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風泛須眉并骨寒(3)
第58章 風泛須眉并骨寒(3)
◎救出王卿收複氏白◎
見狀, 身邊十數個守軍頓時愣了一息,立刻抽出刀來圍在他的身側,其中一個厲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麽?!”
然晉呈頤并不接話, 轉瞬便持械沖了上來,身形迅疾如風般掠過每一個人,所過之處見血封喉,待殺到最後一人時, 對方已經吓傻了, 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抖, 當即就要開口喊叫,晉呈頤立刻抽出身側的匕首一把擲出, 刀尖正中喉間,對方的聲音也被扼在了喉嚨裏, 直直地倒了下去。
遠處的嘈雜聲還在繼續, 晉呈頤知道那是池梧在給他做掩護, 也不敢再耽擱時間,忙掀簾進入帳中,一眼便看見了縮在角落的郭長墨。
他上次已經和對方打了照面,郭長墨似乎也認出了他, 張着嘴啞啞地啊了幾聲, 可依舊沒說出來話。
晉呈頤匆匆上前,從腰間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勾, 這回沒費多少功夫就解開了他手腳的束縛,一把抓住他, 道:“我帶你出去。”
郭長墨瘋狂地點了點頭, 幾乎要流下淚來。
晉呈頤先是小心地掀簾看了看四周的情況, 外頭的動靜似乎已經開始朝這邊靠過來, 他退後兩步,走到另一個方向,出刀用力地将營帳劃出一道口子,扶着郭長墨鑽了出去,見這邊暫時還沒人,便立刻拽着郭長墨飛速奔跑了起來。
可對方不知是受傷了還是太過虛弱,跑得踉踉跄跄,晉呈頤有心問他怎麽了,他卻也說不出來話。
見後方已有人聲,他便一把将郭長墨扛上肩頭,匆匆道:“王卿殿下,對不住了,您千萬不要怪罪。”
言罷,他腳下生風,很快就跑到了原來木栅欄的地方,陳義風遠遠見他來便已經打開了門,此刻一看到他肩上的人,忙驚喜道:“殿下!”
晉呈頤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後面已有追兵,勿要聲張,我先走一步,你們應該也不日就能回家了!”
陳義風立刻點點頭,拍了拍一個兵卒,道:“你送他出去,快!”見晉呈頤轉身,他又高興地添了一句:“衣服送給你了!”
晉呈頤頭也沒回的朝外跑去,沖出汀悉大營的時候又向天上放了一支煙花,提醒池梧脫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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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營帳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最先被通知到的将領朱嵩已經無法控制這個場面,只能匆匆禀報了周垣身邊的心腹副将溫新。
周垣得到消息後,立時起身去往了江遺雪的營帳,那邊已經被兵卒圍的水洩不通,個個嚴陣以待。
她走至帳前,掀簾看了一眼,問道:“有人進來過嗎?”
溫新答道:“沒有,都是咱們自己的兵,沒見到一個異常的人。”
周垣蹙眉,道:“誰傳來的消息?”
溫新道:“外營傳來的,得到消息後我們第一時間就趕來看營帳了,就怕上次的事情重演。”見周垣臉色不好,一旁的朱嵩補充道:“想是見我們守軍嚴格,他們便放信號跑了。”
周垣卻并不覺得有這麽簡單,持刀走進副帳內,江遺雪正沉默地坐在桌邊,神色蒼白,一言不發。
她看他這副鎮定的樣子,開口道:“不激動?說不定是殷上來救你了。”
江遺雪充耳不聞,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周垣冷笑了一聲,道:“我想她也是要來救你的,畢竟你也陪了她這麽多年,就算是條狗也有感情了。”
說着,她也坐了下來,像老友敘舊一般,倒了一杯茶啜飲,問道:“江遺雪,要不這樣吧,你幫我去和殷上談判,我就放了你,怎麽樣?”
見江遺雪依舊閉目不言,她也沒生氣,笑道:“好罷,你不願意,那不說這個,我們聊點輕松的,等殷上來救你。”
她喝來一口茶,想了想,道:“我還真有一個想問的——當初湛盧博欺負你、我救你的時候,也是你剛入璞蘭臺不久吧,怎麽你就非得靠着殷上呢?”
江遺雪睜開眼睛,绀青色的眸子在燈光下泛着冷徹的藍,顯得那張出塵的面容透着一絲妖異,良久,他才道:“你救我的那次——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那天來救我的應該是殷上。”
周垣反應了一會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道:“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江遺雪扯了扯嘴角,眼神極冷地看向她,道:“你說呢?”
