在家裏亂喊亂叫,我一回家它就跳我肩膀上……”

說着,她打開手機給我看她養的鹦鹉。

那是一只白色的鹦鹉,淡灰色的翅膀,暗黃色的嘴,正在歪着腦袋,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沖着鏡頭笑。

她說:“土木裏有很多我的傳言,說什麽我是高手啊,說我很綠茶啊,利用其他人啊,其實我也很委屈……”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東西,所以我不信他們,我相信你。”我打斷她,望着她暗淡的眼神和抿起的嘴,“很多時候人們不願意相信真相,那些吃瓜群衆只相信他們自已臆想出來的,于是謠言越傳越廣。在無數次低谷期和難過的時候總是你在哄我安慰我,我累了你會給我加油打氣,還會幫我制定學習計劃,督促我按時起床複習,勸我少喝酒……所以我想說的是,謝謝你。”

她說:“謝謝你相信我。”

我說:“謝謝你。”

她說:“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樣。”

我說:“謝謝你。”

她說:“你今天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了我的生命裏。”

我說:“謝謝你。”

最後她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但我希望我們都要一直堅持下去……”

我說:“拉鈎!”

她說:“好!”

于是小拇指勾在了一起,手腕轉了個彎,兩個大拇指狠狠摁在了一起,像是蓋了一個印章。

集訓中途的一天晚上,窗外忽然雷聲狂怒,緊接着暴雨傾盆,我們打不到車,轉念一想叫來了一輛貨拉拉,司機來了以後驚訝地問我們:“要拉什麽貨?”

瞳瞳指了指我:“我是人,他是貨,拉他……”

貨拉拉裏,女孩對着玻璃不停哈氣,用手指在車窗認真地寫下了一個英語單詞:“Patience.”

然後轉頭望向我:“Patience,耐心。這個單詞送給你,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窗外暴雨傾盆,整座城市淹沒在一片水霧中。

那一年,我們都只有21歲。

集訓結束的那天晚上,我說:“終于解脫了,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發瘋!我看是誰不發瘋!裝正常人給誰看?”

瞳瞳低着頭,沉默不語,良久,她終于開口:“我今天心情不好,我姐接我回家。”

我情商低在這時展現的淋漓盡致,依舊不依不饒:”一塊吃個飯再回去呗!把你姐也叫上。“

瞳瞳盯着圖紙,手裏把玩着馬克筆:”算了,你去玩吧。“

我拿起書包,站起身,準備翹課去找我那幫狐朋狗友。

瞳瞳拽住了我的衣角,擡起頭,盯着我:“我中午專門回家取了一下拍立得,我想等下課了我們一起拍張照,紀念一下。”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走。

她繼續說:“你要是現在就想出去,就走吧,咱們以後合影的機會還有很多,我只是覺得今天的日子比較特殊……我不想因為我擾亂了你的開心。”

我一屁股坐回原位,把書包塞進抽屜裏:“好啊,下課了我們一起拍張照!”

深夜嘈雜的街道上,女孩拿着卷起來的圖紙,沖着鏡頭微微一笑,而我像個傻子一樣,舉着畫筒,目光呆滞……

瞳瞳的姐姐舉着相機大喊:“一,二,三,茄子!”

時光定格在了那一刻。

後來無數輾轉難眠的夜晚,我都在想,如果時間一直停留在那一刻,該有多好。我們不會吵架,不會埋怨對方,更不會說出那些違心又傷人的話……

3

2021年9月開學,考研降至,我們幾乎形影不離,無時不刻不在一起複習。

我是屬于那種表達欲很強的那種人,有些話不說我心裏會憋死,而我在考研期間又不能寫小說,于是整天對着瞳瞳叭叭叭。

“你看窗外的葉子開始掉落了,秋天快來了,終于要涼快了。”

“今天上抗震課,隔壁教室在講拱券和飛扶壁,我好想去隔壁聽課啊!”

“我太愛吃烤肉飯了,我一個禮拜能吃四五頓!”

“昨晚又失眠了,我怕自己考不上。”

“今天買了一瓶可樂,但是跑氣了,難喝的要死,像是感冒藥。”

……

每當我滔滔不絕的時候她總是在一旁耐心地聽着,然後抿着嘴,一句話也不說,後來她送給我了一個綽號:屁話大王。

她總用一種看幼兒園小孩的眼神看着我,然後嘿嘿傻笑,以至于我總是覺得自己問了傻問題,又或是說了什麽幼稚的話。

而她是那種有什麽事就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的想,誰也不告訴的那種。

我問過她很多次:“你說,我是不是很幼稚,像個小孩?”

