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這是間大通鋪,屋子裏睡了六個婢女,邢一苒小心翼翼地将壓在她身上的手挪開,然後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衾,準備起身。

“去哪?”夏梅閉着眼嘟囔了一句。

邢一苒動作停滞一瞬,幽幽回頭,見剛才說話的人又一動不動地進入了夢鄉,這才繼續動作,蹑手蹑腳地穿好鞋子。

白日,春桃氣得不想和“仲虎”說話時,作為“仲虎”的邢一苒就在春桃身後趁機提取了顏色,準備穿成春桃,好探究徐府及沈确的秘密。

這次的顏色在第二刻度,邢一苒猜到自己會有更多的時間,但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棄夜晚的時光。

邢一苒放空意識,感受着春桃的身體習慣,準備利用春桃找到徐兼禮的卧房或書房,她走了一會,順利抵達了百福的狗舍。

黑暗裏,百福的兩只眼猶如探照燈,反射着耀眼的亮光。

“汪!”

邢一苒忙噓出聲,想讓百福安靜下來,可百福猶如見到了玩耍的同伴,興奮得不行,不斷地撲到籠門上,還用毛爪拍門,想要親近邢一苒。鐵質的籠子被它撞出瑣碎的聲音,仿佛靜夜中點燃的鞭炮,哐啷作響。

邢一苒急了,試圖穿過籠子按住狗頭,可百福卻因此更加高興了,它瘋狂地搖甩尾巴,嘤嘤撒嬌。

“好了好了,我陪你玩,”邢一苒見制不住對方,只好低聲與百福商量,“但玩的時候你不能出聲,行不行?”

百福立即休了聲,雖然依舊咧着嘴笑,但兩爪立在立在身前,不再去扒拉鐵籠了。

邢一苒掃視一圈周圍,見四下無人,這才小心地打開了籠子,而百福一見籠門打開,便咻地一下蹿了出去,圍着邢一苒不斷轉圈,還想蹦跳着撞進邢一苒懷裏,好舔舐她的臉蛋。邢一苒摸了摸百福,又陪它玩了一會,見百福稍微鎮定了些,坐在地上開始用後腿撓耳朵,便小聲地與百福聊天,“福啊,咱們也算是用過同一個身體的交情了,你一定很懂我想破案的心情吧,”邢一苒伸出左手,“懂的話我們就握握爪。”

百福撓完了耳朵,乖乖坐直,然後把前爪放進了邢一苒手心。

邢一苒有些驚喜,輕輕捏了捏百福毛茸茸的爪子,放了下去,試探性地問,“那你知道這家主人徐助教,或者他女兒徐娘子的事嗎?知道我們就再握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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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福又搭了上去。

邢一苒很是吃驚,但也不免有些懷疑,“百福你是受過握手訓練嗎?是就握握爪。”

然而這次話畢百福竟然一動不動,只歪着頭看邢一苒,像是在認真理解她所說的話,邢一苒來了精神,再次摸了摸百福的頭,“好百福,你能帶我去徐助教的書房嗎?”

百福倏地站起了身,短腿蹬起,迅速跑到了犬舍院外,見邢一苒沒有跟上,它還回頭看了一眼邢一苒,像是在等她,邢一苒也不耽擱,快步跟在百福身後。

百福走的路不是尋常人路線,它按照自己的習慣帶邢一苒走草坪穿樹下,雖這條路徑好隐蔽身形,但邢一苒全程都在提心吊膽,生怕樹梢草地的響動會引來巡視家丁們的注意。

穿過月洞門,一人一狗便到達了書房,還未靠近,邢一苒就見書房外站着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歪歪斜斜靠在牆邊,時不時傳出呼嚕聲。

百福見邢一苒再次停在了原地,想也沒想就往書房的方向跑去,邢一苒有些着急,但她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能上去把百福抓回來,只能在原地不斷地招手,希望百福能夠看見并回來。

白色的影子溜進院子又溜了回來,而站在書房門口的家丁看到被吓了一跳,忙叫醒另一個熟睡的家丁,“你看見了嗎?剛才那好像有東西……”

家丁睡眼惺忪,打了長長一個呵欠,抹了把臉,語調慢慢悠悠,“看錯了吧。”

“沒看錯,你聽,還有聲,莫不是賊人闖入?”

“哪來的賊人,估計就是野貓。”

“那可真是奇怪,若說有野貓,怎的假山處還會有老鼠做窩?”

“就是有老鼠才會引來野貓嘛……”

邢一苒抱着跑回來的百福,疾步離開了書房所在院落,等走到一處無人靜地時,她才将百福放了下來,長籲口氣,“你待會可不能随便亂跑了,見到人要躲起來,不然大晚上的被發現,我們都要被抓起來處罰的。”

百福歪了歪頭,尾巴卻開始擺了起來,邢一苒也不知道它聽沒聽懂,但還是繼續問道:“書房不能去,還有其他地方有線索嗎?”

