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宴
第5章 家宴
菱歌頓時全身便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只是一瞬,她便恢複了如常神色,莞爾擡頭望向他。
淮序依偎在她身邊,身子抖得如篩糠一般。
菱歌輕輕撫了撫淮序的頭頂,低眉一笑,道:“未曾見過。”
“是麽?”他玩味的看着她,她被人戳穿了還如此鎮定,當真是禍水。
菱歌正要開口,卻聽得蘇纨道:“菱歌定是忘了,你們從前的确是見過的。”
見菱歌一臉迷茫,蘇纨便解釋道:“從前你們住在京城的時候,逢年過節總會來府裏見見老太太的。不過細細算來,也有五年多沒見了。”
菱歌這才驟然想起,從前沈知南是在京城做官的。
宋文清冷冷道:“那時候你身子弱,見了人總是怯生生的,我們還擔心你會長不大呢。那時候淮序還是個奶娃娃,每次來了都鬧得家裏雞犬不寧的,如今倒長得有模有樣了。”
正說着,便見有管家走了進來,行禮道:“大公子,楊閣老派人送了帖子來,請您和各位公子、姑娘三日後去參加楊府家宴。”
陸庭之皺了皺眉,連拜帖都不肯接,只冷冷丢下兩個字,道:“沒空。”
言罷,他便向老太太行了禮,道:“衙門裏還有事,庭之先走了。”
老太太也不留他,只道:“去吧。”
陸盈盈接了帖子瞧着,道:“還邀請了我們呢!楊府的家宴一向辦得極好,娘,我想去。”
蘇纨思忖着這許是楊閣老為着太子選妃之事在做籌謀,否則也不可能邀了各家的姑娘們去,也就動了心思,道:“庭之不得空,你們小輩們去湊湊熱鬧也是使得的。”
陸盈盈走到菱歌身邊,道:“表姐也去吧?”
菱歌下意識的想要推辭,可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那裏的一草一木,她都思念至極。
五年,夠久了……
“表姐?”陸盈盈見她臉色不好,不覺有些擔憂。
菱歌回過神來,道:“好。”
陸庭之正走到門邊,聽得此言,腳下略微一頓,便提步離開了。
*
因着楊府家宴,蘇纨擔心菱歌和淮序沒有合适衣裳穿,提前幾天便送了許多衣裳、首飾來。
菱歌感念她的心意,便挑了幾樣收下了。既不是最貴重,也不是最便宜,反而顯得真心。
到了楊府家宴那一日,一大早整個陸府便都忙活了起來,好像連雞都叫的格外早些。
思夏急急走進來,珠簾被她打得“噼啪”作響。
覃秋手上一頓,微微蹙了蹙眉。她仔細看了看鏡中的菱歌,确認她的發髻沒梳亂之後,才略略松了口氣。
“聽說大公子一早便出門了,想來這楊府家宴他是真的不會去了。”思夏說着,将茶盞放在菱歌面前的梳妝臺上。
覃秋不解道:“好端端的,你去打聽大公子的行蹤做什麽呢?”
思夏有些不安的看了菱歌一眼,見菱歌搖了搖頭,便道:“沒什麽,只是大公子那個人……讓人瞧着怪害怕的。”
覃秋道:“少議論主子,沒得給姑娘找麻煩。”
思夏吐了吐舌頭,道:“知道啦。”
菱歌暗自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陸庭之從沒來找過她的麻煩,他日日早出晚歸,和從前沒什麽兩樣,好像那些日子和她糾纏的男子根本不是他似的。
有時候連菱歌都有些懷疑,也許她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不重要的物件,這物件在或者不在,根本就無關緊要。可到底她心裏還是不安的。
或許,她該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才是。
菱歌暗暗在心裏下定了決心,猛地睜開眼睛,正看見鏡中的自己。
她膚色冷白,脖頸修長,身姿窈窕,再加上眉間一點紅色花钿,配上明亮如日月光華的眸子,只一眼,便足以攝人心魄了。
“姑娘生得真好,那話本裏說的傾國傾城想來便是姑娘這般了!”覃秋忍不住贊嘆道。
思夏笑着道:“奴婢就說,姑娘像那畫裏的人似的……”
話沒說完,思夏又住了口。
誰知道老天竟如此不公?這樣好的姑娘,竟受了那麽多殘忍暴虐的磋磨……實在讓人心疼。
菱歌卻并不在意旁人心裏如何想法,她只想過自己的日子,更不願用命運或旁人轉嫁給她的東西而自憐自哀。她這個人慣常如此,就算是給她垃圾,她也能把垃圾變成糖吞下去。
當初逼不得已做了選擇,她不後悔。
“走吧。”菱歌笑着道。
*
因着只有小輩去參加宴席,陸家便只用了一輛馬車,陸予和和淮序年紀太小不去赴宴,一輛馬車也足夠了。
陸辰安和陸予禮坐在一側,陸盈盈和菱歌坐在他們對面。陸予禮和陸盈盈聊的開懷,陸辰安和菱歌卻只是相對無言。
“籲!”