她說:“是的嘞。”

我委屈巴巴:“那我現在也只能在你這當小孩了。”

她說:“行啊!那就在我這當小孩吧。”

我一直堅定的認為,西安沒有春秋,只有冬夏。每當周末我們一起去考研班評圖的時候,天空總是下着雨。

有時候她會忘記帶傘,我倆便擠在一把傘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一個又一個水坑,一路上有說有笑。

很多時候我怕碰到她,把傘撐在她的頭頂,自己半側身子淋着雨,這個時候她總會說:“靠過來,別把你淋着了。”

我說:“不太好。”

她說:“沒事,你把我當男的就行,請叫我瞳哥。”

後來瞳瞳養了一只小貓,黑白相間的斑紋,很是可愛,她給小貓取名字叫“禮拜五”。

從此,除了跟我分享小鹦鹉,瞳瞳多了一個愛好,就是給我發禮拜五的萌照。

我說:“我想rua,它好可愛!”

她說:“好啊,等哪天不忙了你來我家裏和它玩。”

“我在家趴着畫圖的時候,它總是過來找我玩,用鼻子蹭我的圖,把自己弄得臉上黑乎乎的,就像畫炭筆時的你一樣。”

可遺憾的是直到今天我都沒見過禮拜五,因為後來它被送給了別人。

我的情緒一直以來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起伏不定,甚至低谷期更多一些。

瞳瞳總是在這個時候安慰我,平時話并不是很多的她,在這一刻化身成了我的心靈導師。

在教學大樓6層的陽臺上,回宿舍的林蔭道上,南門的夜市前,都留下了她開導我的聲跡。

”瞳瞳我今天狀态不好,不想學了。”

“怎麽啦?”她放下手中的馬克筆,擡起頭等待着我的傾訴。

保研結果出來了,瞳瞳保研上了土木的研究生,由于她放棄了,她想學建築學,所以保研名額被其他人搶走了。

那是一個陰沉的下午,瞳瞳坐在我左側,眼淚無聲落下。

我說:“我們一定都會上岸的,反正我們都讨厭土木。”

聽了我說的話,瞳瞳哭得更厲害了。

我知道我嘴笨,不會安慰人,可此時此刻我只想讓她開心。

我點了一杯她最喜歡的豆乳玉麻薯,遞給她。

瞳瞳用紙巾擦着眼淚,帶着哭腔說:“我在減肥,你以後別不打招呼就給我買奶茶,你要胖死我啊。”

我說:“我想讓你開心,甜食可以讓人分泌多巴胺。我知道我不太會說話,我想用我能做到的方式盡可能的讓你開心起來。”

瞳瞳把頭埋在雙臂間,嗚咽聲響徹了整個教室。

之前我難過的時候她總是拍着我的後背安慰我,而如今,我卻不敢伸出雙手去拍拍她。

考研前兩個月,我和瞳瞳一起在南門吃夜市,她姐姐打來視頻,瞳瞳把鏡頭轉向我:“來,小憨批,給我姐姐打個招呼。”

我愣住了,連忙放下筷子,招了招手,說了聲:“你好你好!”

考研前一個月,晚上複習完,我們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仰起頭,望着夜空:“等考完研了。我一定要好好發呆!最近緊張的要死!”

瞳瞳說:“考完了我要去瘋玩,對了,考完了咱們一起去旅游吧,你想去哪?”

我說:“川渝我去過了,江浙滬和山東我也去過。我想去長沙,看六點的中山亭敲響無聲的南屏晚鐘,想看KEY.L望着背着行李的Kong!”

