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林花謝睡到半夜，被客廳的動靜吵醒。
發出動靜的人顯然已經盡量放輕了動作，但林花謝還是能從模糊的腳步聲中聽出來人是誰。
那人先是在客廳待了一會兒，然後推開了林花謝的房門。
林花謝直接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
韓崇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手放在門把手上，既不進來，也不出去。
半晌，他才開口，“我以為你睡着了。”
他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疲憊，以及不易察覺的低落。
林花謝“嗯”了一聲，半夜一點多，他當然睡着了，又被韓崇弄醒。
“你不進來嗎？”他問。
韓崇這才反手關了門，走到房間裏。
林花謝懶得坐起來，就翻了個身，打着哈欠說：“工作忙完了？”
韓崇低聲說：“沒有。”
林花謝順嘴想接“那你回來幹什麽”，話到喉嚨口，覺得不太妥當，就改了一下，“工作嘛，永遠做不完，做的久了，還是要回家休息一下，勞逸結合。”
韓崇沒說話，靜靜地站着。
林花謝睡意尚在，見他站在那兒既不說話也不動，就問：“你要不要回房間先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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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崇仍是沒反應。
林花謝想了想，“要睡我這裏嗎？”
韓崇看了他一眼。
林花謝拍了拍床，耐心地說：“把衣服脫了。”
韓崇依言脫了衣服，林花謝給他讓位置，他躺了下來，跟林花謝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房間裏再次陷入寂靜。
林花謝關了燈，閉上眼，正要繼續睡覺。
黑暗裏，韓崇忽然輕聲說：“林花謝，是不是在你心裏什麽都比我重要。”
林花謝猛地睜開眼睛。
他重新打開燈，韓崇平躺着，扭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很清醒。
林花謝本來困得很，這下徹底沒睡意了。
他翻身坐起來，皺眉看着韓崇，不知道他到底怎麽回事。
“工作不順利？”林花謝試探着問。
韓崇也坐了起來，比林花謝高出半個頭，低聲問：“你這一個月都在家？”
“對啊。”林花謝莫名其妙。
“在幹什麽？”
林花謝如實說：“睡覺、吃飯，偶爾出門。”
韓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了過去，“這麽閑，也沒想到過我嗎？”
林花謝跟他對視，“什麽意思？”
韓崇說：“睡覺、吃飯，這麽多空閑時間，都沒想到過我哪怕一分鐘，還是……有別人可想？”
林花謝靜靜地看着他，盡量壓下情緒，心平氣和地說：“到底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韓崇移開目光，低落地說，“我們一個月沒見了，你一點都不想見我嗎？”
林花謝幹脆地說：“想，可你很忙。”
韓崇愣了一下，随即說：“我說回來找你，你拒絕了。”
林花謝努力地回想，他什麽時候拒絕過韓崇，終于想到那天開完大會，韓崇安排飛車送他回來，臨走時說一有時間就回來找他。
他當時說讓韓崇別回來，有時間就好好休息。
“我是想讓你多休息休息。”林花謝解釋，“你不停地工作，我怕你身體撐不住。”
韓崇并沒有被這個理由說服，有些固執地搖頭，“你不想見我。”
林花謝問他，“見面難道比身體重要嗎？”
“重要。”韓崇果斷地說，“可你不在乎。”
林花謝有些發懵，不理解地說：“不見面又不會死，可如果不好好休息，身體真的會出問題。”
韓崇顯然不接受他的話，很突然地說：“和我不見面沒關系，但可以和別人……”他頓了一下，不想把那兩個字說出來，換了種說法，“散步。”
林花謝敏銳地問：“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韓崇扭過頭去。
林花謝盯了他一會兒，轉身打開新聞窗口，找出下午關于他的新聞，擺到韓崇眼前，“這個？”
韓崇只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睛。
林花謝又好氣又好笑，“韓将軍這麽忙，還有時間看這種無聊的新聞啊？”
韓崇低聲問：“是真的嗎？”
林花謝說：“假的。”但也不想再多說什麽。
他不理解。
有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問，就算他真的和誰談戀愛了，跟韓崇有什麽關系嗎？韓崇在乎嗎？
韓崇現在的表現倒是好像很在乎林花謝的個人生活似的，林花謝就更加迷惑了。
