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邢一苒立刻飛往州衙,只見于楚回匆匆走出,“人在何處?”

皂吏行了一禮,“有一老妪,言說在豐收村見着了徐長有。”

于楚回:“老妪人在何處?何時看見的徐長有?”

皂吏支吾幾聲,答不出來,于楚回有些着急,讓皂吏立刻帶自己去尋那老妪,邢一苒跟在他們後面,見皂吏跑着追上了已經出城的老婦人。

于楚回也想跟着跑,但他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不僅放慢了腳步,連走路的姿勢也有些不自然起來,皂吏攔下老婦人,将人帶回了城中,于楚回便這樣在路上詢問了起來。

于楚回:“老夫人,敢問您怎确定的那人就是徐長有?”

老婦穿着一身藏绀色的襖裙,六十歲左右模樣,邢一苒飛到他們附近的樹杈上,聞到了老婦人身上的濃郁的藥材味。

“他向我買過洋金花,這般出手闊綽的郎君,我想忘都難。”

“洋金花?”于楚回仔細地看了一眼老婦人,“您便是那豐收村的于醫婆?”

“正是。”

于楚回急忙追問,“敢問老夫人何時看見的徐長有?我見老夫人您從城內走去,又怎會見着在豐收村的徐長有?”

于醫婆身體老邁,但腳步卻十分矯健,見于楚回走得慢,便也跟着放慢了步伐,“今晨看見的,我将炮制好的藥材拿去城中藥鋪,路上見徐郎君挎着包袱,往村裏方向去了,但去了何處,我便不知了。”

于楚回吩咐身邊皂吏,“你去通知徐刺史與沈少卿,”說完,他又看向身邊的老妪,“老夫人,麻煩您到州衙一趟,我的上官或許要見您。”

于醫婆擺了擺手,“不麻煩,只是……這時辰也不早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回去可不方便……”她看了一眼于楚回,暗示的意味十分明顯,于楚回只好笑了笑,“如此這般,之後我送您歸家罷。”

于醫婆高興了起來,繼續說起了細節,“我在城中,見官爺們四處尋找徐郎君,離開時又見城門上貼了畫像,哎呦~那鼻尖上的墨點這般大,我這才想起今日見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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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一苒跟着他們來到了州衙,暫時還等不到沈确,她便決定去州衙裏尋找,看能否尋到她中毒那天的線索。

邢一苒飛到廚房,今日休沐,此處空無一人,只有一貍花貓從牆頭跳了進來,它也看見了邢一苒,幾乎是瞬間,它的瞳孔就變成了一條豎線,盯住了邢一苒,邢一苒不想打架,見狀立刻飛上了屋檐。

貍花貓尾巴高高豎起,慢悠悠地走到了屋檐旁的水缸邊,邢一苒低頭,猜到它想讓自己放松警惕,于是跳到了另一邊的屋檐,不讓貍花貓看見自己的身影。

天色轉黑,日頭也漸漸落入了地平線,邢一苒聽見沈确的聲音由遠及近,在州衙裏響起。

耳邊還響起了細微的瓦片聲,邢一心頭激起強烈的危機感,她并未回頭,而是極快地撲閃起了翅膀,身後的貍花貓乍然撲了個空,頓時狩獵的意願更加強烈,它扭動着屁股用力一躍,追着邢一苒下了屋檐。

邢一苒飛進庖廚,想要利用這裏複雜的地形幹擾貍花貓。

桌上的碗碟摔到地上,一旁的食盒被貍花貓撞倒,眼見自己就要被追上,邢一苒用力飛向了角落的木桶。貍花貓想側身踢踩木桶,借力躍入空中抓邢一苒,誰知木桶空空,前爪的使力讓木桶不穩,忽地翻倒,砸到了貍花貓的身上。

哐啷作響,這般動靜自然吸引了州衙裏的其他人,沈确聽見聲音,也與他人一起往庖廚方向走來,邢一苒飛出庖廚,看見沈确還未喊救命,沈确就先看見了邢一苒身後的貍花貓,他登時上前,想只身攔住貍花貓,而沈确身後的仲虎見狀,又突地拔刀急走幾步,擋到了沈确面前。

貍花貓一見這個架勢,當即放棄邢一苒,果斷撤退逃跑。

邢一苒飛到了沈确肩頭,而沈确見廚房裏一片混亂,側頭看了看邢一苒,邢一苒這時不看,也猜到了沈确的表情,她裝作事不關己,扭頭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這……還真是七颠八倒,莫非之前在張府庖廚,你也是這番模樣罷?”

邢一苒不想說話,将自己掉落的黑色羽毛撿起,插到了沈确耳後的頭發上,當沈确停止了玩笑,邢一苒便也停下了插羽毛的動作,“胡鬧。”沈确拿下了自己發間的羽毛,笑着摸了摸邢一苒的腦袋。

他走進庖廚,四處看了看,“你在此處尋找線索?”

邢一苒聽言飛到了一個紅色的食盒上,距離她中毒昏迷已經過去了幾日,這些食盒碗碟均已清洗,但她還是在食盒的把手上,聞到了芳香的氣味,像是某種植物。

她知憑借人類的嗅覺聞不出什麽,但或許能期待一下食盒能驗出什麽。待沈确提上了食盒,邢一苒便重新飛回了他的肩頭。

對老妪的問話已經結束,衆人準備離開州衙,于楚回雇了一輛馬車送于醫婆回村,而邢一苒從于醫婆身上濃郁的藥味中,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

“晚上回。”邢一苒對沈确說完,立馬跟上了馬車。

馬車一直行駛到豐收村,于醫婆獨自下車,于楚回讓車夫原路返回,再度回到了城。

邢一苒跟着于醫婆往後山走,見她穿過小徑,走到了一片藥田,并粗略檢查裏面的幼苗,邢一苒也在這時,再次聞到了那股在把手上的芳香味,她順着氣味來到藥田一側的花圃,只見裏面赫然種着幾株白色的桃柳。

就是這個。

邢一苒停在了花圃裏,桃柳又名夾竹桃,各個部位都有毒素,其中種子毒素最強,其次是花與葉子。自己的毒藥怎麽會在此處?難道是徐長有還在于醫婆手中買了毒藥不成?

