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肯信群仙高宴處(1)

第50章 肯信群仙高宴處(1)

◎王城出兵全力伏擊◎

沒過幾日, 天徹底冷了下來,弗渠江以北的氣候向來要比南境冷上許多,對于後備辎重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兩天前, 周垣以郭長墨做脅,向吳真索要的十萬援軍已到奉臺城,但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鑲雲城被燒的消息。

饒是周垣,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心也跌落了谷底, 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那信使道:“約是從七日前開始的, 每天裏面都會傳出滾滾濃煙和火光,已經不知道少了多少糧營了!”

周垣眉目一凜, 咬牙道:“殷上……她竟真敢……”

下屬見狀,臉上也顯出焦灼之色, 道:“殿下, 現下已然迫在眉睫, 必須派兵支援!若是再不救城,怕是就要燒完了!”

可周垣聞言,仍是沉默,臉色難看地思忖了好半晌, 才磨牙鑿齒地道:“不, 我不回去。”

她似下定了決心,疾步走回案前執筆寫信, 下令道:“傳信回汀悉,要母親從王城出兵十萬, 營救鑲雲!”

言罷, 她狠狠地擲出手中墨筆, 眼中似有血色, 冷聲道:“現下吳真援軍已到,時機已成,此番若退,以後的路便是功敗垂成!”

“現在就命大軍整肅,立時出兵!我就不信,如今的人馬,還拿不下區區一個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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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忐忑的等了十來日左右,照滈城衆人終于又得到了消息,可卻不是從汀悉而來。

收到消息後,衆人去往主帳議事,便聽那信使跪在下首,道:“氏白之戰本已遏其勝勢,可不知是否有別國援軍,突然實力大增,邊城被圍,聯軍只得暫時退守二地。”

殷上問道:“損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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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道:“頗為嚴重,氏白長王姬崔隽也受了不輕的傷。”

殷上神色平靜,只點點了頭,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沐游最先耐不住,出言問道:“殿下,您說您有辦法,可現在吳真鐵騎已入氏白,我們又該如何?”

他雖有敬語,語氣有些不恭,晉呈頤眉頭一凜,手扶在腰間的刀把之上,默然上前一步。

可殷上好似沒聽出來,也沒有阻止這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只起身道:“周垣得吳真相助,想要死咬到底,她自己不回援,卻不會看着鑲雲城付之一炬,通知各軍,整軍備馬罷。”

走至地圖邊,她指着麓起城西南處一個兩山之間,将已了然于胸的計劃述出:“此地稱作長陵道,為一狹長山路,位于兩山之間,”手指下移,又指向汀悉的都城桂寧,繼續說:“是為都城出兵必經之地,三日後,我等出兵于此,吳平澈于左山,我于右山,寧問堵其前,鄭麟斷其後,四面伏擊,以逸待勞。”

聞言,吳、鄭、寧三人皆點頭領命,沐游卻仍置言道:“殿下怎知他們一定會來,萬一他們确然放棄了鑲雲城,我等不是只做無用功,屆時氏白也……”

“沐令使。”晉呈頤上前一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沉沉,道:“這是命令。”

對方氣勢冷凝,頗有威勢,沐游和他對視了一眼,又見他身後殷上正嘴角含笑地看向自己,心下一跳,忙低頭道:“是、是屬下逾矩了,還請殿下恕罪。”

殷上語帶笑意,道:“你是定周官員,非我屬下,何來恕罪。”

可定周如今何曾不在亓徽的掌控之下。

聽出她的言下之意,沐游額頭的冷汗都開始冒出,急中生智,一把彎膝跪了下去,懇切陳詞以表忠心,忙道:“殿下在哪,哪就是亓徽王土,屬下自然也是您的屬下,屬下一時情急,言語無狀,還請殿下恕罪!”

