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得知可以飛去巴黎觀看時裝秀,謝慕蘇激動地抱住寧雙牧的脖子,主動親了他幾下。
寧雙牧一邊淡定地享受着美人獻吻,一邊在心中感嘆,第二次,這世界有個陸江引真好。
高興之餘,謝慕蘇也沒忘記将手上的工作交接給錢媛。幾天後,兩人坐上了飛往巴黎的航班。
寧雙牧看着她說:“睡會吧。”
謝慕蘇搖頭:“我興奮得睡不着。”
在寧雙牧的執意要求下,謝慕蘇只得合上眼。長時間維持着同一動作,醒來時,脖子酸脹無比。睜開眼,入目的便是線條淩厲的側臉。
脖子扭動時骨骼伸展所發出的響聲驚醒了他,狹長的眸子氤氲着一層霧氣,男人有些怔然地看向謝慕蘇。
謝慕蘇壓低聲音,痞氣地說:“睡美人醒了?”
她說話的時間裏,寧雙牧已不複剛醒時的怔忡,大腦逐漸清明的男人掃了眼腕表,聲音帶着笑意:“還有半個小時到巴黎,以及,你确定我是睡美人?”
他不笑時太過冷淡,一笑,她又吓得渾身發顫,謝慕蘇連忙扭頭看向窗外。
對于寧雙牧而言,在這次的巴黎之旅中,時裝周只是舉重若輕的一部分。在行程表中列出要去的景點遠比時裝秀的場次還要多。
下了飛機,天色已晚,寧雙牧攔了輛出租車,用熟稔的腔調對司機說出預約的酒店的法文名,回頭便見謝慕蘇一臉崇拜地盯着他。
心間充盈着羽毛般的滿足感,他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聽得懂?”
“聽不懂。”雖然一個單詞也沒有聽懂,但他說起法語時聲音的音質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性感。
她又問:“你什麽時候學的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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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着腦袋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迎向她希翼的目光:“很久以前。”
“又賣關子。”她眼珠一轉,“正好,閑着也是閑着,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他注視着她:“你想聽什麽?”
她眨了眨眼:“都好啊。我只是對之前沒有我參與的你的人生感到很好奇。”
“你這是在表白嗎。”
“……你為什麽會解讀成表白?”
他抓住她縮進衣袖的右手,漫不經心道:“籠統地說,與大多數人一樣,出生,上學,出國留學,回國工作,遇見了你。”
“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事?”
“你呢?”
又把問題抛給她。謝慕蘇放棄了談天的念頭,車窗外時尚熱辣的女人,與之一起高鼻深目的紳士,古典優雅中又透着浪漫情調的建築,一絲一毫全跌進眼中。像石子砸進水潭帶起的漣漪,謝慕蘇渾身戰栗發麻起來。巴黎,巴黎!
被無視的人換了個話題:“想好了要去的地方嗎?”
聞言,謝慕蘇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先去春天百貨吧,這是方苓她們列出的購物清單。”
“還有呢?”真是陰魂不散的姐妹淘,寧雙牧腹诽道。
“當然是看時裝秀!希望能給我多多的靈感!”輕快的女聲鑽進寧雙牧的耳中。
“沒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謝慕蘇晃了晃腦袋:“來巴黎的目的就是看秀和海購。”
合着在她眼中這次旅行只是為了她和她的好姐妹來的,他有些郁悶地想,他的作用是什麽?免費的翻譯?
沉浸在欣喜中的謝慕蘇絲毫沒有察覺身旁男人的低氣壓,一個精神抖擻,一個郁郁寡歡,汽車便在這兩種矛盾的氛圍裏駛向目的地。
進了酒店,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謝慕蘇才恍然察覺,他們只開了一間房。
乍然間,腦海中閃現出無數亂七八糟的畫面。她慌亂地摸出口袋的手機,找到林初戈的號碼正要撥通又想起國內此時約莫淩晨,改發了條短信:“初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該怎麽辦,我好緊張!”