馬車一個急停,菱歌重心不穩,險些撞在陸辰安身上。
“當心!”陸辰安說着,扶住了菱歌的手腕。
他倏的紅了臉,趕忙松開了菱歌,避過頭去沖着車夫道:“怎麽回事?”
車夫回道:“二公子,前面錦衣衛辦差呢。”
陸辰安掀開簾栊,朝着外面看去,隐隐約約的,也有些聲音傳了進來。
“這是應天府的知府梁冀,說是貪墨了數十萬兩白銀的赈災款……”
“這麽多銀子……是要剝皮的吧?”
“這入了錦衣衛诏獄,不招也得招了,還不如早點認了呢!”
……
聽得“梁冀”這兩個字,菱歌一個激靈,趕忙湊過去看。
陸辰安見她驟然擠過來,連嫌棄的話都忘了,只是屏着氣看她。
可菱歌的注意力全在外面,完全沒注意到他正在看自己。
她眉頭緊皺着,仔細辨認着前面錦衣衛押解的人,直到确認那人是梁冀,她才略略舒展了眉頭。
她本還想設法求陸庭之去清查此事,如今倒省了許多工夫。
錦衣衛……
她心底轉過一個念頭,可又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
梁冀魚肉百姓是有了名的,應天府瘟疫之後,流民一直不得安置,甚至一路鬧到了京城,朝廷要查他也是自然的事,與她并沒有什麽幹系。
更何況,她于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物件,他犯不着為了她做這些。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菱歌這樣想着,錦衣衛已押着梁冀等人過去了。
菱歌便将簾栊放了下來,一回頭,正對上陸辰安的眼眸。
陸辰安趕忙避過頭去,耳朵尖卻已燒得通紅滾燙了。
菱歌倒是泰然,只微微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陸盈盈瞧着他們兩人如此,鬼靈精怪的朝着陸予禮使了個眼色,道:“聽說楊夫人極愛熱鬧,素來喜歡張羅京中宦官人家的姻緣婚事。今日這家宴,不僅是楊閣老為了幫陛下相看太子妃人選,更是為着成全京中的青年男女,讓大家有個彼此相看的機會。”
陸予禮用扇子抵着眉心,道:“如今處處講究禮節規矩,男女之間更是如此,平日裏除了自家兄弟姐妹,更是旁的一個人也見不到。如此看來,楊夫人倒是做了件大善事。”
陸盈盈戲谑道:“那這次三哥可要相看個三嫂回來。”
陸予禮道:“那是自然,我連扇子都帶好了,絕對引人注意。”
陸盈盈道:“冬日裏用扇子,自是別致得不得了!”
陸予禮一把合起扇子,敲了敲陸盈盈的頭頂,道:“小姑娘家家的,懂得什麽?”
陸盈盈揉着腦袋,道:“我可不是小姑娘,說不定過了今日,我便是太子妃了。”
“你還真想入宮做太子妃啊?”
“那是自然。”陸盈盈道:“這世上的女子,誰不願做太子妃?”
“可我聽說太子身邊……”
陸予禮話音未落,便見陸辰安按住了他的手臂,道:“慎言。”
陸予禮見狀,只得收了話頭。
陸盈盈道:“太子身邊怎麽了?二哥不讓人家把話說完,好沒意思。”
“天家的事,豈是我們能随便在大街上議論的?”陸辰安想要解釋,話卻說得嚴肅,眼看着陸盈盈的臉沉了下來。
菱歌安慰道:“盈盈別急,二表兄的意思是這些話不能在大街上說,回去之後再讓三表兄說也是一樣的。”
陸盈盈這才高興起來,道:“如此也是。”
陸辰安見狀,不覺多看了菱歌一眼,他攥着的手指略緊了緊,卻終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正在這時,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夫跳下馬車來,将下馬凳放好,方緩緩掀開簾子,道:“公子、姑娘,該下車了。”
陸辰安這才松了口氣,緊攥着的手指驟然一松,道:“楊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