狗的鼻子對化合物氣味敏感,鳥的鼻子對植物氣味敏感,不然邢一苒就能聞到此處還有白礬。

邢一苒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于醫婆,見于醫婆沒有其他異常行為,于是拍拍翅膀,準備飛向徐府別院。穿過于醫婆家時,邢一苒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墳包,正是于楚回妻子于氏的墓地。

邢一苒來到徐府別院,四個家丁依守在正院,這次她借着鳥身之便利,飛進了院中。八哥渾身黑色的羽毛,即使飛過引起了家丁們的注意,也能很快隐入黑暗,使他們不會過分在意自己。

正院裏只有雲莞念,不見徐兼禮。

邢一苒便又飛往書房,果見這裏燈火通明。她小心地飛到了窗邊,還未有所行動,就聽裏面輕喝一聲,“誰?”

邢一苒頓時僵住身子,但想到她現在是一只小八哥,于是又立刻放松了下來。她大大方方地跳到窗棂前,模仿着小雞啄米,像在叮咬窗下的東西。徐兼禮看着窗外的小鳥身影,也跟着放松了下來,他走上前,推開了窗子,先是四下張望了一番,再看向一旁的邢一苒。

“走,快走。”他揮手趕跑了邢一苒,然後迅速合上了窗。

站在窗口偷聽會被看見影子,邢一苒只好找了一個靠窗的樹杈,站在上面開始偷聽,聲音隐隐約約,若非她如今聽力不錯,不然還真不知書房的人在聊什麽。

徐敬:“主君,我那不孝子也不知犯了何事,竟讓全城的人通緝。”

徐兼禮:“我知,此事你放心,刺史那邊早就打點妥當,只是十七郎那倔強的性子,怕是不好應對。”

徐敬:“沈郎君乃您親侄兒,總不會連長輩都不敬罷?”

徐兼禮哼了一聲,“親侄兒,他最近是連親姨母都不敬了……”邢一苒見一個人影繞着另一人影走了半圈,繼續說:“我倒是也覺着前幾日的失火有些蹊跷,徐敬你說,那賊人是如何知曉假山下密道?”

徐敬老态的聲音這時也銳利了起來,“老奴心中也有一疑問,為何走水那日,放滿布料貴木的庫房沒有起火,而是老奴這空無一物的廂房先着了火,還被人在門窗上潑滿了油?”

徐兼禮:“你懷疑我想借火殺人?”

徐敬:“是不是如此,只有主君您心裏清楚,這世界上若是沒了老奴,您怕是高枕無憂了罷。”

徐兼禮語氣裏帶着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我若真想殺你,以徐家主君的身份,何必這般多此一舉,”他的影子逼近徐敬的影子,“徐敬這個名字,還是當初你請我賜的……不會這時便忘了‘敬’為何意罷?”

徐兼禮靠近光源,影子也變得格外巨大,與之對應的徐敬似乎變得更佝偻了,“你若要死,早在二十八年前就該死了。”

徐敬沉默許久,終是深深一躬,“主君恩賜,老奴莫不敢忘,以後老奴也必将如這三十年一般,做個啞巴,做個瞎子,只是老奴垂垂老矣,怕是活不了幾年,唯一的心願就是子孫康健,今個來找主君……也是為了那不孝之子,他若是有個不測,老奴在這世上,怕是沒有活下的念想……”

徐敬似重重地用鼻子呼了口氣,“此事我知,明日我便去趟州衙,你無需挂心。”

二人談妥,又稍微客套了一下,徐敬便拄着盲杖從書房走出來了,邢一苒還想繼續監視徐兼禮,就聽他開始命下人備水沐浴,只好掉頭離開,選擇去監聽徐敬。

徐敬住在正院的左側,他慢悠悠地回了房,因為是盲人,所以進屋後并未點燈。

邢一苒小心地跳到窗前,用鳥喙啄了一個洞,

只見屋內漆黑,靠近床邊的矮幾上放了一個小小的牌位,應是徐敬的妻子。徐敬進了屋,便将盲杖放到了一旁,摸索着向角落的箱籠走去。他應該非常熟悉屋內布置,走路并沒出現磕絆。

徐敬背着邢一苒,所以邢一苒看不見他在幹什麽,等了好一會,才看徐敬從箱籠裏拿出了一根細長偏硬的竹條,以及一個長方形的木頭。

徐敬将木頭放到了案桌上,然後脫下了自己的上衣,他後背的皮膚褶皺蒼老,卻有一處明顯的燒傷痕跡,徐敬冷得打了一個哆嗦,正當邢一苒好奇他要做什麽時候,就見徐敬竟用竹條開始抽打着自己,鞭撻的聲音很悶,但每一下都打出了紅痕。

“郎君,是我對不起你……”

徐敬口中念念有詞,多數都是一些悼念亡人的話,以及佛經中的往生咒。

邢一苒覺得怪異非常,她看着那空無一字的長木頭,越看越覺得像是某種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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