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林花謝看着面前的紙張，一切都出乎他的預料。
一切都來得這樣快。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然。”賀城坐在他對面，眼神中也露出了一絲的不忍，但僅僅是一瞬間，“簽字之後，你仍然可以住在這裏。”
林花謝輕聲問：“這是韓崇的想法嗎？”
“是的。”賀城點了點上面已經有的簽名，“他已經簽好了。”
“他為什麽不自己拿給我？”
賀城早有準備似的，快速地說：“他有任務。”
“這麽忙啊。”林花謝一遍遍看過“解除收養關系”這幾個字，“連簽這個都沒時間。”
賀城點上了一支煙，很有耐心地等着林花謝。
“我能問一下原因嗎？”林花謝擡頭，幾乎要發不出聲音。
賀城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別開眼去，“……我只是幫他把這個拿給你，讓你簽字，至于原因，我不清楚，你可以去問他。”
林花謝恍惚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他工作很忙，這你知道的。”賀城說。
林花謝點點頭，“我知道，有時候任務下來，一兩個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但韓崇以往都會提前告訴他，讓他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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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時間，他一定會自己把這個拿給你。”賀城說，“實在是沒辦法，才找我幫忙。”
“太突然了。”林花謝閉了閉眼，“再給我點時間，可以嗎？”
“可以，天黑之前我都有時間。”賀城說，“你好好想想。”
林花謝其實沒什麽可想的。
他根本就沒有想的餘地，賀城把這個遞到他面前，就已經十分明白地告訴了他，這個字無論他願不願意，都要簽。
有些話不用說出來，但他們都明白。
林花謝只是感到意外，原來都不用等他自己識相地清理自己，韓崇就已經要果斷地把他扔開了。
這很像韓崇的行事風格，迅速、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韓崇不親自把這個拿給他，或許真的是因為工作忙，又或許是根本不想。
畢竟這種場面不怎麽愉快，從韓崇的角度來想，能預料到的最差的情況就是林花謝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簽字。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韓崇壓根就不到場。
讓一個林花謝沒有力量違抗的人來對林花謝下命令，這是最好的方式。
“可以幫我把窗戶打開嗎？”林花謝對賀城說。
賀城手指夾着煙，起身将窗戶開了一拳寬的縫，外面的雨聲瞬間傳了進來，雨滴噼裏啪啦砸在地上的聲音，很響。
“對不起。”賀城倚在窗邊，忽然說，“我沒有別的辦法。”
林花謝回頭看他，覺得他的語氣很奇怪，并不像是在對林花謝說話，而像是在給林花謝轉達別人的話。
“沒關系。”林花謝輕聲說，“他不用這麽想。”
賀城扭頭跟他對視，用一種回憶的語調說：“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韓崇第一次帶着你到辦公室那天，那會兒我還不是主帥。”
林花謝回想了一下，“我也記得。”
“那是在他父母犧牲的一年之後，他應該還沒有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走出來。”賀城說，“你來到他身邊，讓他好很多。”
“他把我從孤兒院裏帶出來。”林花謝說，“也讓我好很多。”
賀城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見你，你偷偷跟我說讨厭韓崇，他管你太嚴了，總是不讓你幹這，不讓你幹那，還要強迫你睡覺。”
“是嗎？我都忘了。”林花謝說，頓了頓，又補充，“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他确實管的很多，很煩人。”
“我當時倒是很驚訝。”賀城吸了口煙，“他才二十歲，就給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兒當爹了。”
林花謝心想，他不也是都十一歲了，竟然要給一個只比自己大九歲的人當兒子。
他叫不出口那個稱呼，除非是正式場合，不得不叫，他才十分勉強地擠出那一個字，其他時候他都對韓崇直呼其名。
韓崇并不介意，畢竟他應該也不是真的想當林花謝的爹，只是需要林花謝陪在身邊。
現在不需要了，有別的人陪他了。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應該會幸福吧。”林花謝突然說。
賀城愣了一下，回說：“應該吧，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都不幸福，那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應該更不會幸福。”
