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謝慕蘇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正要撥打電話給林初戈叫她來當司機,又停住了。

——被那個毒婦知道自己迷路,絕對會被她嘲諷到喪失自尊心的地步。

她翻開手機地圖定位,距離所在地一百米處有一家酒店,她邊朝酒店的方向走去,邊想,這就是網絡時代的便利,路癡這病一部手機就能治。

好容易走到酒店大堂,她顧不上時不時投來的懷疑審察的視線,将身份證和銀行卡一同遞給前臺小姐。前臺小姐接過身份證,目光飛快地打量了她一眼。

“謝小姐,這是您的房卡。”

謝慕蘇一言不發地接過,走了幾步後,她聽到前臺小姐嘀咕道:“長得也就這樣……”

她撇撇嘴,進了電梯。對着電梯反光的部分照了照,果然,妝都花掉了,只是卸了妝的她也沒醜到被前臺小姐鄙視的地步吧。

手機的電量僅僅只剩百分之五,她點開微博,在搜索欄輸入酒店的名字,查詢結果裏已經有人發出與她有關的微博。不知何時偷拍的照片,并附上“沒了ps的謝慕蘇長相不過如此”的配字。

她接連看了幾條,基本都在批判她的外形氣質。

嫉妒,絕對是嫉妒,她想。

她摸出門卡,打開了房間的門。為了節省錢,她訂的房間是普通檔,她将手提包扔在床上,細細地打量了一圈,得出結論:幹淨整潔。她很滿足,她的母親雖出身名門,可她從未享受過一天的大小姐生活,也沒有認床的毛病。

她将手機接上酒店準備的充電器,去浴室梳洗打扮了一番。

剛洗好,服務員便送來晚餐,謝慕蘇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當下大快朵頤起來。

吃飽後,她又刷起八卦論壇,論壇對她的長相的評價和微博無差。謝慕蘇忽然悲從中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長相雖然稱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算個清秀美人。難不成,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她氣不過,發短信向方苓求證:“阿苓,你捂着良心回答我,我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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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分鐘,謝慕蘇收到了方苓的回複:“據說自己照鏡子時,大腦會自動美化百分之三十左右。”

謝慕蘇覺得心好痛,她自暴自棄地問:“那我醜嗎?”

方苓回:“不啊,百分制的話,你到了及格線。”

她放下手機,決定睡覺。

第二天,回到市區後,謝慕蘇發現狗仔又纏上了她。

她不知道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麽,于是打電話給莉莉。

莉莉說:“有人拍到你去墓地,挖出了你的家世,與出道時公司為了給你包裝形象而說的背景不相符。”

謝慕蘇記起剛出道時,公司對外宣稱她出身書香門第,父母皆是老師。她不覺得自己會紅,也沒太當回事,便由着公司宣傳。

她問:“公司打算怎麽辦?又開記者會?”

“嗯,畢竟不能因為你影響新劇……”

“我知道了。”

寧雙牧看着眼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抿唇笑道:“不知張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對面的女人正是張馨。半個小時前,應酬完的寧雙牧正要回家,卻接到陌生的號碼,女人的聲音低啞中帶着一絲媚,說有事找他,問他是否有空。

寧雙牧擡手看了眼表,不算太晚,他問了地點便驅車趕到這家西餐廳。

張馨想方設法才搞到寧雙牧的號碼,此刻恨不得使出全身的本領一舉拿下眼前帥氣的男人。

她故意眨眨眼,身子向前傾,嘟着嘴似嗔似怪道:“沒有事就不能找寧總嗎?”

寧雙牧往後靠了靠,脊梁抵在椅背上,說:“恕寧某直言,張小姐不适合可愛風。”

張馨也不惱,她端起酒杯,仰着雪白的脖子啜了口紅酒,她相信此刻的她在寧雙牧的眼中是美的。她放下酒杯,笑不露齒:“寧總覺得我适合什麽風格呢?”

