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假裝原是這般艱辛(四)

假裝原是這般艱辛(四)

今天是情人節,很多人都已經沒心情聽課了,都計劃着晚上的約會。一聽到教授放人,都一窩蜂地湧出教室。

小胖挽着倪晶的手,“咱們今天也上飯堂嗎?太沒情調了吧?”

“不上飯堂難道和人家去搶位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人家都早早訂好位了,還輪到你嗎?”

“我就是知道今天情人節啊,所以才不想上飯堂。雖然我們不是情侶,但今天去飯堂好像很傻。”

小胖拖着倪晶,想阻止她步向飯堂,可是作用不大,一擡頭就瞧見了宿舍樓下固定的身影,奇怪的是,情人節了,諾毅學長竟然拿的是一大束向日葵??

“學長好。”倪晶先打了招呼。

“諾毅學長好,我不做強力發電燈泡了,我先閃了,你們自便哦,呵呵。”小胖甩開倪晶的手先開溜了,雖然一個人過情人節很凄慘,但好像諾毅學長比她更可憐一點。

“小胖——”倪晶喊着,小胖已經上了半層樓梯了,朝她揮揮手,還送了飛吻,倪晶只好放棄。

“情人節快樂。”

倪晶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去接殷諾毅遞過來的花和禮物。

“我知道你準備說什麽。但我只希望你能接過去,之後你扔了還是送人了,我都無所謂。還有別說我多送了,還有一份是補回元宵中國情人節的,就看在那天我等了那麽久還是沒等到你的份上,你一定要把禮物收了。”殷諾毅直接把向日葵塞到倪晶懷裏,禮物還是小小盒子,放到她衣服口袋裏。

“你這是何苦呢?”倪晶還沒說完。

殷諾毅就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搖搖頭微笑着說:“你錯了,這是何其甜,我可以看到你,還可以把禮物放到你手上,這樣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倪晶低頭看着懷裏的向日葵,朵朵都挺得直直的,檸檬黃的花瓣,黑褐色的花芯,向着太陽,向着光明,向着希望。

倪晶突然擡起頭說:“學長,你是覺得我們之間有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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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一直都在我心裏。”

倪晶搖搖頭,眼睛又落在懷裏的向日葵上,“沒有了,我的希望破滅了,再也沒有。從那麽高的雲端摔下來,怎麽可能會不粉身碎骨?”

“人生要有希望,要往前看,那才快樂。”

“我不要了,希望只是奢望。淵,”倪晶的聲音哽咽起來,眼前已經一片模糊,“淵他已經醒不過來了。”

殷諾毅把倪晶抱到懷裏,連着整整一大束向日葵,“你看,希望不是在你懷裏嗎?”

倪晶嘤嘤地哭泣起來,“學長,別對我這麽好,你的情,你的債,我還不起,別讓我有負罪感。”

“我從來沒想過要你還,總是算計着得失,那樣的愛已經失了味。你告訴我的,愛不是霸占,愛是包容!不記得了?”

殷諾毅撫着倪晶的長發,“就當只是陪學長吃頓飯好嗎?”

還是那家富麗堂皇的餐廳,四周大幕大幕的鏡子牆,照着倪晶剛哭完紅腫的兔子眼。倪晶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突然心虛地低下頭盯着地板。怎麽她總是狠不下心強硬拒絕呢?以前已經犯過錯誤了,現在還要複制錯誤嗎?心裏還是塞得滿滿淵的影子,那諾毅學長又是在哪個點上?是因為淵現在變成這樣了,所以她才找替身,找安慰嗎?

“諾毅!”低沉的男中音在身後響起,殷諾毅和倪晶都轉過頭去。

“紀伯伯。”

“這位是?”

“倪晶。我學妹。”殷諾毅說完拉過倪晶的手挽在自己的手臂上,倪晶想縮下來,殷諾毅卻用另外一只手按着,低低的說:“就幫我做場短戲,進包房了就好。”又對紀欣彤的父親說:“紀伯伯,沒什麽事我們先進去了。”

倪晶心裏掙紮了一下,還是沒有把手再抽出來。跟着殷諾毅進了包房。

“我為我去年生日時所做的事道歉。”

倪晶沒有擡頭,只是看着熱茶裏冒出來縷縷上升的白煙,“不是都過去了嗎。你還讓我幫你做什麽戲?”

“去年那事之後,我父母和欣彤父母都逼我們訂婚,欣彤知道我一直還愛着你,所以她也強烈反對。她家裏就把她關起來了,她哭着大鬧說我心裏有別人,她不要自己埋葬自己的幸福。紀伯伯就說如果我真的不喜歡她女兒,心裏有別的人,他們不會讓她女兒來受罪。”

“那你就把我拉進來?”

“我只是讓紀伯伯他們明白欣彤說的是真的。”

“你這樣只是把渾水越攪越濁。”

“讓我違背自己的心,我做不到。”

“但你這樣也是對我的傷害。我不愛你,你知道嗎?”

