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醒
醒
“聞灏，醒一醒。”
“聞灏……”
“聞灏，快睜開眼睛……”
誰？
誰在叫他？
是誰一直在說話？
睜開雙眼，一個模糊的人影在動着，不一會兒，那個人影變清晰了，那是秦柏宬的臉。
秦柏宬臉上喜憂交集，抓着他的手輕聲詢問：“醒了，能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能。
他聽見了。
他想說話，卻完全發不出聲音，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秦柏宬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幫他将呼吸器拿下來：“你才剛醒，出不了聲是正常的，緩一會就好，別擔心。”
“我……”好不容易終于可以開口，聲音卻沙啞得不像話。
“你要跟我說什麽？”秦柏宬湊上去，靠近他的嘴邊“我聽着，慢慢說不着急。”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不要我了，然後我自殺了，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我又活了過來又死，你也跟着一塊……”夢裏的情景清晰，聞灏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來，秦柏趕緊給他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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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說話，不着急。”
“我記得很清楚，在夢裏我在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屍體……”
他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秦柏宬捂住了他的嘴巴：“別亂說話。”
秦柏宬隔着自己的手親了他一下：“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明白嗎？”
聞灏已經被捂住了嘴巴，只能朝秦柏宬眨眼睛。
秦柏宬看着他的雙眼，壓低聲音道：“我們永遠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這不是承諾，這是他們必須做到的事情。
“叩叩……”
秦柏宬擡頭看過去，某一瞬間陰冷的眼神将站在門口的邢添辰吓了一跳。
邢醫生尴尬地笑了笑：“顧隊讓我過來慰問一下。”
他也不想打斷別人的好事，但是自家隊長催着詢問情況，他也只能硬着頭皮過來找人。
秦柏宬再回頭的時候臉色瞬間緩和，他輕聲對病床上躺着的人道：“我先離開一會，你好好休息，馬上回來。”
他給聞灏掖好被子，又安撫了他好一會才起身跟邢添辰離開。
離開病房，秦柏宬臉上的溫和可以說是瞬間消失，冷得連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個度。
邢添辰心想，難怪都不願意過來傳話，非要把他給推過來，大概是都不太能受得住這位法醫的性格。
秦柏宬帶着他走到一處安靜的轉角：“直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邢添辰立刻将自己的思緒掰回來：“局裏讓我過來傳話，問你什麽時候能結束休假回歸崗位？”
秦柏宬幹脆道：“不知道。”
“……”邢醫生決定采取溫和一點的措施“聞老師現在情況怎麽樣？”
秦柏宬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邢添辰趕緊豎起雙手解釋：“別誤會，我只是本于同事之間的友好相處關心一下你的家人，沒有其他別的什麽想法。”
這解釋已經很清楚了，半點關系都沾不上。秦柏宬收回自己淩遲他人的目光：“醫生說毒已經清完，能醒過來就沒事，只是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沒事就好。”邢添辰看了看秦柏宬，又想起剛才在病房裏看到的聞灏，猶豫了一會之後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們讓我帶的話我已經帶到，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一步。”
秦柏點頭，巴不得他趕緊走。
他也沒打算送一送，聽到邢添辰說要走，當即轉身回去病房去找聞灏。
邢添辰沒離開那麽迅速，默默跟着走回去，站在病房門口看了會。
他看到秦柏宬将聞灏的手腕握住掌心，輕輕按揉着，不時親吻一下他的手指。
邢添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醫院真是一個令人生厭的地方，聞灏一點都不喜歡這裏，能坐起來之後就一直想離開。
秦柏宬總不願意，他以醫生的要求為由，要聞灏必須留院觀察，等醫生同意了才可以出院。
那天，秦柏宬像往常一樣給聞灏覓食，回到病房卻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沒了。
不見了？
秦柏宬心跳瞬間飙到一百八，幾秒鐘的時間裏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性，急沖沖跑去找護士。
護士輕描淡寫地道：“那位姓聞的病人啊？他好像說病房裏悶，到樓下草坪那裏散步去了。”
秦柏宬提心吊膽跑去找，發現人真在那裏才安心。
秦柏宬從身後擁住他，将他抱進自己懷裏：“怎麽離開也不跟我說一聲，吓死我了。”
“我只是下來透透氣。”聞灏一只手扶上了他的胳膊“柏宬，我想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待在醫院裏，他總是不受控制想起夢裏那些事，夢裏那種窒息的感覺一直萦繞在心頭，讓他很不舒服。
他需要點區分現實與夢境的東西，繼續待在醫院總給他一種還在夢裏的感覺，他讨厭這種感覺。
秦柏宬自然不能不答應：“明天就出院，我們明天就回家，明天我給你辦出院手續。”
聞灏倚靠着他站立，輕聲說：“好。”
兩人沒有在外面待很久，很快就回了病房，聞灏還是病人，不敢讓他吹太多風。
