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驕傲
驕傲
溫和的陽光微微照射到窗臺上，那個沐浴在陽光裏的人不知道在看着什麽出神。
“聞灏。”
他聽到了，回了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那一瞬間，好像世界都失了顏色。
下一秒，那人卻帶着他眷戀的目光化成光影消散。
秦柏宬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潔白，他已經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于是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回到醫院，偏過頭看向旁邊，果不其然——邢添辰就坐在那裏。
就像是已經設定好的劇本一樣，每一次醒過來，這人就在他身邊坐着。
又是他。
秦柏宬心裏冷笑，他坐了起來。
邢添辰留意到他清醒了過來，笑着問他：“感覺怎麽樣？”
秦柏宬沒有說話。
“看到聞灏的墓碑，感覺怎麽樣？”
“那不是他的墓碑。”秦柏宬立刻反駁“他沒死。”
聞灏沒死，他還好好活着，只是他們現在出了點事情，需要慢慢處理，他的愛人總會回來，只需要一段時間。
“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不會有好結果。”邢添辰站了起來，走到他的病床邊上“你不願意相信我，逃離醫院去尋找答案，對找到的答案不滿意，就開始覺得全世界都在欺騙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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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只有邢添辰的聲音在，秦柏宬從頭到尾都沒有開過口，始終沉默着。
邢添辰道：“但有些事情，事實就是事實，無論你多不願意相信，有些事情他變不了，我相信你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所以将那些回憶都壓下去。”
“……”胡說，他沒有！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偏頭看過去，李知寧和董欣宜出現在門口，朝兩人挑了挑眉。
李知寧手裏拿着一份資料，走進來之後就将手裏的資料給了邢添辰。
後者拿着那份資料看了一會，朝秦柏宬揚了揚手：“想看看嗎？”
不。
他不想。
然而邢添辰已經将那份資料塞到他面前……意外的是，那份資料不是什麽繼續證明聞灏已經不在人世的證據，而是秦柏宬的個人資料。
秦柏宬覺得有些好笑，将資料接了過來：“你想說明什麽？”
這是要告訴他，就連他這個人平生所有的經歷都是假的是嗎？這些人現在不只是要将聞灏從他的世界裏抹殺，還要把他這個人也給抹殺掉嗎？
“你先別激動。”邢添辰的聲線始終如一地平靜。
秦柏宬冷笑。
董欣宜忍不住道：“秦法醫，我們都只是想幫你，并不是……”
秦柏宬一個冷眼過去，成功讓她噤聲，下意識向自家隊長求助。
李知寧：“你需要幫助，你這樣一直逃避，不願意直面現實不過是懦弱的表現，秦法醫，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是一個這麽懦弱的人。”
他懦弱？
秦柏宬被氣笑了。
邢添辰道：“要不要先聽我把話說完？”
秦柏宬收斂起臉上的冷笑：“你說。”他倒是想聽聽，這人還能編出什麽樣的謊話來打發他。
“就我們單獨聊？”邢添辰看了眼病房裏另外兩位“還是你不介意她們也在？”
秦柏宬沒有說話，邢添辰想了想，還是讓李知寧兩人先離開，有些事情不适合人多的時候說。
等李知寧兩人走了，邢添辰突然冒出一句：“其實你的父母都有精神疾病。”
“？？？”
邢添辰拉過一把凳子在病床邊坐下：“你對自己父母還有什麽印象？”
秦柏宬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邢添辰笑容溫和：“我們聊一聊，你也可以跟我說一下你跟聞灏的事情。”
“你相信聞灏跟我的關系？”秦柏宬皺眉，這人不是堅持聞灏跟自己沒有關系嗎？這又算什麽？
邢添辰：“這個世界有很多可能性，而且……我可以幫你找到聞灏。”
秦柏宬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你知道他在哪裏？”
