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名字
名字
一輛白色的別克車緩緩駛上蜿蜒的山路,留下一道明顯的車輪痕跡,仿佛是将大地鋪展開來。
車窗外,山巒層疊,山脈延綿不絕,如同大地的脊梁,延伸至遠方的天際。在山腳之間,雲霧緩緩流動,遠處山峰掩映,可見度不算太高。
林南星集中注意力,緊握着方向盤,車速始終保持在四十邁。
車輛漸漸駛向蓮花寺,山路逐漸變得陡峭。
随着海拔的提升,視野也變得更加開闊,仿佛置身于雲海之上。遠處的山脈交錯交織,影綽綽中還能看到連成片的房屋,壯麗的景色仿若一幅波瀾的油畫。
再行駛近二十分鐘,林南星終于抵達位于山頂的蓮花寺。
木匾上镌刻着蓮花寺三個字,從外看有些許破舊,青牆紅瓦爬滿綠色的藤蔓,帶着不加修飾的狂狷。
寺院香火缭繞,淡淡的煙霧在空氣中飄蕩,正中央擺着巨大的香爐,插着三柱大香和數不清的小香,煙氣正源于此。
鐘聲悠揚地響起,聲聲擴散,回響在寺院的每個角落。
穿着居士服的男人,年紀不大,看着只有二十多歲,身材挺拔,正靜靜地掃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沒有剃發,略長的頭發垂落擋住了額頭,五官線條分明,鼻梁高挺,眉毛濃密而修長,堅毅的下颌線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側臉,臉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平和仿佛能包容下整個宇宙。
掃帚在地面上輕輕拂過,微風吹動他寬松的衣袍,枯葉在空中打着旋,慢慢地飄落在他的腳邊。
他的動作仿佛是無形的節奏,與香火、鐘聲交織在一起。
林南星靜靜地站在寺院的門前,香火的氣息同樣在她的周身彌漫,仿佛要洗滌她的心靈似的。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林南星的到來,輕輕地轉過身來,看見她時,瞳孔微微顫動,人甚至有些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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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男人的臉時,林南星深吸口氣,不為別的,完全是被這人的顏值沖擊到,色令智昏。
男人朝着她走過來,細長的手指在她面前揮了揮:“林……”
林南星聽到他撇腳的口音,一時沒猜出他是哪裏人,居然能把ni讀成lin,緊着意識到男人近距離的顏,心跟着漏跳一拍,急忙虔誠的鞠躬:“你好,大師。”
“你……”男人愣怔一瞬,盯着她的臉仔細看了半晌,忽然釋然一笑:“我并不是大師,只是寺院的一名義工。”
他的臉頰微微凹陷,一對酒窩若隐若現,為他堅毅的面容,增加了一抹親和和迷人。
她的心“咚”地一下動了,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是一見鐘情的心動:“怪不得你蓄着頭發。”
男人見她站在寺院門口,似乎猶豫不決,邀請道:“是來祈願的吧?請進。”
他的目光溫暖而真誠,宛如一汪澄澈的泉水,很難讓人不心動。
林南星強壓着雀躍的情緒,邁出步伐,跨過寺院的門檻,走了進去。
寺院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三面式的建築,環境清幽,種着不少花草,生息茂盛,比她在溫室裏養殖的都好。
正對着的是正堂,三尊莊嚴的大佛端坐其中,金光閃耀,散發出一種無比威嚴的氛圍。兩側擺放着十八羅漢,每尊羅漢都栩栩如生,表情各異,仿佛随時都要動起來。側邊的兩個堂廳同樣充滿了神秘感,供奉着林南星不太認識的佛像。這些佛像或者端坐蓮花之上,或者手持法器。
地上鋪着三個精美的蒲團,三人跪在其中,雙手合十,嘴唇蠕動。身後自動排出了三行隊,等着祈願。
林南星看向還在清掃的男人,朝着他身邊靠近。她抿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向他提問:“你好,我想問咱們的寺院靈嗎?”
“靈。”男人注視着她的目光異常熱烈,在她想要探尋時,斂了起來:“靈不靈,因人而異吧。”
“你要知道,萬事萬物,都是事在人為。”
男人聲音輕柔而有力,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林南星很是意外他補充的那句話:“你不信佛?”
“信與不信重要嗎?”
林南星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給人添麻煩了,急匆匆鞠躬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冒犯您了。”
“沒關系,只是一個問題而已。”
林南星見男人是真的不介意,悄悄松了口氣,依照着他的指點,重新進了正堂,祈福的隊伍仍舊很長,她站在右邊的位置,靜靜地等着。
一會兒的功夫,她後邊也排了三五個人,小聲嘀咕着願望,還把自己的身份證號都報了出來,生怕佛祖認錯人。
輪到林南星的時候,她正要跪下來,身側忽然傳來一股勁風,在她沒看清什麽情況,身體被猛地一撞。她條件反射伸肘支撐身體,在砸上地面時,還是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瞬間的疼痛襲來,神經有短暫的麻痹,她想起來卻跌了下去,羞恥和無助将她籠罩。
身後的人手忙腳亂的,想扶又不敢。撞人的那位中年男人“嗤”了一聲:“嬌氣什麽,不就被撞了一下。”
有人打抱不平:“明明是你先插隊的,什麽素質!”