他話音落下,可上首卻一時沒有回應,帳內的氣氛也凝滞下來,死一般的威壓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沐游只覺得心口狂跳,神思異常煎熬。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次出聲求饒的時候,卻聽見殷上淡聲道:“你也是為了戰況着想,以至關心則亂,下去吧。”

心弦驟松,他登時松了一口氣,一種劫後餘生的酸軟彌漫全身,忙不疊地站起來退了出去。

見簾掀下後,殷上收回眼神,舉步回到案前,繼續和寧問等人商議了此戰細節。

長陵道位于麓起城,與照滈接壤,最重要的是,這二城共享一個山脈,可以通過山道互通。

其山道之上确有兵卒把守,但如今整個汀悉的眼睛都盯着戰況不明的鑲雲城,四周城池的守衛也薄弱了許多,對于雪夜偷襲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此際亓徽只有三萬兵卒,鄭麟勉強帶來定周的一萬人馬,總共只有四萬人,但汀悉若是從都城派兵救鑲雲,以他們先前造的勢來說,來應對的少說也得有近十萬人,如何以少勝多,便是此次用兵的關鍵。

為将的三人中,寧、鄭二人頗有威名,讓他們一前一後去包圍敵軍,以震懾敵軍,再加之晉呈頤箭術超絕,便帶着兩軍中擅弓之人匿于兩邊高山,再輔以滾石,此戰能做到這一步,便是勝了大半。

唯一讓殷上有些疑慮的,是北部的戰況已然越來越不容樂觀。

照她所想,吳真自恃國力,不應該如此不遺餘力地幫助汀悉,不僅允其于本國作戰,為其提供軍械後備,還後續予其十萬援軍。

郭長垚……

不應該啊。

議事畢,餘衆已然退出,只剩晉呈頤站在案前,見她神色不虞,問道:“殿下在擔心氏白之戰嗎?”

殷上點點頭,說:“此際看來,周垣已然得勢,必是不拿下氏白不罷休了,即便此戰得勝,可能也保不住氏白。”

晉呈頤道:“我們已經盡力了,薛将軍領了近十萬的兵馬去支援,再加之溪狄也出了兵。”

殷上道:“我是怕崔隽,此人是個變數。”

晉呈頤道:“可氏白王不是不喜歡她嗎?”

殷上笑了笑,說:“就是因為不喜歡她,所以她才有可能是變數,我能走至今日,其中的緣由很多,不乏是亓徽後備充足,國民安泰,再加之亓徽王室民間聲望很高,投軍者衆,但最重要的,是亓徽無儲位之争。”

晉呈頤眉目一動,看向殷上,道:“殿下是說崔隽想要王位?”

殷上道:“雖則于定周之時,她沉默寡言,不與任何人交好,但能看出她并不是一個安居一隅的人,當年前往定周為質的各國王室,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是在家族的無奈和擔憂之下前行的,大多都是像江遺雪、湛盧博那樣,不為國君所喜,故而被挑中送往定周,崔隽也是如此。”

晉呈頤想到什麽,道:“王上是位明君。”

殷上點頭,說:“母親自然是明君,現下定周十五國的格局,大半掌握在亓徽之手,你們看似是我在運籌帷幄,其實不然,這個局面是一代代的亓徽王所積累下來的,我只不過是站在了她們的肩膀上,又遇到了一個恰逢的時機。”

晉呈頤難得笑了笑,說:“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殷上也笑,在他和林泊玉面前,自己總是最放松的,輕嘆了一口氣說:“崔隽态度難明,且與周垣更為交好,雖則氏白拒絕了汀悉的談判,可此人卻有自己的野心,她若投奔周垣,氏白便更是難救。”

晉呈頤道:“相貞先前談判态度不明,其實也就是更傾向于汀悉,此番若是氏白戰敗,那溪狄身為已經援助的鄰國,必然是要打開城門接受氏白殘兵流民的,那下一個……”

他眼神一定,和殷上對視了一眼。

對方的眼神在跳動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幽深,沉聲接到:“下一個就是溪狄。”

而溪狄下一個,那就是亓徽了。

殷上陳詞道:“所以,此戰如今已經不僅只是簡單的伏擊戰了,還關乎着後續定周十五國的走勢,若能以此戰控制汀悉,那周垣之軍只不過是喪家之犬,毫無後援,即便氏白被攻,那也算我們贏了。”

晉呈頤點點頭,說:“屬下定會拼盡全力。”

殷上笑,眼神變得溫和了些,道:“這我自然知道,”言罷,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問:“林泊玉回來了嗎?”