百福耳朵立得高高的,抖動了一下,換了一邊歪頭,邢一苒只好補充,“無論什麽都行,關于徐助教的,關于徐娘子的,甚至是關于徐夫人的,都行……”

百福突然汪了一聲,吓得邢一苒心髒漏跳一拍,忙蹲下身,按住了百福的嘴筒子,她瞄向外邊,天地被縫進黑色的幕布,不見閃爍的星子,只有層層層疊疊的雲正壓蓋着殘缺的月亮。萬籁俱寂,偶有秋風吹過樹葉,在耳邊響起沙沙的口哨聲。

邢一苒松開了手,百福風扇式轉頭,把臉上的毛重新甩得蓬蓬松松。她吓得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而百福悠哉地打了個無聲的呵欠,然後站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邢一苒亦步亦趨地跟在百福後面,很快,她們便來到了另一個院子,這個院落與書房有明顯的不同,周圍不僅沒有巡邏的家丁,院裏也沒有照明用的燈籠,像是無人居住的樣子。百福率先走進去,然後停在了一間門前坐了下。

邢一苒跟着走過去,她先是附耳傾聽屋內動靜,确認裏面沒人,這才慢慢推開了廂房門。

門扉吱呀作響,屋中空空蕩蕩,只有幾把椅子并一張床,唯一特別的是,屋子的正中央擺放着三只大木箱。百福走過去挨個聞了聞,然後跳上了最後一只箱子,卧在了上面。

邢一苒将門徹底敞開,想借着月華的光,看清箱子裏的東西。

她打開最邊上的一個,裏面全是衣裳與首飾,衣制有大有小,像是一個女孩從小到大的衣服。她翻完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便又打開了第二個箱子。這個箱子裏裝的全是書籍與信件,邢一苒翻了翻書,發現都是尋常書籍,随後又拆開了幾封書信,也不過是小娘子之間的交往。不過看完書信,邢一苒猜到了箱子的主人叫徐華瑛,正是那與沈确定親的徐氏。

她将信件放回原處,把百福抱了下來,打開了最後一個箱子。

裏面裝的是些零散的玩意,有粉色的絹花、木雕的生肖、半掌大的繡球,以及布藝的兔子……其中最為矚目的,當屬兩個精美的妝匣。其中一個厚重燙金,另一個則是镂空雕花。

邢一苒先打開了雕花的妝匣,見裏面裝的都是胭脂水粉等梳妝所用物品,無甚特別,但當邢一苒準備放下時,百福突然躁動了起來,它的屁股不斷抖動,連帶着後腿一起,看起來異常激動。

于是邢一苒又拿起了準備放下的香膏,就見百福突然又不抖了,而是目光灼灼地,趴到了她的手臂上。

這難道是什麽線索嗎?

邢一苒擰開香膏,用手指蘸取了一點,在掌心塗抹開來,頓時便感覺這個味道很熟悉,像在什麽地方聞到過……似乎是……在假山裏。

邢一苒想起她穿到百福身上時,在假山裏聞到的三股陌生氣味,一股是硝煙火燒的氣味,一種是汗水發酵的氣味,還有一種,就是這股清新淡雅的脂粉香。

為何徐華瑛的香膏味會出現在假山裏,那不是只有猴妖和沈确他們進去過嗎?難不成猴妖也喜歡用香膏?

她拿出春桃的手帕,用力挖了一小指香膏,然後細細地将手帕卷好,塞進懷裏保存。

她放下妝匣,接着拿起了另一只燙金妝匣,這裏面裝的同樣都是胭脂水粉,不過模樣比上一盒要精致許多,邢一苒一一拿起觀察百福的模樣,然而百福卻再未露出過激動的模樣。

見無甚特別,邢一苒便準備把妝匣放回原處,但将這燙金妝匣放到雕镂妝匣邊時,她突然發覺這個盒子的底層做得似乎太厚重了些,像是專門留出空間似的。

邢一苒将燙金妝匣反過來,指尖敲擊着底部,聲音不像實心的。

有夾層。

為了看得更清楚,邢一苒将妝匣拿到了門外,對着月光仔細觀察,側邊有一縫隙,但無論怎麽按壓,都沒有東西彈出來。

“是誰在那!”

一聲怒喝将邢一苒震回了現實,只見院外有一人提着燈籠,正探首向她這邊望來,而百福雖未吠叫,但卻直直地沖向那人,就如見到邢一苒時那般熱情。邢一苒頓時有些着急,顧不上手邊的妝匣,先行一步撈住了百福,而那掉落在地上的妝匣,因此摔出了夾層,抛出了裏面的三封信件。

“是誰?賊人莫跑!”巡視的家丁提着燈籠跑進了院中,邢一苒來不及收拾房裏的箱子,只撿起了地上的三封信件就匆匆往百福的狗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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