中年男人沒有羞恥心,反而不依不饒:“我什麽素質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嫌你們磨磨唧唧的,我先許怎麽了?”
“大家不要吵,請秩序排隊。”男人跨進門檻,三步化兩步走到林南星面前,伸手将她拉起來,端着她的胳膊細細端詳:“骨頭沒事,疼不疼?”
林南星咬着唇,眼角濡濕,聲音糯糯的:“不疼。”
胳膊只是有點紅,沒有破皮,麻筋的痛感過去,人的确沒什麽事。
男人的聲音很是溫柔:“那你先祈願,哪裏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說着,男人要将她扶到蒲團之上,中年男人不願意了,嚷着嗓子吼:“幹什麽,沒看到我還在這裏嗎?”
“這個位置該是誰的,你清楚我清楚,沒有争下去的必要性。”
中年男人不服,伸手就要推男人:“怎麽,你們想要仗勢欺人嗎?還是說你看上這姑娘了?”
男人肩膀一閃,奪過了男人的手,眼神變了,聲音壓得很低:“你已經涉嫌故意傷人,不想被留案底,我勸你現在離開寺院,這裏不歡迎你。”
中年男人臉色一凜,罵了句髒話:“誰稀罕你這破廟。”
罵得不盡興,到門口的時候啐了口痰,惹來一衆嫌惡。
林南星知道自己給寺院添了很大的麻煩,起身和大家道歉:“對不起,我添亂了。”
“哪是你添亂,小姑娘,你別怕,我們這多人都看着呢,就是那個老無賴的錯。”一個老婦人開口:“難得見李居士生這麽大氣,足以說明那人多惡劣。”
林南星多看了男人兩眼,男人安置好她後,輕輕作揖:“哪裏不舒服記得和我講,不要憋着。”
“謝謝。”
林南星祈了願,買了符,捐上香火錢走出堂廳,她該回去了。只是在她握住車鑰匙的那一刻恍惚了。
她擡頭看着漸暗的天色,又看向在院子裏澆花的男人身上,定定的看了會兒,找到了留下的理由。
林南星折回香火處,向一位面相慈祥,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僧人,小聲地問:“大師,咱們的寺院可以留宿嗎?”
“可以的。”老僧人從桌後起身,徐步走向門口,指着院子裏的男人,輕喊道:“李溫,帶這位女施主去後院的寮房休息吧。”
“好的,主持。”
原來他叫李溫。哪個“wen”?
随着這聲“好的”,又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主持,我沒有偷懶,一直在打掃。”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和尚,剛剛躲在廊亭裏打盹,聽到動靜才跳起來,攥着掃帚虛虛地掃地。
老僧人嘆息:“自己到禪房反省去。”
小和尚皺巴巴着臉,跑到男人身邊:“李溫哥哥,救我。”
李溫撩起袖子,伸手彈了小和尚的腦門,聲音帶着一絲無奈:“幫不了你呢。”
小和尚只能乖乖的往後院走,李溫笑看小和尚的身影消失,才轉頭看向林南星:“跟我來吧。”
林南星跟在李溫身後,看着她寬厚的背影,突然問道:“你的名字,是哪個wen?”
話一出口,林南星立刻捂住嘴,問題好像沒有經過大腦,直接冒了出來。
“溫暖的溫。”
林南星想着,他的名字和他這個人很搭。
李溫熟門熟路地帶着他走過長廊,林南星又開了口:“我能問,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做義工嗎?”
“因為我需要這裏,而這裏剛好有需要我的地方。”
林南星的好奇心被挑起,想窺探他的心思如同荒草一般野蠻生長。
卻見李溫已經推開了一間寮房的門,靜候在門口,示意她進去。
寮房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房間并不大,裝修也很簡單,但擺設井然有序。
一張寬大的床鋪靜靜地擺在房間中央,兩旁是一個小茶幾和一張書桌。微敞開的窗,露出窗外的細藤,而透過藤蔓的縫隙,可以望見翠綠的山巒。
李溫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你放心居住,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和我溝通,晚上五點供應齋飯。”
“好,謝謝。”她正要關上寮房的門,補了一句:“還有剛剛真的很謝謝。”
“是我應該做的。”
“那李溫,晚上見。”
“晚上見。”
李溫微笑着望着她的背影走進寮房,目光閃爍,透着一股柔光,聲音淡淡的,近乎呢喃。
“林南星,你居然把我忘得這麽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