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再長大一些的時候，秦柏宬已經忘記什麽是反抗了。
父母是愛他的，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他，希望他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別人家的孩子比不上他。
他們總說，任何時候，他們秦家的孩子都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父親會帶着他去應酬，去見他生意場上的人，所有人都誇贊他的出色，都說他是天之驕子。
母親視他為驕傲，未來三十年該怎麽走下去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他的人生像一幅既定的畫卷，一切都被人安排妥當。
他們說，他們是為了讓他少走彎路，因為他們年輕時經歷過那些困苦，所以不希望他也再經歷一遍。
秦柏宬一一答應下來，他們讓自己做什麽自己就做什麽，就像是一個被設定過程序的機器人，永遠不會出錯。
他不能反抗，反抗将要面對的後果他也并不想去面對。
“你的人生一直被他們掌控着。”邢添辰輕聲說“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有問題，強硬逼迫你接受他們的安排，這是不對的。”
他見過很多這樣的家庭，父母兩人都不知道怎麽當好一對父母，強硬要求孩子往他們想象中的方向走，然而往往到最後這樣的家庭裏出來的孩子，要麽一事無成，要麽就有巨大的心理問題。
顯然，秦柏宬就是後者。
邢添辰微微嘆了口氣：“每個人的人生都是靠自己走出來的，別人不能幫忙，你父母那些所謂的為你好都只是道德綁架，沒有誰能決定誰的一生。”
“不。”秦柏宬偏要反駁，他看着邢添辰帶着些許憐憫的目光，堅決道“聞灏能決我的一生，他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愛侶。”
除了聞灏，誰都不能走進他的世界裏，那個人能決定他的人生乃至生死。
邢添辰默默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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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不要用你以前那些對待你那些病人的看法來看待我。”秦柏宬擡起眼睛“我比他們要幸運太多。”
邢添辰有些意外他會說這樣的話：“怎麽說？”
“我的父母在我高中的時候就死了，他們不能再控制我，而且我遇到了聞灏。”
他跟其他人有着本質的區別，他的父母在死之前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錢，讓他無憂無慮上完高中大學。
并且很巧的是，還沒到他高考，他的父母就死了，沒有人能控制他考哪個學校哪個專業。
他得謝謝自己父母才是，要不是他們走得這麽及時，他或許還沒辦法碰上聞灏，這個世界對他也不全然是惡意。
邢添辰：“但是他們在你身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并沒有。”
“真沒有？”邢醫生表示很懷疑。
秦柏宬冷眼瞧着他：“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邢添辰沒有要把話說清楚的意思，适時轉移話題“說說你和聞灏的事情。”
秦柏宬突然一頓，然後道：“其實沒什麽好說……我們大學的時候認識，然後互生情愫，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就這麽簡單？”
秦柏宬點頭。
邢添辰搖着頭：“你要這麽說，我很難相信你跟聞灏真的是情侶。”
秦柏宬瞬間生起怒意，瞪了邢添辰一眼：“你什麽意思？是想說我在騙你是嗎？是不是又要跟我說聞灏跟我根本沒有關系？”
他就知道，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幫他，從頭到尾他都是在跟自己證明，聞灏跟自己一絲一毫關系都沒有。
對了，還有之前他僞造的那個秦柏宬自言自語的假監控，試圖用那個虛假的影片來欺騙自己。
這人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自己竟然還相信他，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天真了！
秦柏宬怒視着他。
“你先別激動。”邢添辰朝他揮揮手“先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
“……”還有什麽好說？
“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邢添辰頓了頓，繼續道“我只是需要點證據，你說你跟聞灏是情侶，但是卻又什麽證據都拿不出來，這要我怎麽相信你呢？”
見病床上坐着那人依舊沉默，但是情緒慢慢平穩下來，邢醫生又道：“至少你得跟我說說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讓我知道你們在一起的經歷，我才能相信你們是真的在一起過。”
“難道我說出來了你就相信我們是伴侶，願意帶我去見他？”秦柏宬表示很懷疑，他不相信這人真會說到做到。
