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林花謝給韓崇發信息，沒有回複。
打通訊，無人接聽。
在他生日的這天晚上，他聯系不到韓崇。
韓崇從不漏接他的通訊，從不會不回他的信息，如果是在工作，他會提前告訴林花謝。
可現在似乎一切都變了。
這半個多月以來，韓崇不回家，沒有消息，在他生日這天找不到人，種種反常明顯得如同水面上翻起的浪花。
如果不是還能從新聞上得知韓崇的消息，林花謝會以為他是不是出事了。
其實林花謝心裏大概有了猜想。
那些沸沸揚揚的新聞消息早就給了他答案，如果是假的，韓崇會辟謠，他的身份決定了這不僅僅是他的個人感情問題，還牽涉到很多方面。
政府也不會允許韓崇的假新聞滿天飛，帶來不好的影響。
那基本上就是真的了。
韓崇和沈立思談戀愛了，這是林花謝非常不想面對的事實。
如果韓崇喜歡上了別人，那林花謝再喜歡韓崇也沒什麽用了。
偏偏就是在他意識到喜歡韓崇的時候，韓崇和別人在一起了。
對于自己的猜想，林花謝心中有九分的把握。
Advertisement
還剩下一分，是他沒有親口聽韓崇承認，所以留給自己的可憐的希望。
現在回想之前在韓崇辦公室聽到的話，也都很清楚了。
談戀愛是韓崇自己的事，當然與林花謝無關。
和別人在一起之後，就不能再和林花謝住在一起了，這是很自然的事。
韓崇決定不告訴林花謝，沈立思就答應和他一起瞞着，畢竟談戀愛歸根到底是兩個人的事情，與別人無關，哪怕是親人。
在韓崇眼裏，林花謝只是他收養的一個孤兒，盡管已經長大成人了，但“還小”。
雖然這變化很突然，但韓崇已經決定了的事不會改變，所以林花謝會适應的。
至于林花謝的心情，或許根本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
林花謝一個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漫漫的黑夜，覺得自己的心髒因害怕而在劇烈地跳動，快要突破胸腔。
是這樣嗎？他猜想的是真的嗎？
他很希望能有一個人來反駁自己。
可不會有這個人，即使真的有，也只能是韓崇本人。
林花謝不喜歡這樣掉落懸崖但墜不到谷底的感覺，不管是摔死還是幸存，是證實他的猜想還是推翻，他都必須要一個真正的、肯定的答案。
天蒙蒙亮的時候，林花謝就穿好衣服，出門了。
他沒有坐飛車，選擇了步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韓崇工作的地方。
門衛正要換班，見了他驚訝地問：“怎麽這麽早過來，吃飯了嗎？”
林花謝撒謊說：“吃了。”
門衛給他開門，“快進去吧，今天淩晨突然降溫，怪冷的，怎麽不多穿點。”
“謝謝。”林花謝走了進去。
這會兒還不到上班時間，林花謝突然出現在韓崇辦公室，倒是讓剛剛坐在位置上的秘書吃了一驚。
“韓崇在嗎？”林花謝問。
秘書反應過來，回答他，“韓将軍昨天去了沈代表家裏，昨晚留宿了一晚上，今天下午才會回來。”
林花謝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直到秘書給他倒了杯熱水，遞到跟前，他才回過神來，“不用了，謝謝。”
他走出韓崇辦公室，前後不過幾分鐘。
雖然氣溫驟降，空氣冷得很，林花謝只穿了件單薄的外套，被凍得渾身冰涼，但他還是想要用冷水洗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穿過走廊，到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涼水打在他的手上。
隔壁的吸煙室有人在聊天，牆壁不隔音，聲音清楚地傳了出來。
“韓将軍昨晚又在沈代表家過夜了，這八九不離十了吧。”
“肯定呀，兩個人走得那麽近，又是一起吃飯，又是去家裏過夜，我看啊，熱戀期呢。”
林花謝俯身，雙手接了一捧水，洗了下臉。
“照這個情況，下一步不會就要結婚了吧。”
“這還真說不好，韓将軍沒談過戀愛，這一談啊，說不定就定下了。”
“話說回來，不管是從能力、身份還是家世看，兩個人确實是門當戶對，般配得很嘛。”
林花謝抽了張紙擦手，準備往外走。
“啧，也不完全是……”一個人猶豫地說。
“什麽意思？”另一個人問。
“從個人條件來說，韓将軍其實各方面都要比沈立思好一點的，但……韓将軍不是有個養子嗎？”
林花謝停住腳步。
“那又不是親生的，應該沒什麽影響吧。”另一個人不确定地說。
“這你就不懂了。”旁邊的人哼笑了聲，“沈代表是什麽樣的家世，整天和其他星球的官員打交道，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和名聲，不允許有一絲能讓別人鑽空子說閑話的機會，讓自己的長子和一個有……你自己想想吧。”
“那照你這樣說，韓将軍的這個養子說不定就讓他們沒法在一起，最後只能分開了。”