雖然殷諾毅一直都知道,但聽着倪晶這樣直接的說出來,心還是一陣強烈的痙攣,抽得發疼,他閉上眼睛,好一會才緩緩睜開,“我知道。”

倪晶低下頭咬着杯緣,氣氛彌漫着一種壓抑的尴尬。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同時道歉,殷諾毅楞了一下,才問:“你為什麽要道歉?”

“我,”倪晶拿起玻璃杯,看着翠綠色的葉子在水裏打着旋,帶出一絲絲碧綠的水紋,“我不應該把你當替身。”

“我知道,我也願意。”

倪晶擡頭對上殷諾毅深潭一般的眼睛,她迷茫了,究竟是怎樣的深情,怎樣的包容,怎樣的溺愛,才會沉靜地說出這樣的話。

“只要你高興,我就快樂。我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倪晶沉默了,再低頭看杯子裏的綠葉,全都安靜地躺在杯底。結果早已經注定,掙紮有什麽用,對淵的愛只能這樣慢慢沉澱下來,放在心裏最底處,現在是叫大哥了,但有什麽用,都是她害的,所以現在連叫大哥,大哥也不理她了。

“二月十九是我生日,有個小Party,一塊去玩玩吧?”

倪晶面露難色,“不了。”

“只是和志傑他們,都是你的學長。同一個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遍了。”

“我考慮看看。”

倪晶回到宿舍,才九點多一點,宿舍裏其他人都沒回來,只有小胖在電腦前搏擊着。

“回來啦?還早嘛,九點半不到。”小胖放下鼠标,走過去把倪晶懷裏的向日葵抱走,“我幫你插上。你看看諾毅學長送你什麽禮物?”

倪晶坐到位置上,從口袋裏掏出殷諾毅送的兩個小盒子,打開,一個是鑲鑽的向日葵手鏈,一個是鑲鑽的向日葵耳環,和上次聖誕節時送她的向日葵戒指應該是一套的,樣子都一樣。

小胖捧着花瓶走進來,“諾毅學長也夠怪的,明明是情人節,卻送向日葵,搞不懂,搞不懂。”小胖把花瓶往倪晶桌上一放,把頭湊過去,“看看,看看,啥禮物?喔!好漂亮啊!真精致,都是鑲鑽的。”小胖又仔細看了看,“怎麽好象都是一朵朵向日葵啊?”

“小胖,你覺得我和諾毅學長之間有希望嗎?”

“那是你們的事,我怎麽知道。”小胖轉身準備又去戰鬥,走到一半,突然一拍額頭,驚訝的說:“哦!我知道!諾毅學長的意思是無限希望?”

“我和他是沒有希望的。”

小胖聳聳肩,“其實沒必要難為自己,諾毅學長對你怎樣,大家都是看到的,你男朋友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死死往裏陷,直到哪天把自己埋在裏面不成?”

倪晶把禮物的盒子合上,鎖到抽屜裏不說話。

“算了,這些事還是你自己想通才好,我就不好亂加意見了。我還是繼續我的戰鬥!”

倪晶逛了兩天,終于選好了殷諾毅的生日禮物。一個沙漏和一張CD,是品冠的《假裝》,她最近一直聽的歌。

下課回宿舍,遠遠就看見殷諾毅那臺銀色的法拉利。

“諾毅學長,生日快樂。”

“謝謝,上車吧。”

“我還是不去了。這是送你的禮物,還有補回去年欠你的那份。”

殷諾毅忍着失落,裝出開心的樣子笑着說:“什麽東西?我還第一回收到你送我的東西呢。我可以現在拆嗎?”

“只是小東西。你拆好了。”殷諾毅一邊拆,倪晶在旁邊一邊說:“是一個沙漏和一張CD。沙漏表示過去了就過去了,很多東西追不回來了,我只是希望學長你能往前看,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CD是品冠的歌,《假裝》,最近我常聽,可能不是很适合你,但我只是想讓你了解我的心情與想法罷了。”

“你想對我說的只有這些嗎?”

“嗯。”

“我們之間一點希望也沒有嗎?”

倪晶低下頭去,終于還是應了句:“嗯。”

“謝謝你的祝福。”殷諾毅轉身上車飛馳而去。

他把CD插進去,車廂裏是飄流的是苦澀哀傷的味道。

記憶翻雲覆雨來到這裏

往事又一幕幕在心底上映

想你有點倦思念有些累

一個人的夜難以入眠

愛你反反覆覆來到今天

始終也無法完成這一場戲

離開有點難分手太多傷

你就這樣放手頭也不回走開

假裝你還在我身邊

不曾放手未曾遠離

如果感情沒有結局來了又去

當初何必糾糾纏纏堅持一起

假裝你還在我身邊

兩心相許不曾忘記

如果愛情總都是迷如煙散去

當初又何必百轉千回

和你相遇

這樣的調子,這樣的詞,是倪晶的心情與想法。假裝,她在假裝,那他呢,他也是,只不過只是空想的假裝,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假想幸福。

細錐子狠狠地紮下去,再抽出來,血順着錐尖滴下來,心裏早已千瘡百孔,錐心的疼痛過後是麻木,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早該麻木了嗎,怎麽還這樣新鮮地淌血。不是曾說,只要她高興,他就快樂嗎?為何快樂也這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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