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程瑤一路上接收到無數探究打量的目光,習以為常地走進教室,安然入座。

邵櫻扭頭偷看一眼後桌的程瑤,低聲與同桌叽叽喳喳地閑聊:“哇塞,勁爆!咱們班的新同學坐着紀淮的車來的,我剛剛看到了。”

“紀淮不是手受傷了嗎?開學也沒來。”

“估計傷好了呗,高三了,也不能太長時間請假吧。”

周心語說:“我就說新同學不簡單嘛,突然空降咱們班。”

邵櫻兩眼放光,“關鍵是她坐的是紀淮的車啊,隔壁班那誰可是連話都沒能跟紀淮說上啊!”

“紀淮平時是有點不愛搭理人,他手不是摔斷了麽?看來是好了。”

邵櫻興奮地說:“嘿嘿嘿,有點期待。”

“……”

原來這小孩叫紀淮。

前面兩人以為自己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句句都跑進程瑤的耳裏。看來是高中生活過于枯燥,這點小事都能被當做談資。

紀淮慢悠悠走進教室,路過程瑤時不自覺停下腳步。周圍同學紛紛側目,都好奇他接下來的動作,似乎在隐隐期待些什麽。

紀淮與程瑤對視一眼,瞬間收回目光,坐回自己的座位。

周心語看他們的對視的眼神冰成寒霜,一點激情的火花都沒有,心裏大失所望,“嘁~沒意思。”

邵櫻搖頭,“唉,早該料到的,我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紀淮這個冰塊融化了。”

紀淮外表帥氣迷人,家境富裕還才華出衆,外在條件樣樣完美,就是常常冷漠得近于殘忍,只這一點就足夠粉碎無數癡心妄想的少女心。

話唠王元柯湊近程瑤,開口說:“唉,同桌,早上好,我們來聊聊!”

“……”程瑤繼續看書,英文原着能直接感受莎翁作品中別致而精妙的韻腳,她過去為追求物質財富,只能壓縮閱讀書籍的時間去關注股市走向、時事動态,現在有大量的時間可供她揮霍,足以彌補缺憾。

王元柯并不在意程瑤的冷淡反應,兀自開口,喋喋不休。

“哎哎哎,程瑤,你這樣天天看課外書,還想不想參加高考了,馬上就要月考了,你不怕老師發威把你趕出一班。”

周心語也見機插話:“我給你說啊,當初分班前就規定咱們尖子班只能有四十個人,結果第四十一名是副校長的親戚,一定要走後門進一班。結果被徐老師狠狠地教訓了一通,徐老師嚴格起來,校長的面子也不給。”

邵櫻也給新同學介紹情況:“是這樣,畢竟特級教師嘛,名頭在那裏,一般校長也都會給點面子,徐老師脾氣又大,你也不是不知道。”

“嗯。”程瑤點頭,用教科書蓋住書,顯得收斂些,好讓老師不難堪。

周心語一直是聽話懂事的乖乖女,看程瑤根本不怕不茍言笑的班主任,豎起大拇指說:“你厲害!”

上課鈴一響,數學老師走進教室開始講題,高中階段所有的新課程已經結束,高三只是對舊知識的鞏固與複習。老師羅列幾道難題讓同學們思考,往下一望就看到程瑤在埋頭開小差。

“程瑤。”老師點點黑板,“你說說這道題的答案是多少。”

王元柯想提醒同桌,只可惜這是一道壓軸題,平時考試未必都有人願意去挑戰,他快速打草稿,想偷偷告訴她答案,救她于水火。

程瑤站起來讀完題目,這道題在高中階段的确算是難題,不出幾秒就說出心底的運算結果。“六分之根號三。”

“請坐。”老師原本想在她算不出題之後批評她一通,沒想到她算得又快又準,只好尴尬地清清嗓子,“看來程瑤同學私底下還是花了不少功夫,不過還是要認真聽課。”

“我靠,這麽快,這可是壓軸題。”王元柯不可置信,“你亂蒙的吧。”

“你如果願意花一些廢話的時間拿來學數學,肯定比我還快。”程瑤趁機揶揄。

老師沒有繼續為難程瑤,激情澎湃地為同學授課。

讀至尾聲,程瑤興致缺缺地收下書,覺得乏味,還是不喜歡書中美滿的結局。她憎恨歌頌美好的詩性正義,她認為粗鄙庸俗的童話與喜劇都該被焚毀,愛情與正義是愚弄人的烏托邦,只有苦難才是永遠的故鄉。

傍晚的程家別墅空無一人,程信與方芸依遲遲不接電話,沒有傭人回應門鈴。程瑤在門口等得不耐煩,只能選擇翻牆進門,她踩上臺階雙手攀上院牆,手臂支撐身體向上爬,剛一發力就被路過的紀淮給扯了下來。

紀淮輕而易舉地提住她的衣領,促狹地說:

“想偷東西?”

“故意來找茬是吧?小孩兒一邊兒玩去。”程瑤瞪他一眼,繼續翻牆。

一看她快要翻上石質圍牆,紀淮又把她拉了下來。

幾縷黑發被汗水粘在脖子上,程瑤熱得徹底失去耐心,“你走不走?”