“反正我覺着，那就要看韓将軍是選擇和養子斷絕關系，還是和沈立思分手了。”
“這還真是不好辦。”
“有什麽不好辦的，養子能和另一半比？一個孤兒，把他養大就不錯了，還要養他一輩子啊？結婚可是一生的大事，錯過了後悔一輩子。何況還是初戀，一見鐘情，兩情相悅。要你，你怎麽選？”
被問的人哈哈笑了兩聲，“這……你說的也不錯，養子嘛，非親非故的陌生人，把他養大成人，夠可以了，結婚可是自己的事，怎麽能馬虎呢。”
林花謝臉上的水沒來得及擦，已經幹了，冷風吹過來，有些生疼。
他僵硬地踏出衛生間的門，一下子徹底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整個人顫抖了一下。
溫度下降得很突然，像是冬天提前到了似的。
如同林花謝的生活，本來是溫暖的春天，卻忽然毫無預兆地變成了寒冬。
沒有人通知他，也沒有人向他解釋。
他一個人被抛棄在了寒冬裏。
來之前的那一分可憐的希望，連韓崇的面都還沒見到，就已經沒有了。
他恍惚地離開這裏，回到家。
房間的溫暖讓他慢慢恢複知覺，心髒開始緩緩地泛起疼痛。
他深呼吸了幾下。
忽然想到，半個多月前他帶着戒指和玫瑰花找到韓崇辦公室，走的時候将玫瑰扔進了辦公室的垃圾桶裏。
那麽明顯，韓崇一定看到了。
秘書也一定會告訴韓崇他來過，而且等了很久。
可韓崇沒有任何回應。
沉默說明了一切，是表達态度的最好方式。
他早就應該明白。
通訊器震了震，周卓給他發信息，問他怎麽沒來研究室。
林花謝回複說他身體不太舒服，想休息一天，明天再去。
周卓直接打了過來。
林花謝不是很有力氣說話，就沒接。
周卓緊接着發信息，問他哪裏不舒服，是不是一個人在家，需不需要他過來。
林花謝回他不用，睡一覺就好，謝謝他的關心。
周卓叮囑他有什麽事随時打給他，他的通訊器會一直開着并帶在身上。
林花謝說好，又回了一個謝謝。
他把通訊器關了，放在一邊，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
十幾個小時前，他坐在同樣的位置，那時候窗外一片漆黑，但他的心裏還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現在窗外天光大亮，他卻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這種無助感，在消失了七年後，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又成為了一個被抛棄的人。
似乎在哪裏他都是多餘的，都是阻礙別人幸福的累贅。
以前父母親手将他送進孤兒院，就是因為他們在結婚八年後，在無數的争吵和謾罵後，終于發現他們走在一起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們想要分開，想要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裏不能帶着一個麻煩，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早已消耗殆盡，對林花謝的感情則随着彼此之間感情的消失而同樣消失了。
怎麽辦呢？他們雖然沒有了感情，但在這時候卻出奇的默契。
林花謝哭着被留在孤兒院裏，隔着大門，看着他們的背影遠去。
七年過去了，林花謝又成為了以前的自己。
他擋在了韓崇通往幸福的路上，韓崇如果不抛棄他，不把他扔掉，就不能接着往前走。
和七年前的自己相比，不同的地方是，林花謝已經經歷過一次，并且已經長大了，他清楚了自己是一個絆腳石，應該在被撿起來丢開之前識相地主動清理自己。
他是希望韓崇幸福的。
他不知道曾經抛棄自己的父母是否找到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幸福，他快忘了他們了，對他們現在的生活不感興趣。
但他很希望韓崇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不管那幸福裏是否有林花謝的位置，是否與林花謝有關。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感到痛苦，可如果韓崇能夠幸福，他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他的痛苦是他自己的，與韓崇無關。
窗外下起了雨，一開始是細小的雨絲，後來越下越大，雨滴被風吹斜，砸在窗戶上。
大雨中，一輛飛車停在了林花謝家的門口。
門鈴聲響起。
林花謝打開門，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站在門外。
“好久不見。”主帥賀城打着一把大的黑色雨傘，目光沉着，“我來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