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林花謝在醫院門口下飛船,心中升騰起一陣不安。
醫院院長早已等候多時,上前說:“林博士,您好。我是這所醫院的院長,奉命在這裏等您,韓将軍在二十一樓,我帶您上去。”
林花謝手心發冷,跟着院長徑直去了醫院最頂樓。
負責的醫生接到通知,早已站在電梯口處等着他們。
電梯門一打開,林花謝就見十幾名醫生護士神色凝重地站成三排。
“林博士。”為首的醫生朝林花謝伸出手,“您好,我是負責韓将軍的醫生。”
林花謝注意到他的胸前挂着寫有姓名和職稱的卡片,和他握了下手,“汪醫生。”
汪醫生看着林花謝,說:“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林花謝直接地問:“韓崇怎麽樣了?”
“韓将軍的情況不是很好。”汪醫生如實說,“在您去見韓将軍之前,需要您先跟我去趟辦公室,我會向您詳細說明韓将軍目前的情況。”
林花謝點頭,“好。”
汪醫生轉頭和院長說了兩句話,又對身後的醫生護士交代了幾句,帶着林花謝單獨去辦公室。
“請坐。”汪醫生關上門,“要不要喝點水?”
林花謝搖頭拒絕了。
汪醫生還是給他倒了杯熱水,遞到他手裏,而後在他對面坐下,“還是喝一點,我接下來說的話,您要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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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謝坐直了,“你說。”
“我要先确認一下,您對韓将軍的病史完全不了解,對嗎?”汪醫生問。
林花謝握着杯子,“不了解。”
汪醫生打開面前的信息窗口,“那我需要從頭和您講起,韓将軍第一次來我們這裏治療,是十年前,韓将軍的父母在戰場上犧牲……關于這個,您應該清楚。”
“嗯。”林花謝當然再清楚不過。
“父母去世,對韓将軍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汪醫生接着說,“韓将軍因此出現了很大的心理問題,主動來我們這裏治療時,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他調出當時的信息,“通過與韓将軍溝通,我們意識到,父母的離開對于韓将軍來說,相當于突然之間失去了精神支柱,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工作上……作為一名軍人,韓将軍的成長環境比較特殊,父母都是優秀的軍官,這對韓将軍的影響非常深刻。”
林花謝順着他的手指,逐字看當時的治療信息,聽他繼續說:“一個人一旦猛然失去精神支柱,是非常致命的,韓将軍在我們這裏治療了一年,情況始終沒有什麽好轉。直到一年後的某天,我接到韓将軍的通知,說不再需要治療了。”
林花謝看了一眼他所說的“某天”的具體日期,正是韓崇收養了他之後的第四天。
“為了謹慎起見,作為韓将軍的負責醫生。”汪醫生說,“我向韓将軍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确認韓将軍是有所好轉,而非放棄治療。”
林花謝根本不知道韓崇在收養他之前,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持續差不多一年之久。
“我了解情況之後,發現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汪醫生關掉當年的治療信息,“那以後,韓将軍再也沒有來過,這麽多年過去了,直到前幾天,我突然接到院長的通訊。”
他調出了這次的病情信息,上面卻只有寥寥幾個字,“這次的情況比十年前那次棘手,因為我們無法從韓将軍那裏得到任何的信息。”
林花謝看着少得可憐的字,“他什麽也沒說嗎?”
“沒有。”汪醫生重重地嘆了口氣,“韓将軍從來這兒到現在,一直把自己關在最裏面的病房裏,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林花謝擡眼看他,“你也沒有進去過嗎?”
汪醫生搖了搖頭,“韓将軍畢竟不是普通的病人,我雖然是負責醫生……但也只能聽從命令。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能見過韓将軍的面。只有今天上午的時候,主帥進去過一段時間,出來後向我描述了韓将軍的情況,非常不容樂觀。”
林花謝等着他說下去。
汪醫生猶豫了一下,“據主帥說,韓将軍的情緒很不好,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睡過覺,精神非常差,而且身上有多處傷口,像是自己弄出來的。”
林花謝一下子加重了握水杯的力道,“……我能進去看看他嗎?現在。”
汪醫生馬上說:“當然,主帥交代過,您簡單地了解了情況之後,随時可以去看韓将軍。”
“好。”林花謝起身,“那現在就走吧。”
“等等。”汪醫生攔了他一下,将一粒早就準備好的藥丸遞給他,“這是幫助精神緊繃的病人睡眠的藥,如果有可能的話,讓韓将軍服下,他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需要立刻休息。”
林花謝拿着藥走出辦公室,心跳快得仿佛要突破胸腔。
汪醫生帶他到盡頭的病房門口,遞給他一張卡,“這是最高權限的門卡,能強制打開反鎖的病房門,我沒得到允許,不能進去,在外面等你。”
林花謝說了聲“謝謝”,接過門卡。
他幾乎有些着急地用卡打開門,走進病房。
病房裏黑漆漆的,沒開燈,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
門在背後自動關上,“滴”的一聲。
同時,房間深處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誰?”