瞳瞳若有所思,歪着頭和我一起看夜空。

晚風吹過她的側臉,長發搖曳,她遞給我一只耳機:“這首歌超好聽,我超喜歡。”

耳機裏響起了姜雲升的《浪漫主義》。

你就像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另外一個我

如果說沒有你我估計還在借酒消愁

在高樓和大廈的孤城間獨自漂流

……

該怎麽形容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大概是我們都習慣被當作異類

只有和你相處什麽事都不用忌諱

……

回憶被吹散我聽見恨意還有悲嘆

你是光即便此時如此微暗

可再微弱也能夠驅散這萬年的黑暗

曾經滿心絕望對這世界抱有抵觸

是你把我拉起從那深淵的最底部

……

4

考研的倒計時一遍又一遍敲打着我們緊張的心弦。

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男生,我們經常在複習教室遇見他。

他開始對瞳瞳噓寒問暖,經常來跟瞳瞳讨論考點。

我很煩這個人,你他媽的誰啊,沒事幹騷擾瞳瞳幹啥?哪涼快哪呆着去,少他媽在我眼前晃悠。

瞳瞳問我:“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我感覺他喜歡我,我也好久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

我撇了撇嘴:“渣男一個,你沒看他天天跟他女朋友一起來教室嗎?”

瞳瞳有些生氣:“那是他老家的表妹!和他一起備考複習!”

我也來氣了,放下筆,認真地說:“那為什麽他女朋友在的時候他從不來找你?每次找你說話都是女生不在的時候?為什麽他只有每天早晚給你發消息,其他時間就跟個死人一樣?你告訴我為什麽?誰他媽的信那個女生是他表妹啊?為什麽在食堂他和女生一起吃飯的時候,見到你他會忽然噎住,是出軌被發現的心虛還是謊言被揭穿的狼狽?你告訴我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瞳瞳掩飾不住眼中的怒色:“你能不能別總拿你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你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真該死,馬上就要考研了問我這種問題,能不能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問啊?煩死了我靠!

這個問題如同狂風閃電般直撲我而來。簡直不可理喻!瞳瞳今晚到底是怎麽了,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歇斯底裏過。

我有些腦殼疼了,連忙伸出手撐着額頭。

瞳瞳不依不饒:“怎麽不說話了?我承認,我曾經對你也有過相同的感覺,那只不過是天天呆在一起産生的錯覺!我現在清醒了!我好久都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了!考完研你繼續追你的洋洋,我走我的路,你少管我!以後該你女朋友管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管了,我反思我自己。”

“那他媽的就是個渣男!”我甩下這句話,沖出了教室。

淩晨我發消息給瞳瞳:“對不起,我剛才太沖動了,現在冷靜好了。”

瞳瞳說:“今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明天繼續來一起複習。有意見嗎?”

“沒沒沒。”我連忙回應。

時隔幾個月我才知道,考研那天我用的點柱筆,還是瞳瞳托那個渣男給我帶的。

後來我們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依舊每天在一起複習,只是瞳瞳總會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然後癡癡傻樂。

5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2022年的4月。

考研成績出來了,建築學分數線漲了20分,我超常發揮,過線34分。瞳瞳發揮失常,差幾分過線。

那晚雁塔的操場上,我聽見遠遠有個人遠遠沖我招手:“葉藏!葉藏!”

我循聲望去,只見瞳瞳和她朋友一起坐在足球場上。

我走過去,問她:“今天輪到我哄你了,怎麽樣能讓你開心?”

瞳瞳拔着草皮,沖着我笑:“沒事沒事,真沒事,我也不需要人哄,我跟你不一樣,我喜歡自己一個人消化。”

2022年5月,我和洋洋分手了,我開始抽煙酗酒,人生迎來第二個至暗時刻,連續幾個月都是混沌的狀态。

我找瞳瞳傾訴,發着酒瘋,手舞足蹈:

“我覺得兩個人應該坦誠,我把咱倆之前的事情告訴洋洋了,我以為真誠是可以換來真誠的,我所有的聊天記錄都給她看,手機裏錄上了她的指紋……”

“我考上研究生的那天她找我鬧分手,因為她沒考上,家裏人重男輕女,跟她說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啥,早點回村裏面找人嫁了才是正事。她家裏人都喜歡她弟弟,她說以後我會遇到很多更優秀的女生,那些女生随時會從她身邊把我搶走,而她本科學校不好家裏人也不喜歡她,她覺得自己像是家裏的累贅……”

“那天我哄他哄到淩晨四點,最後她終于說那先別分手了。可為什麽當我掏心窩子給她講我過去經歷的時候她會決然分手?這世界上有太多我想不明白的東西了……”

“去他媽的操蛋的世界!”