然而今天的病房裏又來了些不速之客。
看到他們的瞬間秦柏宬便拉下了臉，他其實不願意在工作外的任何時間跟自己的同事接觸。
李知寧和邢添辰倒是自在得很，還有心情朝聞灏這個病人笑。
秦柏宬眯着眼睛，很想将這兩個礙事的扔出去。
邢添辰朝聞灏道：“聞老師，我們有些問題想要跟你單獨聊聊。”
聞灏還沒有開口，秦柏宬便替他拒絕了：“他跟你們沒什麽好聊，沒事的話請趕緊離開。”送客之意盡然。
李知寧&邢添辰：“……”
他們堅持看着聞灏，好像勢必要從他這裏得到一個答案一樣。
聞灏跟他們對視了一會，然後拉了拉秦柏宬的衣袖：“我想喝對面樓的小米粥。”
秦柏宬拒絕：“我已經帶了晚飯過來了，我們可以先吃完晚飯，晚點再給你買。”
聞灏輕聲說：“我現在就想吃。”
“……”他跟聞灏對視了五秒，對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
秦柏宬最後敗下陣來，摸了摸他的頭發之後轉身離開。
聞灏在病床邊坐下：“你們要問什麽？”
“現在他人不在這裏。”李知寧起身将病房的門關上“你有什麽需要告訴我們的可以說出來，不用擔心。”
聞灏搖搖頭：“我沒什麽要說。”
李知寧皺眉：“你什麽都不願意說，我們幫不了你。”
聞灏也擰起了眉頭：“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我也确實不需要幫忙，謝謝你的好意。”
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要支開秦柏宬跟他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那我們來聊聊你這一次進院的事吧。”邢添辰開口了。
聞灏偏開頭，盯着床頭櫃沉默。
邢添辰臉上挂着一個淡淡的微笑：“聞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為什麽會氰.化物中毒？”
“沒有為什麽，不小心碰到了。”聞灏的雙手垂放在床上，此刻正無意識揪着床單。
他像是确認一般點點頭，又說了一遍：“不小心碰到。”
“不小心碰到可不會這麽嚴重，你險些保不住性命，在醫院昏迷了将近三個月。”李知寧凝視着他“我們看過你的病歷，口服中毒，毒物大多累積在胃部。”
聞灏點點頭，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就是個意外，我在做氰.化物實驗，然後不小心弄混了自己的水杯和放了氰.化物的水杯，喝了下去。”
李知寧&邢添辰：“……”
李知寧忍不住道：“你一個美術老師，為什麽會做氰.化物實驗？”
聞灏反問：“難道有規定要求美術老師不能做氰.化物實驗？”
“……”
确實沒有。
李知寧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那我們來聊聊秦法醫。”邢添辰接過話茬“你們之間關系怎麽樣？”
“挺好。”
“你們現在……”
不等他把話說完，聞灏便匆匆開口：“我們現在也很好，麻煩你們別再問這些私人問題，我不是很想回答，你們有什麽話可以直說。”
“我記得你和秦柏宬……”李知寧想直說，邢添辰攔住了她“沒什麽了，我們要問的就這麽多。”
聞灏驟然放松了下來。
邢添辰找來一張字條寫上自己的號碼：“有什麽需要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聞灏接了。
做完自己該做的事，邢添辰轉頭看向李知寧，示意她跟自己離開。
等離開聞灏的病房，李知寧才開口：“剛才為什麽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邢添辰道：“他才剛醒，不适合受太多刺激。”
李知寧不解：“可我要說的不是他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能受什麽刺激？
邢添辰搖搖頭：“大概他現在認為之前經歷過的事情只是一場夢，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騙自己還是秦柏宬做了什麽，反正我們現在确實沒辦法從聞灏嘴裏問出什麽來。”
“秦柏宬真的沒問題嗎？”李知寧有些不太心安。
“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聞灏氰.化物中毒的事不是他幹的。”
“這麽肯定？”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知寧也沒那麽糾結了，想起剛才聞灏說的話，嘀咕着說：“難道真的是意外？”
“估計也不是。”
“？？？”李知寧有些茫然“什麽意思？”
邢添辰擡頭，輕聲道：“他是自殺未遂。”
李知寧皺眉：“但是他是自己打的120，他要真想自殺怎麽還會打急救電話？”
邢添辰搖搖頭：“因為他自殺的目的不是為了死亡。”
“？？？”
等秦柏宬回到病房的時候，聞灏正坐在床上發呆。
秦法醫靠近他，被攔腰抱住，好笑地默默埋在自己身前的腦袋：“怎麽了？”
“你不要走。”聞灏的聲音有些悶。
“好，我不走。”秦柏宬聲音溫和“我給你買了粥，要不要吃。”
聞灏還是死死抱着他，不願意松手。
大概過去半個小時，聞老師可能是抱累了，這才松開秦法醫：“我有些餓了。”
秦柏宬有些好笑的扶他坐好，支起桌子給他布菜。
兩個人就在這麽個簡陋的環境裏吃起晚飯。
秦柏宬：“醫生說你的情況穩定，明天就可以出院，我等會給你收拾東西。”
聞灏突然頓住：“出院……去哪裏？”雖說想要出院的人是他，但是現在真能出院了，他又覺得有些茫然。
“出院能去哪裏？”秦柏宬無奈地看着他“出院了當然是回家啊！”
秦柏宬看着他的眼睛，補充了一句：“我們的家。”
“好。”
晚些時候，聞灏休息了。
秦柏宬一個人守着他，看着病床上這人的睡顏，眼睛裏布滿了可怕的占有欲。
他不敢讓聞灏看到自己這樣的眼神，怕會吓到他，但是現在沒有關系，他睡着了，看不到自己在做什麽，所以可以将那些情緒盡情投射到他身上。
他擡手摸着自己愛人的臉，似是嘆息：“聞灏啊聞灏，看來你真的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從我身邊逃開了。”
聞灏無意識地朝那只撫摸自己的臉的手靠近。
秦柏宬露出一個笑容，起身在聞灏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你果然只能屬于我。”誰也不能妄想将你從我身邊奪走，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