聞言,周垣發出了幾聲誇張的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殷上殷上殷上——”她連着念叨了幾句,臉色猝不及防地陰冷下來,沉聲問:“你說我要是把你殺了,殷上會不會傷心啊。”
“你殺吧,”江遺雪并不害怕,反而笑了笑,伸手支住下颚,眼裏摻着病态的期待和嫉妒,輕聲道:“剛好,就這麽死在她最愛我的這一年,她就記我一輩子……以後再也沒人能和我争了。”
周垣表情淡下來,總結道:“你真是病得不輕。”
言罷,她一口喝光了手中的茶水,命人再次檢查了江遺雪手腳上的鎖鏈,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情況已經差不多控制住,兵卒也于各個帳前列陣,周垣看了幾眼,問:“邊防都巡邏了嗎?”
溫新道:“都巡了,抓到幾個可疑人物,還在審訊。”
周垣嗯了一聲,正準備往別處去看看,卻突然頓住腳步,隐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起來,自問道:“不對,他們怎麽會知道江遺雪在……”話說一半,她登時反應過來,怒道:“不好!快去看郭長墨!”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砰”的一聲,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營帳上方炸開,也正是這時,遠處兩個兵卒慌慌張張的來報,道:“殿下!吳真王卿不見了!”
“該死!”
周垣向來鎮定的表情終于破碎,難以抑制的怒火瞬間燒了上來,重新掀簾進帳,見江遺雪依舊神态自若地坐在那裏,狠狠将手中的劍狠狠向他擲去,那劍鞘堅實無比,砸在他肩膀上,發出一聲悶響,江遺雪面色扭曲了一瞬,可依舊沒有發出一句痛呼。
周垣咬牙罵道:“廢物。”
江遺雪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甚至還笑道:“你再罵也沒用,有這功夫,還是想想該往哪跑吧。”
周垣閉了閉眼,接過朱嵩重新遞回來的劍,揚聲道:“押上他,命大軍立即開拔!”
……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郭長墨一被帶離營地,整個汀悉外營就亂了,吳真兵馬在主将常少錦的帶領下直接朝內營反殺,這個距離的攻擊幾乎戰無不勝,整個汀悉大軍一時潰散,舊吾的将領率先帶兵倒戈,最後周垣以折損了數萬兵馬為代價,帶着殘兵一路退守到了九祈的定木城,将整個氏白領地拱手讓與了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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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真路遠,郭長墨先被晉呈頤帶回了泓山城,氏白收複,亓徽與吳真的通信也順暢了起來,郭長垚收到消息後也遵守諾言,立刻領兵向此地而來。
弟弟被汀悉挾持近一年,甫一相見,郭長垚卻給了他一巴掌,抖着手問:“以後還胡不胡鬧?!”
當時吳真與汀悉的談判初成,吳真王本來是只派了一将領前去,可郭長墨不知事情輕重,只想着逞一逞號令千軍的威風,竟偷偷僞裝躲進了軍隊裏,到達汀悉後又主動亮明身份,那将領自然不敢居于王卿之上,只得處處聽命行事。
郭長垚發現後,也試圖派人将其帶回,可那些人又不敢和王卿動真格,再加上周垣有意無意的阻撓,他又遠在吳真,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難以分身,最終還是沒能護着弟弟。
郭長墨見到長兄,這一年的傷痛和委屈全都湧上來,忙搖搖頭,指着自己的喉嚨,張着嘴啊啊的哭。
“怎麽了?喉嚨怎麽了?”郭長垚見狀,才終于意識到弟弟的不對勁,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脖頸,看向站在一邊的殷上,急促地問:“這是怎麽了!”
殷上抿了抿唇,道:“找軍中的大夫看了……是被毒啞的,已然回天乏術了。”
“啪!”