邢添辰笑着道：“反正你現在也離不開醫院，大家彼此都有時間，跟我說說也沒關系。”
因為秦法醫這一次逃院的事情，李知寧抽調了好幾個人過來看着他，另外醫生們也對這位病人多加關注，這一次他想跑可就沒那麽之前那麽容易。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有邢添辰能夠幫得了他。
他別無選擇。
“我……你确定要聽？”
邢添辰點點頭。
“我比聞灏大一屆，他剛上大學的時候我是他學長。”
聞灏上大一的時候，秦柏宬在學生會工作，那時候他們這些大二的要幫忙照顧新生，帶領新生注冊和找寝室。
當時欷城大學的新生有上萬人這麽多，而秦柏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聞灏。
可能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一瞬間他就只看到聞灏一個人，其他人都被他給忽略掉了。
聞灏笑起來很陽光，他像一個天之驕子，這個世界都善待他的那種，跟自己有着雲泥之別。
秦柏宬上前去跟他搭話，得知了他的名字和院系專業，還順手要到了聯系方式。
或許是因為第一天主動搭話起了作用，在那之後，聞灏有什麽事都會找秦柏宬幫忙，俨然将他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在遇上聞灏之前，我以為自己這一輩都不會對人産生感情。”秦柏宬的眼神裏帶着眷戀，這讓他那張常年帶着陰郁的臉變得溫和了些“但是他的出現讓我意識到，有些感情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是我的世界裏的意外。”
由于父母的影響，秦柏宬本來以為自己會單身一輩子，家庭這種詞彙在他的世界裏是黑暗的代名詞，但是聞灏的出現讓他覺得這個詞不再可怕，甚至還有些溫暖。
他想跟聞灏有個家，希望可以跟他手牽着手走到白頭。
他們本來就該是一對。
于是他明裏暗裏地約聞灏出去玩，占據他生活裏的很大一段時間，努力刷臉熟。
其實他的心思表現得還挺明顯，而聞灏似乎也并不介意他這樣，秦柏宬因為這個認知而高興。
他們就這樣耗了幾個月，秦柏宬不敢表白，他怕自己會把聞灏給吓跑，所以他寧願就這樣沒名沒分地待在他身邊。
就算只是做一個普通朋友也沒關系，他們始終是在一起的，秦柏宬不敢奢求太多，然而最後打破這層關系的人卻是聞灏。
那天是情人節，聞灏說單身狗太悲催，要約他一塊出去喝酒消遣。
秦柏宬去了，他們一塊去步行街逛街。
街道上挂滿紅愛心，似乎全世界都是甜甜蜜蜜的情侶，這讓秦柏宬很是羨慕，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樣，抱着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許願一起渡過情人節。
嗯……距離這個目标，他好像只差一個名分。
“你看這束薔薇好看嗎？”聞灏不知道什麽時候捧了一束花舉到秦柏宬面前。
“……好看……”
聞灏笑了，直接将花往他懷裏塞：“薔薇花語是愛的諾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學長，你願意接下這一束花嗎？”
秦柏宬愣住了，他沒想到聞灏竟然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愣着接過花束。
“你接下喽，那我就當你答應啦。”
很久之後，秦柏宬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名分了，情人節當天，他似乎擺脫了單身狗的身份。
而身邊那人，依舊帶着那樣燦爛的笑容，好像只是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決定，還在東張西望着步行街上的商戶。
秦柏宬抓住他的手腕。
“學長？”
秦柏宬表情凝重地望着他：“我們得把話說清楚。”
聞灏眨了眨眼睛：“說清楚什麽？”
“你知道我對你是什麽心思的對吧？”秦柏宬要的可不只是玩玩而已，他要的是真感情，要的是聞灏這個人“我喜歡你，是想要跟你一生一世的那種。”
聞灏點點頭，語氣輕松：“我知道啊。”
“……”真知道？
聞灏擡手摸摸秦柏宬的頭發，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我也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是想要跟你生生世世的那種。”
他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在一起了，秦柏宬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感情之路竟然這麽順利，順利得都不像是真的一樣。
他以為他們還能有很多很多年，聞灏說過要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的，他們在情人節那天許了了誓言……可是現在才過去了九年。
才過去九年，他突然間就失去了所有跟聞灏有關系的消息，他找不到自己的愛人了。
秦柏宬捂着眼睛：“我們在一塊九年，早就已經不是普通情侶的關系，我們跟異性夫妻最大的區別只是沒有那一張證，我們明明說好要永遠在一起。”
“秦法醫。”邢添辰微微嘆氣，喊了一聲秦柏宬。
“嗯？”
“你的故事編得還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