冷落林花謝，不接通訊、不回信息，甚至不回家，在林花謝生日的時候消失了一樣連句生日快樂都沒有，讓林花謝簽解除收養關系的協議，這些統統都是韓崇做過的。
林花謝因此明白了，他在韓崇心裏不重要，甚至是累贅。
他盡量地不讓自己給韓崇添更多的麻煩，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韓崇現在這樣又是在做什麽？
林花謝思考半天，只能解釋為可能是因為他和韓崇三年沒見，突然重逢，韓崇一時腦熱吧。
畢竟他和韓崇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甚至就林花謝而言，對韓崇有很深的感情。
韓崇對他或多或少都有親情在，無論如何他們都在一起生活了七年。
林花謝無法嘗試代入與親人久別重逢，來理解韓崇的感受，他8歲被父母親手送進孤兒院，以前韓崇是他的親人，現在也不是了。
韓崇聽他說是假的，怔了怔，好半天才有些窘迫似的輕咳了聲，“我以為是真的。”
林花謝無奈地說：“新聞還說我其實是你的私生子呢，你覺得是真的嗎？”
章崇不說話。
“睡覺吧。”林花謝說，再不睡天都亮了。
他先躺了回去，蓋好被子，又一次閉上眼。
韓崇獨自坐了會兒，也躺了下來，還自覺地關了燈。
林花謝轉眼就睡着了，再睜開眼，天光大亮，旁邊沒人。
韓崇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林花謝經過昨晚的折騰，根本沒睡夠，朝韓崇空了的位置無語地瞪了一眼，蒙上被子再次一覺睡到中午。
醒來簡單吃了點東西，看到新聞窗口又被韓崇的身影占滿了。
這回他身邊還站了另一個人，新聞上說是上午剛開的會議，韓崇和旁邊的人一起對着媒體微笑。
和昨天晚上對着林花謝胡言亂語的簡直根本不是一個人。
新聞标題是“将軍韓崇與外交副代表沈立思一同出席會議，據傳二人将于不久舉辦延遲了三年的婚禮”。
林花謝愣了一會兒，把窗口關了。
他發了幾分鐘的呆，不是很想在家待着，但出去又會被偷拍。
想了想，猶豫着點開飛船交易網站，網站已經恢複了運營。
林花謝大致看了一遍，心裏就有了打算。
由于韓崇，他不僅在主星被高度關注，在周圍的幾個星球也天天上新聞。
他想到沒人認識他的、清淨一點的地方，就只能走遠一點。
這就需要飛船能跑得遠。
林花謝挑挑揀揀，最終用政府發給他的補償金加上他自己的全部積蓄，買了一艘性能最好、航程最長的飛船。
他沒計劃要去哪兒，但一定要飛得遠一些。
當然了，他得多準備點吃的，不然很容易在半路上餓死。
林花謝付了款，交易完成，就可以去提飛船了。
他找了一條圍巾，将自己脖子以上嚴嚴實實地圍好，只露出一雙眼睛。
希望這樣能躲開偷拍，盡管感覺作用不大，但他實在不想上新聞了。
飛船交易公司離林花謝住的地方有些遠，他打了輛飛車，司機見他這副摸樣，一路上瞄了他好幾眼。
到了地方，被告知還有十分鐘才上班，請他坐在大廳裏稍等一下。
林花謝坐着等，旁邊同樣等待的幾名客人正在聊今天的新聞。
“韓崇将軍要結婚了，估計到時候要全星球直播吧，畢竟可是大事。”
“聽說如果不是韓将軍去執行任務，他們三年前就會結婚了。”
“沈副代表和韓将軍可是太配了，但凡換成別人……啧，除了沈副代表，我們A1102星還有誰能和韓将軍這麽般配。”
“就是說嘛，韓将軍這麽厲害，和沈副代表在一起是珠聯璧合。沈副代表還比韓将軍小兩歲呢，人又帥氣又溫柔，能力又強。”
“聽說他們是在三年前賀城主帥為韓将軍舉辦的相親會上認識的，相親會上那麽多人，韓将軍就只對沈副代表一見鐘情。”
“對對，我也是這麽聽說的，一見鐘情也太浪漫了。”
林花謝埋着頭，十分鐘終于過去了，工作人員前來請他去辦理手續。
林花謝立馬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跟着工作人員走了。
核驗身份時，工作人員看到他的身份信息，吃驚地擡頭看他。
幸好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林花謝懇求他，“可以不要聲張嗎，我不想讓別人發現，謝謝你。”
工作人員點點頭，壓低聲音說：“好的，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而後又說：“難怪你帶這麽厚的圍巾，我還以為你是臉出了什麽問題，不想讓人看到。”
林花謝笑了下，“沒有。”
工作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幫他辦完手續，還給他多加了點燃料。
林花謝感激地說：“謝謝。”
他将飛船開出倉庫，沒有回家，在一家超市前懸停，進去用僅剩的零錢買了吃的。
路過的人紛紛為他這艘昂貴的飛船側目。
林花謝拎着吃的回到飛船，調好航速，毫不猶豫地出發。
飛船仿佛流星似的飛出了A1102星。
林花謝在飛船裏，在漫漫的宇宙空間中，将所有的困擾都甩在了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