晉呈頤道:“月前已然護送長王姬平安返回銜平了,應該不日就會趕來定周。”

殷上應聲,帶着晉呈頤走出營帳,看了看頭頂清寒的月亮,輕聲道:“有你們倆在我身邊,我總是安心的。”

一陣夜風吹來,帶着絲絲寒意。

她伸手在半空中,接到了幾片降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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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二日夜裏開始,照滈城開始降下大雪,一直到第三日清晨,積雪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等至夜半,派出探路的一支小隊順利傳回消息,道山中守衛已被拿下,前路暢通無阻,可直指長陵道,收到消息後,殷上卻沒急着出發,等至天蒙蒙亮之時,才命鄭麟先行,繞路去往後方,又命寧問于他們離去後半個時辰再出發,這才與吳平澈整兵前行。

深冬清晨,呵氣成霧。

大軍并未疾馳,而是一路慢行,到了邊境後又棄馬,大軍只靠步行,悄無聲息地潛入兩山。

長陵道兩邊的山嶺不算高、有些陡,長着光禿禿的樹,不算緊密,地上則滿是積雪,約有一掌深,此時趴滿了一個個披着雪色披風的兵卒,遠遠望去,難以分辨。

殷上此刻也正和晉呈頤一起趴在一棵大樹後面,手持弓弩,不錯眼地盯着中間那段狹長的山路。

汀悉行軍的時間,她先前仔細計算過,現下正處隆冬,就算有棉甲、披風等物,在雪中怕時間長了,不僅會磨滅人的行動力,還會降低兵卒的意志,故而她收到消息後,還等了好一會兒才讓鄭麟出發,就是為了能減少在冰天雪地中等待的時間。

緊張地等了一會兒,前方被山體遮擋住的道路上突然傳來隐約的馬蹄聲,殷上和晉呈頤對視了一眼,先迅速打了個旗號。

一時間,衆人的神經也緊繃了起來,山中一片幽冷的阒寂,似乎都能聽到零星的飄雪落在箭簇上的聲音。

随着馬蹄聲越來越近,道路盡頭終于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緊接着就是一面異常鮮紅的王旗,正面用黃線繡了一個極其醒目的“周”——正是汀悉援軍。

殷上眼神一顫,心下卻松了一口氣。

她算對了。

其領軍之人,殷上并不認識,光看身姿,只能看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以黑甲覆面,還圍着布巾,看不清面容,但能肯定的是,此人絕不是周幸或是汀悉王周瞻。

她心道可惜,握緊弓弩,盯着整個大軍越走越近。

此地不算寬闊,他們也并未疾馳,只策馬慢慢前行。

很快,整個狹長的道路上已經占滿了汀悉的大軍,殷上所對的位置也到了大軍中段。

來了。

她在心中說了一句。

這句心聲好似什麽命令,大軍突然停了下來,緊接着西邊不遠處便傳來揚聲叫陣的聲音,隐約在寒風裏,只能隐約聽見零星的字句。

寧問“玉面鬼将”的赫赫威名似乎已經對其産生了震懾,即便是在遠處的山上,她也能感覺到對方人馬的不安,整個隊伍像山中的細泉一般,慢慢地開始回流。

“砰!”

随着一支煙火于空中炸響,殷上迅速反應,翻身而起,舉旗喝道:“後退!放!”

言罷,趴在前面的一隊兵卒立刻起身,轉身朝後退去,巨大的砲石便随着推動滾木的兵卒行至嶺邊,頃刻間,那些砲石便攜着排山倒海之勢而下,甚至有些碗口大的樹木都被攔腰截斷,随着砲石一齊向道路中的汀悉大軍砸去。

十人一隊,各負責一枚砲石,投完後便迅速朝後躲去,讓下一支隊伍上來,有條不紊,無一絲差錯。

山嶺下的慘叫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汀悉大軍連日行軍,人困馬乏,又被三面夾擊,很快就亂了陣腳,開始向四處逃竄而去。

眼看砲石放完,汀悉大軍已經損傷大半,殷上便立刻舉弩示意,站在前方喝道:“放箭!”

随着一聲令下,兩邊山嶺上的劍便向雨點一樣朝中間的大軍射去,東邊盡頭處已經傳來陣陣的馬蹄聲,尾端的汀悉軍被鄭麟像羊群一樣,不斷地趕入這個屠宰場。

四面包圍之下,走投無路的汀悉軍只能奮力搏殺,有不少人開始朝着兩邊的山嶺上沖上來,以樹木為盾躲避箭雨,試圖沖出一條血路。

“停箭!沖!”

弓弩被扔下,抽刀聲響徹一片,兩邊的山嶺上登時沖下無數人,與汀悉的殘兵殺在了一處。

不知何時,雪越下越大,應和着一片震天的殺聲。

血染層雪,勝負已定。

作者有話說:

殷姐也怕自己算錯,但她不會表現出來。

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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