林花謝點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他拿起筆，在韓崇簽名的下方，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賀城走過來，拿起協議書，在看到林花謝眼睛的一瞬間，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花謝。”他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林花謝說，“對不起。”
林花謝垂下眼，他的眼睛有些紅，但沒流眼淚。
“沒關系。”他說，“韓崇做什麽，我都能理解。幫我和他說一聲謝謝吧，這七年我過得很好，謝謝他。”
賀城點點頭，“我會轉告他的。”
賀城離開後，林花謝收拾了一下東西。
他不是很想再在這裏待了，這裏前一秒還是他的家，後一秒就與他無關了。
他打給老師，說想申請一間宿舍。
老師沒問他原因，很快批給了他。
研究室的宿舍基本沒什麽人住，大部分都空着。
林花謝在天黑之前搬了進去。
拎着行李走出家門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是七年前走出孤兒院一樣，走出這個住了七年的地方。
區別是這次他是一個人走出去，沒有人牽他的手。
搬進宿舍後，林花謝努力地讓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去想韓崇以及和韓崇有關的任何事。
從被父母的抛棄中，他知道了讓自己不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放棄、忘記和忽視，他要像當初放棄對父母的期望，忘記父母的存在和忽視對父母的感情一樣，放棄對韓崇無望的喜歡，忘記曾經和韓崇的一切，以及忽視自己內心的難受。
只有這樣做，他才能夠好受一些。
他很清楚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停去想除了令自己陷入難以自拔的痛苦深淵之外，什麽也改變不了。
幸好他練就了不去想的能力。
将自己全身心地放到工作上，其餘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周卓得知他搬到宿舍住，并沒有多問發生了什麽，而是好心地問林花謝願不願意和他一起住，他那裏的條件要比宿舍好很多，還有兩間空房間，林花謝可以随便挑。
林花謝多謝他的好意，拒絕了。
周卓猶豫了一會兒，說也不能一直住宿舍，條件太差了，或者他可以幫林花謝找一個好一點的房子，會比住宿舍好得多。
林花謝對住的地方不挑剔，宿舍是小了點，但基本的生活設施還是齊全的，他沒覺得有哪裏不好。
而且距離研究室很近，他能夠一早就來工作，晚上很晚回去休息，時間都被工作占滿，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周卓卻仍然擔心他，認為他一個人住宿舍不妥當。
林花謝感覺他的神情怪怪的，問他怎麽了。
周卓糾結了一會兒，才委婉地說了他為什麽這麽擔憂林花謝。
林花謝這才知道，在他簽完協議的當天晚上，淩晨兩點，他和韓崇解除關系的新聞就滿星球傳開了。
事件的主角之一是韓崇，因此熱度很高，全星球的人都關注着。
同時也讨論着。
随着解讀的不斷更新，目前的新聞方向已經定為——韓崇為了和沈立思在一起而和養子林花謝斷絕關系，韓崇與沈立思好事将近，将于不久結婚。
“要結婚了啊，這是好事。”林花謝了解完情況後，低聲說。
“花謝。”周卓擔心地看着他，“你如果心裏不舒服，可以跟我說。”
林花謝搖搖頭，“沒什麽，我最近都在工作，不怎麽想別的事情。至于韓崇，他要和沈立思結婚了，是好事情。”
“可他為了結婚而和你……”周卓沒說下去，不忍心去戳林花謝的痛處。
“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權利。”林花謝努力笑了一下，淡淡的，但并不悲傷，“韓崇把我從孤兒院帶出來，養了我七年，給了我七年好的生活，我感謝他，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周卓注視着他，“花謝，韓将軍……既然和別人在一起了，那你也可以喜歡別人，不一定非要一直喜歡一個人，或許也有別的合适的呢？”
林花謝沒什麽波動地說：“我暫時應該不會了。”
周卓眼神黯了一下，“也是，喜歡這種事情，不能勉強。不是說喜歡就能喜歡，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的，需要時間。”
“嗯。”林花謝點了下頭，“我需要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必須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周卓勉強笑了下，“這樣也好。”
林花謝在研究室和宿舍之間往返，兩點一線，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工作，除了睡覺時需要吃助眠的藥之外，一切都好。
他基本不怎麽想韓崇，極少難過。
他在經歷過一次父母的抛棄之後，在這方面成長了不少，有足夠的應對經驗。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晚上回到宿舍，林花謝發現門是開着的，裏面有人。
他第一反應是進了小偷，直到賀城站在他面前。
“我來找你。”賀城的臉色比上次見面時沉重許多，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跟我走。”
林花謝只來得及把東西放下，就跟着賀城走了，坐上了主帥專屬的飛車。
在飛車上，賀城告訴他，“五個小時前，韓崇叛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