郭長垚手中的劍頃刻間落在了地上,看向自己一向活潑愛笑的弟弟,此刻狼狽的哭濕了臉,僅僅是露出的脖頸、手臂,都能看見不少新舊的傷痕。
“周、垣……”他抱緊郭長墨,低低地念出這個名字,摻雜着明顯的憤恨:“我會讓她血債血償。”
殷上不語,看着郭長墨手臂上的道道血痕,一時間心緒難陳。
阿雪……
周垣會傷害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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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白收複後,氏白王族重新入主了都城,但崔軸經此一役深覺自己難以支撐這個國家,便直接将王位禪讓給了世子崔集,自己則帶着王後一路南下,說要去往令茲一帶居住。
周垣率兵逃走後,又調配了舊吾、西充、九祈三國的守軍,一方面對被令茲占領的母國發起了進攻,另一方面則從九祈為介,分別向邊防薄弱的序戎和定周發起了進攻。
危急之下,湛盧真分出了駐守汀悉的令茲軍隊先去往定周以做抵擋,殷上也調配了數萬大軍随薛其敏回援序戎,一時間,各國又開始多線作戰。
沒過多久,東北方的川梁也漸漸的難以牽制相貞,開始不斷向亓徽求援,殷上命崔集帶着氏白的三萬兵馬相援,勉強扼住了敗勢,但同時,整個溪狄的兵力也被逐漸分散。
翻過年去,各國境況勉強穩定下來,整個亓徽大軍也正式開拔,一路行軍去往了氏白的渭州城紮營。
渭州城呈長條形,位于氏白與九祈的邊境,與九祈的定木城和紅棘城接壤,中間隔了一片大漠。
大漠之地,向來是最為危險的,若是不熟悉路,很容易陷入不知是哪的流沙裏,就算運氣好沒遇見流沙,也有可能在大漠幹渴而死,周垣等人有九祈的兵卒帶領,但殷上等人卻不能輕易涉足此等天險。
然而除了定木城東南方的紅棘城外,整個定木的周圍全是沙漠,若從紅棘城進攻,也不過硬碰硬,或是陷入對方早就預設好的陷阱裏。
此城易守難攻,實乃退守良地,想也是周垣一早就準備好的後手。
要照郭長垚的想法,就是将此定木連帶紅棘城一起圍死,他們就算帶再多的糧草,也撐不過三五年,倒時候他們只需要進去給他們收屍,不用廢一兵一卒。
湛盧真聞言,問道:“那城內的百姓呢?”
郭長垚蹙眉:“都道這個地步了,當然是先說如何打勝仗。”
湛盧真道:“就算不說百姓,周垣此人也深不可測,四面圍死容易叫她搏命一擊,不是上策,且當年是因為西境三國王室俱亡,只剩下舊吾奉氏兄妹,且還不知生死,如此汀悉才一家獨大,三國百姓可都是無辜的,若是圍城,百姓如何護住自己的糧食,又如何護住自身?”
郭長垚有些不耐,道:“一将功成萬骨枯,相較之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湛盧真還待說什麽,被殷上擡了擡手打斷,她難得有些煩躁,揉了揉額頭,看向郭長垚道:“你我同在定周為質,百姓之苦,你在定周看得還不夠多嗎?”
他張了張口,沒駁出話來,不忿地沉默了。
殷上繼續道:“大漠之地,無法輕易涉足,此地先放了罷。”
聞言,晉呈頤下意識道:“殿下,可是江……”
他話未畢,就被身後的林泊玉拉了一把,殷上也剃過來一個極冷的眼神,他下意識吞下未競之語,默然低下了頭。
帳中氣氛凝滞下來,殷上原本想說的話也不知為何好似哽在喉間,只覺得心口有一股氣驀然頂了上來。
雙手撐在桌案邊緣,她低下頭,好半晌才緩下心緒,待再擡頭時,立刻又變回那個運籌帷幄、游刃有餘的亓徽世子。
這回她不再猶豫,而是直接開口命令道:“趙複、李遷、池梧聽命!”
下首三人神色一凜,低頭行禮道:“在!”
殷上道:“你們即刻點兵出征,趙複領七萬人馬往西北走,從西充攻入,将汀悉大軍往定木城驅趕,李遷領五萬兵馬去援崔集,與川梁一齊夾擊相貞,此國已支撐不了太久,務必速戰速決。池梧并索世子、周世子駐守渭州城,将汀悉大軍圍在定木城內,若是被突防,我拿你是問。”
三人揚聲答道:“是!”
即刻掀簾退了下去。
下達完命令,殷上也緩緩吐出一口氣,對着湛盧真和郭長垚道:“我們繞過氏白,從吳真境內進攻舊吾,将舊吾和西充的大軍徹底截斷……”
她眼神極冷,緩聲說道:“她既想要坐籌帷幄,我便叫她孤立無援。”
作者有話說:
殷姐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