久久沒有收到回複。
無奈之下,謝慕蘇裹緊被子裝睡,浴室的門在此刻被打開。
沐浴完畢的寧雙牧從浴室走出來,墨色的絲綢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說挂,卻更像披着,仿佛随時都會從他的肩頭滑落。
謝慕蘇只看了眼便羞紅了臉,她看也沒看從行李箱中抓起一件睡衣,便躲進了浴室。
寧雙牧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在雙人床上坐下,擱在绛紅色木櫃中央的手機的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屏幕顯示接收一條新短信,寧雙牧瞟了眼發信人,莫行堯。點開一看,是一張圖片,附字簡短,好友一貫惜字如金的風格:“效率真低。”
他點了點圖片,看樣子,似乎是謝慕蘇發給林初戈的短信——只是他妹妹的手機卻到了他好友的手中,又被他的好友用自己的手機對着屏幕拍了張照片,再發給他。寧雙牧若有所思地望向浴室的方向。
浴室中的人,動作緩慢得如同慢鏡頭,謝慕蘇磨蹭了許久,坐在浴缸中發呆。出去,不出去,是個問題。
——但總不能一晚上都待在浴缸裏吧?!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謝慕蘇決定直面那不敢臆測的未來。
她小步走出浴室,在床的另一邊坐下。餘光瞥了眼另一邊的人,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書。
“累了就睡吧。”合上一字未看的書籍,寧雙牧背對着她躺下身。白皙修長的手臂在昏黃的燈光中劃過,臺燈一暗。宛如一道流星,将黑夜點亮,一瞬間後,又歸于黑暗。
謝慕蘇默默地躺下身子,床夠大——也許只是她和他之間相隔的距離太遠。櫃子上的手機一亮,時隔兩個多小時,林初戈只回了兩個字:“措施”。連标點符號也不屑給予。
寂寥的夜裏,她莫名地生起悶氣,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她對着手機屏幕一頓亂戳,編輯好一條短信發了過去——
“我不是瑪利亞。”
“抱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居然……他是聖父?天主教徒?”謝慕蘇剛看完這條短信,緊接着又一條短信發過來。
“排除性取向問題,你該帶寧雙牧去男性泌尿科看看。”
謝慕蘇苦笑,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躍動,她回複道:“我們中間隔着三碗水以上的距離。”
林初戈:“你們是真心相愛嗎?”
謝慕蘇:“……是。”
消息發送了很久,也沒再收到回音。謝慕蘇重重地嘆了口氣,将手機放在櫃子上。
原本以為熟睡的人突然翻過身,喊了聲:“慕蘇。”
“你、你沒睡着?!”她的舌頭像是打結了似的。
“……我是男人,睡得着才奇怪吧。”
他的聲音從未像此刻這般沙啞,低沉和隐忍。恍若天閣上的一座老鐘,內壁布滿了灰塵,無法發出原有的清亮。
她試圖從中窺出點什麽:“……因為我?”
他極快地笑了聲,像是妥協般,又似是被她自信的追問逗笑了一樣。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麽,古鐘卻許久都不再鳴響。
她收起疑惑,正要背過身,他卻按住她的右肩,身體被硬生生地攥住,稍一使勁,她的姿勢從側躺變成了仰躺。
随即,吻落了下來。
他的氣息萦繞在她的周身,她有些緊張,卻又有些激動。
她的心如擂鼓,他想做什麽?
他的動作陡然停止。翻過身,他仰躺在床的另一邊,微微喘着氣。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撩撥了別人後,就當作沒事人一樣跑路。火大,她簡直想踹他一腳。
她抑制不住地譏諷:“你不行?”
寧雙牧愣了愣,她的語氣平淡,他卻像被無形的刺紮了下。漆黑的空間裏,他的嘴角漾出一絲笑紋,湊在她的耳邊說:“你希望我繼續下去?”
不待她回答,他抓住她的手往下,她隐約意識到他想幹什麽,猛地甩開他的手,說:“你想幹嘛?!”
他面不改色,懶洋洋地說:“讓你親自鑒定一下我到底行不行。”
“……下流!”謝慕蘇翻過身,将燥熱的臉貼在清涼的枕頭上。以前怎麽沒發覺他的臉色這麽厚。
他得逞地笑。
謝慕蘇再也忍不住,踏腳踹在了他的大腿上。她自以為使足了勁兒,他卻哼都沒哼一聲。伸手将她撈進懷中,低聲道:“生氣了?”
“……”她的鼻梁正好撞上他的胸膛,疼還是其次……這樣的舉動未免太親密了。透過皮膚傳來的體溫,像火星子一樣飛濺在臉上,她的臉頰又疼又熱。沐浴露濃郁的氣味,以及似有若無的須後水的清香,一股腦兒全往鼻孔鑽。謝慕蘇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被捕撈上岸的魚,沒了動作,忘了呼吸。
“嗯?”他又問,“不想理我?”
