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他

第12章 是他

覃秋溫言道:“姑娘,大公子已讓宮中的太醫為您診斷過了,不是什麽大病,姑娘千萬寬心。只是這喘症……”

“這病我是知道的,我自小便有這病症,不知看了多少名醫,卻都說是醫不好的了。”菱歌望着帷帳之外,只覺一切都是朦胧的,讓人無端便覺得悵然。

“姑娘千萬寬心,”覃秋溫言道:“太醫的醫術自然不是尋常大夫能比的,只要姑娘悉心養着,總能治好的。只是太醫說了,姑娘日常起居還是要仔細着些,尤其是不能累,更不能太過勞心。”

思夏走了進來,将帷帳掀開,捧了藥道:“姑娘趁熱喝了吧。”

菱歌點點頭,由着覃秋扶起身來,低頭接過藥碗,皺眉道:“好沖的味道。”

思夏笑笑,道:“大公子威逼利誘的,那太醫給姑娘用的都是金尊玉貴的藥材,自然味道更重些。姑娘千萬都喝了。”

覃秋多看了她一眼,思夏有些不安,道:“覃秋姐姐,我話又多了?”

覃秋和菱歌相視一笑,道:“在咱們院子裏,怎樣說都沒什麽,出去了可要當心。不過話說回來,今日多虧有大公子,否則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菱歌聽着,心頭不覺一動,卻沒好問為何今日晚上陸庭之會來她院子裏。

難道是……梁翼那裏有什麽變化?

菱歌正想着,便聽得思夏道:“我省得的,我只是不懂,姑娘有哮症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為何大公子不許咱們說出去?”

覃秋道:“大公子如此吩咐,自然有他的意思。更何況,這宅子裏也好,外面也好,越是繁華富貴的地方,人心就越是叵測,姑娘有喘症沒什麽,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還不知人家要怎麽利用這一遭呢!”

思夏聽着白了臉,後怕道:“原是如此!”

菱歌将手中的藥一飲而盡,笑着道:“思夏膽子小,覃秋你別吓她。”

她說着,看向思夏,道:“你性子單純,這便是你的好處。我帶你來京城,只盼着不是害了你,也盼着你別見到這些不堪的事情,永遠能這樣單純下去。”

思夏道:“姑娘待奴婢真好。可是姑娘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奴婢既然侍奉姑娘,便要成為和覃秋姐姐一樣,配得上姑娘的人。”

聽得這話,覃秋和菱歌都忍不住“撲哧”一笑。

覃秋笑着道:“你啊!說你呆,你偏生說起話來比旁人都伶俐!”

菱歌道:“你怎知道我是要做大事的?”

思夏一本正經道:“姑娘才來了京城幾日,便已得了這陸家上下的喜歡,連楊閣老府上都去過了,如今更是太醫都瞧過了,可不是要做大事的?”

菱歌笑着搖搖頭,看向覃秋,道:“你說她呆,她聰明着呢!”

覃秋也笑,道:“是啊!這滿院子的奴婢,也沒有思夏這麽通透的。”

*

主仆三人有說有笑的,直過了三更天才歇下。

陸庭之卻還醒着。

外面夜已深了。

平日裏,無論白天發生天大的事,晚上他都是沾到枕頭就睡着的,可今日不知怎麽了,他思緒雖昏沉,一閉上眼,腦子裏卻全是菱歌。

櫻紅的唇,微微有些蒼白的臉,汗涔涔的雪白的肌膚,懵懂而明亮的眼睛,緊攥着他衣襟的溫涼的手,還有那近乎哀求的低低的呼聲。

他的喉嚨微微滾了滾,手掌有些發燙。那是她方才用力握着的。

“別……”她說。

別什麽呢?別離開她麽?可分明,那個不告而別的人是她。那個決絕到冷漠的人,也是她。

“呵。”

他極輕的低笑了一聲。

他竟然會相信她,這個女人慣會騙人,連他都騙過了。

他自問待人不算親和,素來睚眦必報,對她,卻破了例。

從第一次遇見她,到今日命太醫救她,沒有一樣是按他平日裏的行事來的。

沈菱歌……

他眯了眯眼睛,她竟有喘症麽……

“大人,表姑娘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只怕不好根治啊!”

他想起太醫的話,不覺皺了皺眉。

*

直到翌日一早小厮來侍奉他起身,陸庭之才發現自己一夜未眠。

他竟為了個女人一夜未眠麽……呵!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睜開眼睛,他便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一雙眸子烽火粲然。

外面有些輕微的響聲,很快,便有小厮端着茶盞走了進來。

陸庭之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道:“外面為何聒噪?”

