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白
表白
晚上五點的鐘聲劃破了寧靜的寺院,仿佛在呼喚着大家注意時間。
林南星被這鐘聲喚醒,打開房門,發現天色黑得離譜,好像随時都會下雨,好在有一道微弱的燈光照亮寺院走廊的黑暗。
門外站着下午被罰的小和尚,穿着不太合身的僧袍,圓圓的腦袋,光禿禿的,眼睛大大的,稚嫩的聲音小聲地喊着:“女施主,該吃飯了。”
林南星微笑着點了點頭,她輕輕地關上房門,走出房間。
小和尚走在她身前,一路踢踏着地上的石子,還留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活力。他回頭細細地打量着林南星,忍不住說了句:“女施主,你長得真好看。”
林南星有些意外,高中時經歷的種種,讓她不太适應別人這樣直接的評價。她聳了聳肩:“小孩子的審美我可以相信嗎?”
小和尚認真地雙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語。”
林南星被他的可愛逗得笑出了聲:“你真可愛。”
小和尚立刻反問:“那你說的是真話嗎?”
“當然。”林南星點頭肯定。
小和尚咧嘴笑着,露出參差不齊的牙,一颠一颠地走在前面,帶領她來到齋堂。
不大的齋堂裏,一桌豐盛的素齋已然擺好,老僧人正端坐在主位,而李溫、兩位壯碩的僧人分別坐在兩邊,還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香客也坐在桌前。坐下後,林南星打量起那位女香客,她似乎是寺院的常客,對每個人都很熟悉。
吃過晚飯後,李溫不見了蹤影,林南星猜測他可能有事情要忙。
離開齋堂,林南星簡單的洗漱過後,漫步在院裏用手機尋找信號,直到走到寺院的角落,終于有了微弱的三格信號。
她打給家裏,報平安地和家人聊了一會兒,告訴他們自己在寺院留宿一晚,明天天亮再回去。她媽不太放心,不停地囑咐她要注意安全,得到保證後,才依依不舍地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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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陰雲密布的天空,淩空降下一道閃電,仿佛要撕裂黑暗天空,一場暴雨即将到來。
林南星急匆匆地往寮房跑去,路上雷聲轟鳴,滂沱大雨随之而來,無數密集的雨滴如銀色的箭矢從天而降,狂風肆虐,呼嘯聲在空氣中回蕩。
進到房間,她摸向牆邊的燈,房間亮起,懸着的心才緩緩放下,換上睡衣後,窩進被窩。
閃電和雷雨間斷而來,又一道巨雷落下,房間突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停電了。
林南星心頭一顫,她一向怕黑,此刻的黑暗讓她感到有些不安。她攥緊被子的一角,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黑暗的房間盈起一些光。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一道微弱的光亮透過門縫露了進來,影綽綽的閃爍着,帶着幾分可怖。
林南星有點慌,顫着嗓子問:“是誰?”
“是我。”
是李溫的聲音。
林南星立馬跳下床,拉開房門,外邊一片黑暗,整個寺院的電都斷了。而剛剛在門口閃爍不定的是一支蠟燭。
蠟燭的光亮投射在她身前,映襯出一個高挑的身影,正是李溫。
李溫垂眸看着她緊握的手機,心裏一緊:“別怕,我送蠟燭來了。”
林南星吞咽着唾液來緩解恐懼,聲音打着顫:“謝謝。”
李溫将燭臺遞給她:“你先拿着,我再拿來兩根。”
他的聲音溫和而安撫,成功化解了林南星的不安。
雨水打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借着燭光,她看清李溫。
他沒有穿僧袍,而是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寬松的灰色運動褲,此時,肩膀和褲腿濕了大半。
“你衣服濕了?寺裏沒有傘嗎?”
“來不及拿,你先回房,我馬上過來。”
“好,謝謝。”
回到房間,林南星将蠟燭擺在桌前,靜靜地聽着窗外密集的雨滴像是鼓點一樣敲打着窗玻璃。
她輕輕地推開窗戶,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幾滴雨吹在臉上。
透過窗戶,她看到大暴雨帶來的影響變得更加明顯,山上的景象仿佛也跟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雨水瘋狂地傾瀉而下,山坡上的草木被打得傾斜,枝葉在風雨中搖擺不定。
原本平靜的水流變成了湍急的河流,巨大的土石流滾滾而下,帶着隆隆的聲音。
仿佛要将周圍的一切都吞沒,連帶着山腰上成排的房屋開始顯露出不穩定的跡象。
林南星的眉頭微微皺起,意識到不對勁。她當即起身往門外走去,和拿着兩盞燭臺的李溫撞了正着。
李溫用手肘虛虛地扶住林南星,穩住搖晃的燭光:“怎麽了?”
“泥石流……”
李溫快步跑到窗邊,往外望了一眼,匆匆放下燭臺走出寮房,不忘回頭囑咐林南星:“關好門窗,我去找主持。”
林南星搓着手指,沒有聽話的留下來,而是跟着李溫一起前往外面。
主持也就是老僧人早已醒了過來,他悄然穿上僧袍,面容沉靜,展現出一股無比的從容。
動靜不小,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寺院裏的人們的注意,紛紛走出房屋,聚集在院子裏。
老僧人有條不紊地安排大家拿上手電筒下山,協助村民應對這突發的自然災害。而林南星和女香客、小和尚理所應當地被留了下來,守護寺院。
林南星麻煩女香客幫忙,拉了一張巨大的塑料膜,罩在了院中的花壇之上,力所能及地保護着花。
剩下的時間便是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仍不見大家回來。
小和尚強忍着困意,連連揉眼:“師父他們不會有事吧?”