既然知道聞灏在哪裏，為什麽還要跟自己糾纏這麽久？為什麽不願意讓自己見聞灏？
“我知道。”邢添辰點了點頭，并擡手示意秦柏宬先冷靜下來“我可以告訴你聞灏在哪裏，但是你都好好配合我。”
“你想要我怎麽配合？”只要能找到聞灏，他做什麽都行。
邢添辰很滿意他的反應，還是剛才那句話：“你對自己的父母有什麽印象？跟我說說。”
雖說他很想見到聞灏，但是這個問題還是讓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邢添辰都以為他拒絕回答了，秦柏宬才終于開口：“沒什麽印象了，只記得他們一直說，我是他們最驕傲的孩子。”
“這句話是在什麽情況下說出來的？”邢醫生繼續問。
“不記得了。”
“不，你還記得。”邢添辰堅定地說了一句“只是你不願意回憶而已。”
“……”
“你好好想想。”邢添辰聲音放緩“是在什麽情況下，他們對你說你是他們最驕傲的孩子，你做了什麽？還是他們要求你做什麽？”
這人的聲音好像帶着穿透性一樣，穿過了他已經忘記的回憶，帶着他走近那個潘多拉魔盒。
“你可是爸爸媽媽最驕傲的孩子，必須是最優秀的。”母親拿着他拿第一的獎狀，臉上洋溢着刺眼的笑容“做得不錯，要繼續保持才行。”
父親在看一份工作資料，聞言只是擡了一下頭：“只是現在保持這個成績可不行，我們秦家的孩子可不能有一次比別人差，後面的補習老師再請幾個，一點都不能落下。”
當時還小的秦柏宬還不知道自己父母想要的是什麽，他只知道自己這一次考得很好，別人家的孩子考得好都可以跟家裏提要求，所以小秦柏宬也想提一點要求：“我們周末的時候是不是……”
“周末我給你報了幾個班。”母親笑着打斷他的話“為了你的全方面發展，這些課都要好好上知道嗎？”
“……”他是想去一趟兒童公園。
他知道班上好些同學都有跟自己父母一塊去兒童公園玩，別人家裏有很多親子節目，他們都好開心，但是小秦柏宬家裏卻從來都沒有這些項目，他想知道一家人一塊完成這些項目是什麽感覺。
“作業做完了嗎？”父親放下手裏的工作資料，一雙銳利眼睛盯着小秦柏宬，看得他害怕“你知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時間都很寶貴，你浪費在客廳裏時間已經夠你做一道題了。”
“我知道……”想出去玩的話已經說不出口，年少的秦柏宬只覺得委屈難過，他不明白自己跟別的小朋友為什麽不一樣。
後來他跟學校裏的同學相處得還行，那些小夥伴在下課後還會約他一塊留在學校玩。
小秦柏宬并不把這事當成什麽大事，跟自家司機說一聲，然後放學後在學校多逗留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
然後那天晚上，父母在家大發雷霆，他們質問秦柏宬為什麽不按時回家，質問司機為什麽沒有将他們的孩子安全送到家。
秦柏宬想給司機說話，結果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母親：“你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你的，放學了就該好好回家，外面能有家裏好嗎？我們這麽努力想讓你變優秀，結果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的？”
父親：“翅膀變硬了是吧？都敢跟人在外面鬼混了？下一次是不是給你一把刀，你就能把我們給殺了？”
秦柏宬覺得委屈，他并沒有鬼混，只是跟同學在學校裏多逗留一個小時而已，他不認為這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顯然父母并不這麽認為。
他們覺得是秦柏宬的壓力太小了，太閑了又給他報了數不清的班，多加了成堆的作業。
秦柏宬想反抗，那是他的第一次反抗，他想像別家的小朋友一樣，可以自由自在掌控自己的時間，可以不用每天都有趕不完的作業。
這樣的生活讓他覺得的窒息。
這場反抗最後以秦柏宬被關入地下室告終，而那位放任他在學校逗留的司機也被直接辭退了。
一天一夜之後，秦柏宬被從地下室放出來，父母給他重新換了司機，換了學校。
母親道：“我們都是為了你的将來着想，你可不能辜負爸爸媽媽的期望啊，我們知道你是最棒的，所以不要走歪路，按照爸爸媽媽給你畫的路走下去，沒錯的。”
秦柏宬不想再被關進地下室，那裏太可怕了，所以他只能點頭：“我知道了。”
後來的那位司機很聽他父母的話，嚴格按照他父母的安排做事，沒再出現過前一個司機的錯誤，于此同時，在新的學校裏，秦柏宬再也沒有新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