瞳瞳過了很久才說:“我覺得你是把我當垃圾桶了,朝我發着你的酒瘋,我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讨厭你。互删了吧,離我遠點,以後別來找我了。如果以後遇到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人,可千萬別再把他弄丢了。”

那一晚,我抱着一瓶伏特加,一夜無眠。

2022年六月初,臨近本科畢業,瞳瞳搖人和她一起去live house,那是比伯的專場,我為了緩和氣氛,想找她和好,于是跟她一起去了。

夜場裏燈光搖曳,瞳瞳化着濃妝露着腰,我沒太聽過比伯的歌,在人群中像個異類。

瞳瞳拿着熒光棒又唱又跳,對我說:“你就像個小老頭一樣!我今天沒心思照顧你了,你自個玩兒啊,我要去嗨皮了!”

說完,她站上舞臺,跟着音樂的節奏跳動,像個明星。

我拿起一瓶福佳白,一飲而盡,然後坐在DJ腳下,一瓶又一瓶灌着自己。

我數了一下,那一晚我一共喝了12瓶福佳白,直到意識模糊,神志不清。

本科拍畢業照的那天,我無數次看到瞳瞳的身影,可始終沒能夠鼓起勇氣去找她合影。

後來她跟我說:“那天我一直朝你那邊看,等着你來找我合影,可最後你和那幫男生拍完了也沒有來找我。”

6

“喂,發什麽呆呢?”你戳了我一下,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現在住在研高層,剛搬完家累死我了。”你繼續說。

“我還沒去過研高層呢,感覺怎麽樣?”

“就是洗澡不太方便,你要不要上來看看?”

“不太好,都是女生宿舍。”

“我們那一層是男女混住,你想啥呢?”

“好啊,那我上去看看。”

研高層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我們站在10層的陽臺上,吹着晚風,樓下有隐約能聽到籃球拍打地面的聲音。

你趴在欄杆上,歪着腦袋,盯着我,聽我劈裏啪啦講着我這一年的苦逼遭遇。

這場景立刻讓我想到了2021年考研前的冬天,在教學大樓6層的陽臺上,你哈着氣臉頰通紅,問我明天早上可以不可以給你帶南門的雞蛋灌餅。

你說:“拍畢業照的那天,我一直看着你,等你來找我合影,可我又不可能拉下臉去主動找你。到最後你跟你那群男生拍完了也沒有來找我……”

我說:“我的鍋,那我畢業你會來嗎?”

你擡起頭,目光閃爍,似有流光浮動,看向我:“我肯定來!你畢業那天我去找你拍照!”

所以就約好了在2025年,補上那張遲到了三年的合影,希望我能按時畢業,不要延畢。

你說:“其實畢業晚會那天,我表演節目,問你來不來,我說我只是給我的朋友都說一聲,那句話是在故意氣你,就想氣死你,可是你并沒有來……”

我說:“其實那天我去了,活一幹完我就從設計院趕回學校了,然後朋友喊我喝酒,我賭氣,我又走了……”

我又說:“我感覺你太倔了……我可以這樣說嗎?”

你說:“可以可以,那我就是這樣!”

今夜雨疏風驟,我撐起傘,又想起了之前周末去評圖總是下雨,我們擠在一張傘下面,深一腳淺一層踩着水坑,還有那下雨天打不到車我們叫的貨拉拉……

像是眼前的那場霧忽然散開,一切都明朗了起來。

“你看人的眼光真準,他确實是個渣男。那個女生的确是她女朋友,後來我才知道他撩我的時候正在和她同居,還經常家暴那個女生。”

“我看男人的眼光準,可我看不透女生。”

“我感覺你現在情緒穩定多,反倒是我越來越不穩定了。”

“以前總是你哄我,現在輪到我哄你了,心情不好随時滴滴我。”

“我感覺我就是個螞蟻,突然有個人砸了個石頭給我。建築學的軟件我什麽都不會。”

“沒事沒事,那我幫你把石頭挪開,我慢慢教你。你師兄是我兄弟,我給他打個招呼讓他照顧照顧你。”

“嗯嗯,就像昨天一樣,确實很暖心,如果沒有你,那天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不愧是早上了一年學,你越來越像學長了。”

瞳瞳,如果以後我們鬧矛盾了了,你只管沖我發脾氣就好,低頭認錯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瞳瞳,如果以後有什麽不開心你的事情,可以不用憋着,随時來找我吧,會鬧得孩子有糖吃。

瞳瞳,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瞳瞳,感謝直到今天你還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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