“是我。”林花謝慢慢往裏走,“韓崇……我很擔心你。”
韓崇沒有說話。
房間裏一時陷入沉默。
“把燈打開。”林花謝輕聲問,“好嗎?”
韓崇仍然沒有回應。
林花謝只好摸索着,一點點地靠近韓崇聲音響起的地方,“韓崇,讓我看一下你,你這樣我很擔心。”
韓崇終于咳嗽了一聲,而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不,你不擔心。”
“我擔心。”林花謝手心出了很多汗,“讓我看看你。”
“別過來。”韓崇突然說,“出去……別過來。”
林花謝仍然小心地朝前走着,輕聲問:“為什麽?”
韓崇沒回答他,而是開始劇烈地咳嗽。
林花謝皺起眉,轉身往旁邊的牆壁上摸,焦急地說:“我開燈了。”
“別開……”韓崇話音未落,病房裏已經亮了起來。
林花謝距他只剩幾步遠,馬上就要走到他所在的病床邊。
韓崇坐在病床上,背靠着牆,右手中握着一把刀,左手手腕綁在病床的護欄上。
他的胳膊上到處都是傷口,額頭流着血,眼睛裏都是血絲。
身下的白床單被他流出來的血染紅,看着格外觸目驚心。
林花謝在原地愣住,反應過來後倒吸了口涼氣。
他擡腳走向韓崇,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發抖,指尖冰涼。
“別過來。”韓崇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林花謝仿佛沒有聽到,靠近了,伸手去拿韓崇手裏的刀。
刀刃上都是血,韓崇用它來劃傷自己。
韓崇躲了一下,沒有給他。
林花謝就擡眼去看韓崇,和韓崇對視,聲音中有一絲顫抖,“給我。”
韓崇攥着刀柄,一言不發。
病房裏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個對視時各自的呼吸聲。
這樣僵持了兩分鐘,韓崇終于擡手,把刀遞給林花謝。
林花謝立馬接過來,放在旁邊的櫃子上,然後快速找出藥箱,給韓崇包紮傷口。
韓崇胳膊上的傷劃得很深,林花謝小心處理時,雙手一直在不停地顫抖。
韓崇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沉默地坐着,看林花謝幫他消毒包紮。
處理到最後,林花謝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難以呼吸般地喘了口氣,輕聲說:“韓崇,你這樣我很害怕。”
韓崇身體僵硬了一下,過了幾秒,像是如夢初醒般挺直了脊背,低聲說:“別怕。”
林花謝眨了下眼睛,極力忍下眼眶的濕潤,繼續給他包紮,“……好了。”
韓崇額頭上的傷口也簡單處理了一下,上藥時,他配合地擡起頭。
林花謝想把他綁着手腕的繩子解開,韓崇卻說:“這個不能解。”
“汪醫生說你需要休息。”林花謝看着他說,“說你從來這兒到現在,一直沒睡過覺。”
“繩子不解也能休息。”韓崇顯然睡不着,“我坐着睡會兒就行。”
林花謝不勉強他,轉身去倒了杯熱水,拿出汪醫生交給他的藥丸,“把這個吃了,幫助睡眠的。”
韓崇一只手接過藥丸,低頭看了會兒,問:“能睡多久?”
“十二個小時。”林花謝說,“這是讓極度疲憊的病人強制性睡眠的藥。”
韓崇捏着藥丸,靜靜地看着,遲遲不願往口中送。
“不想吃藥的話。”林花謝等了他一會兒,“不然換成注射劑?我去和汪醫生說一下。”
“不用。”韓崇低聲說,“我睡着了之後……你要走嗎?”
林花謝怎麽可能會走,“我就在這兒,等你睡醒。”
韓崇于是把藥放進嘴裏,用水沖了下去。
林花謝不可能讓他坐着睡十二個小時,他不願解繩子,就幹脆折中了一下,先把繩子解開,等他躺好,再換個地方綁回去。
韓崇平躺在床上,眼睛注視着林花謝。
林花謝坐在床邊,等藥效發揮,韓崇就能睡個好覺。
“能不能不搬走?”韓崇忽然看着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