她的伎倆全部收入寧雙牧的眼中,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覺得張小姐更适合‘模特’風。”

張馨臉上的笑意有些僵,這寧雙牧好生刻薄,居然拐彎抹角地罵她。不過她可是星尚的傳媒總監,裙下之臣不計其數,男人在她眼中都是下半身動物。

張馨垂頭切着牛排,她的刀工狠準,她的聲音卻媚得滴水:“寧總,我不過是想感謝您出錢投資小謝的新戲而已。”

她的聲音像是加了糖漿的蜂蜜,甜得發膩。寧雙牧再無興趣同她周旋。

“首先,我投資《象牙塔之戀》時,你們公司的小謝還沒進劇組;其次,不知今晚張小姐是以什麽身份來感謝我?若是張總監,可以留到慶功宴;若是個人,我承受不起。”

不顧臉色泛紅的女人,寧雙牧叫來服務員:“結賬。”

待服務員離去後,他似笑非笑地說:“最後,再見,張小姐。”

到了家,寧雙牧拿起毛巾進了浴室。

他随意地沖了個涼水澡,擦着頭發走到客廳。一打開電視,便看到了謝慕蘇的臉。

又是她,這女人三番兩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或是借旁人之口,或是直接出現在他的眼前,或是像現在這樣。

電視上的謝慕蘇正在回答記者的疑問:“……我從未想過欺騙任何人,我的确是單親。”

有刁鑽的記者發難:“可你沒有否認過你的父母并非大學教授。”

謝慕蘇挑眉:“同理,我也沒有承認過啊。”

她一臉痞相,莉莉連忙扯住她的衣角,生怕她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謝慕蘇看向莉莉:“行了,莉莉。既然公司大手筆幫我開記者會,又趕上全國直播,幹脆讓我說個痛快。”

她拿起話筒,望向臺下的記者:“你們聽好了,我進這圈不過是一時興起,也沒想過成名,所以公司包裝的事我沒插手,你們說我推卸責任也好,不願意相信我也罷,我無所謂。也別陰謀論我說我接機炒作,想必你們知道我的合約快到期了,我直說,合約到期我就隐退,永不複出。”

一時間,會堂內響起無數道白光。電視上的女人神情冷淡,她揚起下巴,任由記者拍個夠。

謝慕蘇,寧雙牧默默咀嚼着這幾個字眼,半晌,他笑了起來。

“有點兒意思。”

拍攝仍在繼續。

謝慕蘇扮演的啞巴學姐在籃球場堵住了男主角,鼓起勇氣雙手遞上情書,卻被男主角無情拒絕。

謝慕蘇不用背臺詞,她換上校服,在腦中臆想着适合的表情。她從未向人表白過,但一片真心被人輕飄飄地回絕,定是不好受的吧。

她用餘光掃了眼肖可琪,肖可琪話不多,而她也不擅長和陌生人交流,進劇組至今,二人之間僅僅是點頭之交。再者,她又撞破肖可琪向寧雙牧表白。在片場中,肖可琪比她還要淡然,仿佛什麽也沒發生,她卻只覺呼吸都是尴尬的。

謝慕蘇深吸氣,達毅也準備妥當,場記打下場記板:“Action!”

抱着籃球的少年詫異地看着眼前陰沉的女生,問:“學姐,有事嗎?”

過路人來來往往,視線不停地在二人間流連,甚至有好事者嘴角挂着幸災樂禍的笑容,圍在一旁看好戲。

女生撥開擋住眼睛的劉海,她咬住下唇,似乎有些緊張,她拿出一封信,緩緩呈在男生的面前。

男生胡亂抹了把前額的汗水,露出一個溫和又歉意的笑:“抱歉,學姐,我有喜歡的人了。”

圍觀的衆人等的就是這句話,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他們都不明白學姐為何要自取其辱。

鏡頭最後,是女生漲紅的臉,和噙滿淚水的雙眼。

“OK!”