那小厮被他吓得冷汗涔涔,道:“方才老太太房裏的人來說,今日沈家那位表姑娘身子不适,今日不去請安了……”

他說着,擡頭看向陸庭之,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情緒。可陸庭之慣常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看不出什麽,反而膽顫了顫,道:“小的們便議論了幾句。”

“全院上下各去領二十板子。”

“大公子?”那小厮癱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這院子裏的小厮都是跟了陸庭之多年的,陸庭之為人雖冷酷,待他們倒很是體恤,這麽多年,別說是挨打,就是領家法的時候也很少。

二十板子……這怕不是要打斷氣的!

“嗯?若是二十板子不夠……”

陸庭之話音未落,那小厮已急急謝了恩,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還不跑?二十板子還能拼一拼身體底子,本支援由蔻蔻群一烏爾而七五二八一整理若是再加,只怕當真鬼門關見了。偏生陸庭之是個說一不二的,他定下來的事,就算旁人求破了頭也沒半分用處。

這檔口,周臨風走了進來,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小厮,行禮道:“大人,馬已備好了,随時可以動身。”

“不急。”陸庭之說着,站起身來,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大人?”周臨風不敢再問,只是搖了搖頭。

*

不同于以往的歡聲笑語,今日陸老夫人房裏格外安靜。

陸庭之坐在陸老夫人近旁的位置上,頗認真的啜着手中的茶,好像全然沒有注意到今日氣氛的不同是因為自己。

陸老夫人倒是很高興陸庭之能來向她請安,連面色也比往日裏紅潤了幾分,道:“庭之是個有孝心的,這孝心有沒有原也不在請安這裏。你若是忙,就不用日日來了,只差小厮傳個話便是。”

陸庭之淡淡道:“是。”

老夫人有些沒趣,便看向蘇纨和宋文清,道:“菱歌那丫頭素來知禮,若非病得厲害,是不會不來的。你們可去瞧過了?”

蘇纨和宋文清相視看了對方一眼,便由蘇纨回道:“還未去呢,我們也是今日早起才得的消息。”

“菱歌怎麽了?”陸辰安問道。

陸盈盈淺淺一笑,道:“二哥才知道嗎?菱歌表姐昨日晚間暈倒了。”

“好端端的,怎會……”陸辰安話還沒說完,便意識到自己問的太多了。他趕忙住了口,避過頭去,和陸予禮說些旁的話。

老夫人咳嗽了一聲,接着道:“可請了大夫去瞧病了?”

蘇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陸庭之,見他不開口,便只得道:“昨日夜裏便請過太醫了,說是娘胎裏帶來的弱症,不要緊的。”

“太醫?”老夫人趕忙看向陸庭之,道:“庭之,你看這……都是你二嬸母不懂事,怎麽竟去驚動了太醫了!”

她說着,又看向蘇纨,道:“不過是尋常病症,又是夜裏,何苦去麻煩太醫?便是我病了,也用不着請太醫的。此事多有不便,以後斷不可如此了!”

蘇纨滿腹委屈,又沒地方說,只得想法子對付着應下來。

她正要開口,便聽得陸庭之道:“沒什麽不便的。”

“庭之……”老夫人不安道:“你不必維護你二嬸母……”

“是我命人去請的。”陸庭之淡淡開口。

老夫人聽着,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裏,衆人看向陸庭之的神色也變幻了幾次。

老夫人仔細打量着陸庭之,見他沒什麽多餘的神色,半晌才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見你們表兄妹之間相互照拂着,我也就放心了。”

她說着,又囑咐了沈淮序幾句,讓他好生照顧他姐姐。

老夫人說着,又看向蘇纨,道:“今日你們本要去采買首飾、衣裳的,菱歌如今病着,想也是不能去的了。你們記得為她挑選些,別虧了她。”

蘇纨笑着道:“媳婦們省得的。”

“若是得空,你們幾個也去瞧瞧菱歌去。”老夫人說着,目光卻落在陸辰安臉上。

陸辰安忙應了,面色有些微紅。

陸盈盈等人也都應了。

不知為何,陸辰安竟覺得今日的大哥有些不同。平日裏他雖也嚴肅,可這樣看他一眼就讓他覺得心裏發毛,還是第一次。

他只得低下頭去,避免和陸庭之目光接觸。

陸庭之倒是沒說什麽,只優哉游哉的喝他的茶,直到茶涼了,他才站起身來告辭了。

老夫人擺擺手,道:“今日便到這裏罷,各忙各的去。”

衆人應着,都站起身來。

蘇纨忍不住囑咐道:“辰安,待會你去菱歌那裏看看她,順便問問她喜歡什麽款式的衣裳、首飾。”

陸辰安點點頭,道:“是。”

陸庭之踏出門外的腳下一頓,冷冷轉頭看了陸辰安一眼,才拂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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