林南星昂頭看着黑漆漆的天,回答:“一定不會有事的。”
忐忑不安地過了好幾個小時,雨勢漸小,天蒙蒙亮。女香客眼皮漸沉,強撐着困意,小和尚頭搭靠在柱子上,睡了過去。
終于,一個滿是泥水的隊伍出現在了視線中。
林南星和女香客連忙迎上去,發現是主持帶着村民回來了。
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皮外傷。
主持安排大家到主廳稍作休息,村民怕滿身泥濘弄髒了佛堂,一個個的靠着門口坐了下來,竟占滿了整個廊道。
老僧人打來一桶清水和饅頭分給大家,兩個年輕和尚跑出去繼續忙活,李溫則拎着醫藥箱幫大家處理傷口。
他熟練地清洗傷口,消毒,包紮,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林南星幫不上忙,只能聽老僧人的囑咐,帶這些處理好傷口的人落宿在寮房之中。
再回來時,發現李溫是從寺院外走回來的,他懷裏抱着一只狗和一只貓。它們身上帶着血,看起來格外嚴重。
林南星幫忙打了一桶水,蹲在李溫旁邊:“你從哪裏找到他們的?”
“都在山路上,跑得慢,沒躲過碎石。”李溫看着那桶水,點點頭:“謝謝。”
李溫用毛巾蘸着水幫貓狗擦幹淨,又熟練地給它們包紮。李溫在給狗清創時,狗發出低低的嗚咽。
林南星不由心慌,身體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去,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攥住了她的心髒。
“你現在怕狗?”
林南星以為他說的“現在”指的是這一刻,點頭應下:“有一點,高中時被咬過。”
李溫蹙緊眉心,似乎在思考,一秒不到便擡着小狗往一旁挪:“好了。”
好不容易幫貓狗纏好繃帶,李溫又從自己的房間裏拿出幾件衣服給它們做了簡單窩。
溫度上去了,貓狗的狀态也好了許多。
見林南星還在一旁,有幾分意外:“快回去休息吧,天快亮了。”
“好。”
林南星應着,眼睛卻落在李溫身上,她對李溫知之甚少。
他專業的治療手法,看着像一位醫生。可醫生為什麽會來這裏做義工呢?他為什麽需要這裏,而這裏又需要他做什麽?
林南星想不明白。
天色漸漸變得明亮,她也看清了李溫。他滿身髒污,白色的T恤混着泥和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褲腿鞋子裹滿厚重的泥,唯有那雙給大家包紮的手,幹淨白皙,指節分明。
林南星靜靜地站在一旁,注視着李溫的背影,心在這一刻像是被觸動了一樣。
手輕輕地捂在胸口,感受着愈發急促的心跳,如鼓點般跳躍。
她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她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僅是一見鐘情那麽簡單。
林南星動了動唇,一句話都沒說,慢悠悠地回到寮房,打給了好朋友馬燦燦。
她急需一個聽她述說的人,誰知馬燦燦比她還興奮,嗓音飙得極高。
“這年頭一見鐘情很難,你要把握住機會!”
“我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你就用你這張臉和他說你喜歡他,自信點,你當年好歹是校花,拿下一個小義工不是分分鐘的事!”
“會不會給人家添亂啊?”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就大膽表白,成了我給你包厚厚的份子錢!”
到了該離開的時間,她和大家告別後,上了停在門口的車。經過一夜的暴雨席卷,車頂落滿綠葉,車身裹滿泥點,好在車還能啓動。
車子朝着山下駛去,山道泥濘不堪,昨晚倒塌的碎石和樹木都被搬到路邊,應該是那兩位年輕僧人做的。她看着那些碎石,腦海裏又竄出李溫的模樣,還有馬燦燦那4D環繞式的話,猛打方向盤掉頭。
走進寺院,看見李溫還守在廊亭,觀察着動物們的狀态。
李溫一眼就看見了她,眉頭輕佻着:“是落下什麽了嗎?”
沒想到林南星突然開口:“李溫,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李溫眼皮一跳,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你想說什麽?”
“我喜歡你。”
李溫的表情卻變得嚴肅,搖了搖頭,語氣略帶克制:“我拒絕,既然我們是初見,那你不該把自己的感情随便交付出去。”
林南星愕然,沒有預料到李溫會如此拒絕。
“不要讓自己鬼迷心竅。”李溫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深沉,他望着林南星的眼睛,似乎要将自己的堅守完整的傳遞給她。
林南星雀躍的情緒慢慢平複,無以言狀的羞恥感湧上心尖,被好友鼓舞起來的熱血,瞬間被澆滅。
對于僅相處一天的女人,瘋狂不加掩飾的告白,李溫也一定覺得她是瘋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她輕聲說道,根本不敢看李溫的眼睛,逃也似的跑出了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