“你、你能放開我嗎?”她的話語帶着顫音。
“理由。”
“……我不習慣。”
他卻摟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額前:“那就去習慣,從今晚開始。”
她突然慶幸她是進化了幾千年的高等生物的後代,而不是二進制系統的電腦,遭受到難以承受的負荷後便會死機。不過,若是冷冰冰的、沒有心跳的電子産品也好,她恍恍惚惚地想,至少一顆心不會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想着想着,她在他的懷中睡去了。她的呼吸逐漸趨向平穩,寧雙牧低頭蹭了蹭懷中人的臉頰,無聲地笑。
他想,今晚恐怕睡不着了。
第二天,謝慕蘇醒來時,寧雙牧正慢條斯理地打領帶,她神志不清地想,此情此景真是太容易讓人産生誤會了。
涼水接觸到臉頰,她得以回過神。她的嘴中塞着牙刷,衣衫不整地沖出浴室,問他:“又不是上班,你穿西服做什麽?”
——認識了這麽久,除去昨晚的浴衣,她只見過他穿西服。他的三圍若是真數據,可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蜂腰窄臀寬肩。
她自以為将司馬昭之心掩蓋得很嚴實,他了然笑道:“那我脫掉。”
她安靜地轉過身。再次從浴室走出來,他自己換了件黑色夾克,深色調愈發襯得他的膚色白皙,不健康的白。褪去嚴肅的西裝,他的氣場随和了許多。遠遠坐在那兒,倒像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大學生。
她心裏有些癢,嘴上調戲他道:“哪家的小夥子,今年十幾歲啊?”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不作答,由着她過嘴瘾。
今天他們将要觀看的時裝秀是以“帥氣風”聞名的女裝品牌。為了貼切主題,謝慕蘇選了件黑色镂空套裙,她極少穿黑色,不滿意地對着鏡子照來照去。
一旁的寧雙牧說:“挺好的。”
她扭捏道:“我很少穿黑色,總感覺不自在。”
他摸着下巴回憶了片刻,說:“你喜歡藍色?紫色?”
她點頭:“小時候膚色黑,穿深顏色的衣服只會顯得更黑,買衣服就固定了幾個顏色。”
她又補充道:“你那一圈朋友都跟白種人似的,除了嚴清巡。”
“你很滿意清巡?”他呷了口咖啡。
她在他的面前坐下,拿起一個羊角面包咬了口,含糊不清地說:“真要說,除了膚色這點,外形條件你們幾個都很優秀。性格嘛,陸江引太聒噪,莫行堯太冷淡,嚴清巡很溫和。而你,我琢磨不透。”
他放下咖啡杯,挑了挑眉:“為什麽?我們相處的時間最長,你反而最不了解我?”
“其實也不了解他們,只是他們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這些。也許再深入相處,之前的印象便會推翻——就像你一樣。我本來以為你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冷漠又絕情的男人,但你卻會幫院長找福利院的孩子。之後在一起的時間裏,總會颠覆原先的想法。”
冗長的一段話使得他偏離了重點:“你想和清巡他們深入相處?”
“……不想。”神啊,該用哪個星球的語言和他交流。
她默不作聲地吃早餐。
在他以為會安靜地吃完早餐時,她冷不丁地問:“昨晚為什麽沒有繼續下去?”
他咽下口中的咖啡,說:“即使繼續下去,你也會覺得進展太快吧?況且,你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反倒顯得他毛躁。
她的臉上難得露出愧疚的表情。
他趁熱打鐵,痛陳一腔的心酸無奈:“追求你,和你交往,必須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可若是火力太小,你又會疑神疑鬼,對自己沒信心。既要令你享受到被愛的感覺,又不能使你覺得被冒犯被唐突,而是有條理計劃地往目标前進,這個度真難把握。”
她反駁:“總不能認識第一天就牽手第二天接吻第三天就結婚吧?”
“我倒是想,你願意嗎?”
她的腦袋中驟然冒出一個可能:“你難不成真有什麽難言之隐,寧家絕後也就算了,免得自己連老婆都讨不上,所以才迫切地想要結婚?”
寧雙牧的臉色鐵青:“你想十個月後的今天在市醫院給我生下一個孩子嗎?”
好像真把他惹火了,她縮了縮肩膀:“……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