謝慕蘇仰着頭,将淚水倒回眼中。

達毅看在眼裏,誇獎道:“原來是真哭啊,你的演技越來越好了。”

聽在謝慕蘇的耳中,卻是滿滿的嘲諷意味。

不出所料,達毅緊接着說:“你一定有過很多次表白被拒的慘痛回憶吧?”

“關你什麽事。”待會和肖可琪還有一場戲,謝慕蘇正煩惱着要不要和她對戲,達毅卻像只蒼蠅一樣圍在她耳邊嗡嗡叫。

達毅只當她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笑着說:“我就納悶你的演技突飛猛進呢,原來是真情流露。”

謝慕蘇正要回擊,一道女聲拯救了她:“謝小姐,我們來對戲吧。”

謝慕蘇沖達毅翻了個白眼,轉身對肖可琪說:“好。”

肖可琪的臺詞比較多,她扮演的閨蜜一直質問着學姐,說到最後,情緒激動起來便狠狠打了學姐一巴掌,

關于巴掌,肖可琪想假打,謝慕蘇試着偏頭,她不認為以自己的演技能演得逼真。配合肖可琪的動作演了幾次,結果如她所想,她索性說:“我演技不好,還是真打吧。”

肖可琪還在猶豫,擔心失手打疼了謝慕蘇。

謝慕蘇暗暗想,唉,多好多溫柔的姑娘,人又漂亮,除了有點自戀。

“沒關系的,疼就疼吧,你們有一場戲不也要穿着棉襖烤火嗎,拍戲總要犧牲的。”小芝、肖可琪以及達毅有一場戲是去野游,夜晚住在山洞裏。大熱天裹着棉襖烤火,光是想想就覺得熱。

肖可琪終于妥協。

巴掌真真切切打在臉上時,謝慕蘇卻想到了母親,比起年少時挨過的巴掌,肖可琪的手勁小得多了。

過戲後,她對着鏡子照了照,肖可琪控制了力度,足以讓她下意識地偏頭,又不至于臉部發腫。只是,近看隐隐能看出手指印,若是被有心人拍到,免不了又是條新聞。

她用冰袋敷着臉,她的戲份正式結束,劇組的工作人員道了聲“祝賀謝小姐殺青”,就繼續忙活其它的事去了。

莉莉說:“劇組想借你隐退炒炒關注度,加快拍攝的進度,早日排檔上映。”

反正她的戲份拍完了,劇組愛怎麽來就怎麽來,和她無關。今時不同往日,她很快就要隐退了,她現在關心的只有一個——片酬。

雖然她莫名其妙地空降劇組,又弄出一堆爛攤子,背負一身罵名,但片酬總還是要給的吧?她的身價不高,不過她很快就要失業了,蚊子腿也是肉,她極度需要生活的保障。

謝慕蘇的嘴唇有點幹,她舔舔嘴角,視線游移:“莉莉,我戲也拍完了,那……”餘下的話她說不出,謝慕蘇覺得臉有些燥,以前的她從不會主動問錢的事。

莉莉了然:“劇組過幾天會打到你的卡上。”

得到肯定的答複,謝慕蘇不知道該聊些什麽,自從那日的争吵後,她和莉莉除了公事基本再無交談。

莉莉倒不像她扭捏,她問:“你考慮好隐退後怎麽養活你自己嗎?”

謝慕蘇搖頭,娛樂圈的女人們到了三十來歲,要麽是嫁入豪門做闊太太,要麽開間酒吧與圈外人隐婚。她即使想下海做生意,也沒有足夠的資金。

“你手下的新人有潛力股嗎?”她問。

“也許有吧,不過不重要了,”莉莉笑了笑,“其實那天你說得很對,我太過急功近利,為了勞什子‘金牌經紀人’而忘了初心。”

“……你不打算當經紀人了?”

“怎麽會?”莉莉睨了她一眼,“我只是想改變心态,不再觊觎着那些虛名。”

謝慕蘇放下冰袋,抱住眼前的女人:“莉莉……”

莉莉笑吟吟地推開她:“你有空擔心別人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免得多年後淪落街頭被人拍到可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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