“你快走光了,我提醒你。”空氣變得燥熱,紀淮卻說得坦然。

程瑤瞄一眼校服裙擺,擡眼咄咄逼人地說:“怪不得賴着不讓我走呢,原來盯着姐姐的腿看呢,好看麽?”

“你可以叫我幫你。”紀淮琥珀色的眼瞳深邃清澈,态度很是誠懇。

這臭小孩擺明是要捉弄她,指不定還有什麽損招兒,程瑤不留情面地說:“我叫你滾啊。”

“那我滾了。”紀淮嘲諷地勾起嘴角,平靜地抱着足球,留她一個人艱難地翻牆。

別墅的門窗緊鎖,程瑤發洩似的砸開玻璃再翻進窗,迅速關掉防盜警報。她褪下被汗水濡濕的衣服,洗完澡後無力地倒在床上。夜色籠罩,秋風輕柔,她卻在安逸的氛圍中難以成眠,在疲憊裏愈發的清醒。

噩夢不會寬恕她,一夜都不肯。

……

程瑤第二天早晨下樓時,程信與方芸依正有說有笑地在一樓用早餐。

方芸依昨天與程信玩得忘情,淩晨才回家,愧疚地解釋:“瑤瑤,昨天你爸來接我那個,車就在半路上爆胎了,我們就回來得晚了點兒。”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連自己也不能說服。

“怎麽家裏其他人也不在。”

程瑤指的是家裏的家政傭人。

方芸依越說越沒底氣,“呃,我昨天上午心情一好就給他們臨時放假了。”

方芸依這情商水平究竟是怎麽上位的,程瑤搖頭,“那好吧。”

她從書包裏拿出兩張紙、兩支筆,分別遞給二人,補充說:“那現在請你們不要說話,每個人分別在紙上寫好昨晚爆的是哪只輪胎。”

方芸依剛才說車爆胎只是随便編的借口,沒想到程瑤還要繼續追問,露出猶豫的神情。

程瑤見好就收,軟下語氣,趁機提條件,“爸,給我買架鋼琴吧,九尺斯坦威,放我房間。”

程信心中有愧,做出最後的妥協,“買臺小一點兒的,你選吧。”

程瑤收回紙筆,“謝謝爸爸。”

方芸依問:“瑤瑤還會彈鋼琴吶,早知道就給你準備琴房了。”

“不會。”程瑤誠實地回答,她小時候沒有優渥的物質條件,畢業後工作繁重,只在一次次音樂會中培養了鑒賞的能力。

“那我幫你找位鋼琴老師吧,聽陳太太講,他們家兒子請了位音樂學院的博士,人很耐心呢。”方芸依在家當全職主婦,每天唯一的愛好就是指揮傭人管理家務和混在貴婦圈裏社交。

程瑤覺得昨晚的委屈受得還挺劃算,“謝謝方姨。”

“快吃早餐吧,”方芸依沒有子女,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總天真地把她當小孩哄,“過完這個周末就要考試了呢,好好發揮哦,不要緊張。”

“好。”

程瑤無言以對。

方芸依也會去上些禮儀、品酒、陶藝之類的課程打發時間,她今天趁程瑤在家,又興致沖沖地做起糕點。

程瑤不喜歡油膩的奶油,出門在小區裏躲個清靜。

江若愚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邊,突然在她耳後開口,“你是哪兒來的?”

程瑤覺得這話有趣,難得好脾氣地回答說,“我大概是從書裏爬出來的。”

江若愚做出一副受到驚吓的浮誇表情,“嚯,看來本少爺今天碰上貞子了。”

本少爺?哪兒來的中二病?

程瑤覺得他聒噪,又走回院子,鎖上門。

“诶诶诶,給本少爺站住!”江若愚矯健地翻過牆,跳進花園,攔在她面前,賤嗖嗖地問:“我之前沒在方阿姨家見過你,你是這兒新來的傭人?”

程瑤不理她。

“小江來玩了啊,”方芸依端着甜點,放在花園裏的石桌上,“你們都在附中讀書,應該認識吧。”

“阿姨我們才認識,之前沒見過。”江若愚讨好賣乖地笑着。

“哦,這是程瑤,也在讀附中讀高三呢,你們好好交流一下吧,瑤瑤不愛說話,多認識一點朋友也挺好。”方芸依擺好甜點,倒上紅茶,留下二人獨處。

“嚯,你就是那個新來的程瑤?”江若愚吊兒郎當地說,“他們說你比陸一澄好看,紀淮說你一般,我看……”

“紀淮說我什麽?”程瑤沉下眼眸,心裏暗暗罵他。

“他說你長得一般。”江若愚不怕事地原話重複,又轉變話題說,“我叫江若愚,住在六棟,我是文科七班的。”

“哦。”

“我是紀淮的弟弟,他說你長得一般。”

江若愚酷愛惹是生非,他聽年級傳聞一班新來的同學比公認的級花好看,就去向紀淮求證,紀淮當時的确笑着評價程瑤“一般”。

“哎喲,我哥每天面對的都是維納斯什麽的,說你一般也實屬正常,給我個面子,饒了他吧!”

江若愚對着程瑤嚷嚷半天,讨了個沒趣,灰溜溜地跑到別家去玩。

其實江若愚也曾經問過紀淮班上其他女同學長得怎麽樣,只不過那時紀淮每次都不冷不熱地說“沒看”。

兩個評論暗含多大的差別,還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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