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毒計
“你說得可是真的?”博禮端坐主座,拿起杯子啜飲,并不正眼看這回話的婢女。
那婢女小心翼翼偷觑大福晉的反應,一邊斟酌語句道:“回福晉的話,奴婢遵從福晉的吩咐,日日去那樹林邊悄悄蹲守,果然見到哈日珠拉格格日日傍晚前去!”
博禮微微掀起眼簾:“可曾聽到她們說了什麽話?”
婢女局促的低下頭回道:“奴婢……恐被察覺,并未靠近,因而沒有聽到具體說了什麽,請福晉恕罪!”說着立刻矮身跪下。
博禮皺皺眉,沒理會,只想着那老婦八成已經告知了哈日珠拉,這兩人實在是留不得,正好趁這機會一了百了!
她眼中閃過算計與陰險,随即揮揮手:“罷了,你起來吧,去把巴顏給我叫來,記得別叫別人瞧見了!”
婢女暗自松口氣,忙恭敬福身:“是,奴婢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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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阿娜日很郁悶。哈日珠拉格格連着三天堅持給那古怪的老太太送幹糧,不論自己怎麽說都沒用。
又快到日落時分,哈日珠拉用小盒裝上些點心幹糧,用麻布包好,正要出門去那樹林邊。
“格格,您可別再去了!奴婢瞧那老太太可不像什麽好人,八成是個裝神弄鬼的,要是給臺吉和福晉知道了,怕又要惹什麽麻煩!”阿娜日急急勸道,傍晚的樹林邊人煙已經很稀少,普通牧民們都回家了,那老太太一個人在哪兒,實在慎得慌。
“你要是怕,那我可就自己去了。她可說了,過幾天我自然能知道她的用意,咱們也不差這點糧食不是?”哈日珠拉完全沒有被動搖,依舊戴上禦風的帽子,披上薄薄的披風。
“哎呀!格格!”阿娜日跺跺腳,一副要急哭了的樣子,看得哈日珠拉心生不忍,不再和她開玩笑。
“好了,你別惱。你瞧咱們去了這幾天,那老太太也沒做什麽壞事兒不是?我心中有很強烈的感覺,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麽。若她真是騙子,哪有騙子只要點幹糧的?”哈日珠拉耐心的給阿娜日一點點解釋,再拿水汪汪的無辜大眼定定瞧着阿娜日,看得阿娜日一陣羞澀。
“格……格格!您這是,這是對奴婢用那個……那個‘美人計’!”阿娜日低下頭,臉上竟也有一絲紅,“奴婢聽您的就是了……”話語到後面漸漸低了聲。
哈日珠拉心情大好,拉上阿娜日就向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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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離去後,巴顏不一會就來見了博禮。
巴顏是個三十多歲的蒙古漢子,生得面向忠厚,體格壯碩。他是博禮從娘家帶來的仆從,一家人都握在博禮手中,因而博禮很是放心。
巴顏剛進門,就恭敬的行禮:“奴才巴顏給大福晉請安!”
博禮擡手:“起來吧!今日讓你來,想必你心中有數了。上回吩咐的事,就在今晚吧!”
巴顏頭頂猛然出了一層薄薄汗珠,卻強忍住不伸手抹去:“奴才明白!”
博禮放下茶盅,俯下身又低聲吩咐:“記住了,到時候把人都帶遠了再動手,千萬別留下什麽痕跡!完事了你也不急着回來,拿些銀兩去南邊大明地界兒,給你兒子老婆買些好東西再回來。”
話音剛落,身後貼身婢女立刻會意的地上一包沉甸甸的碎銀子,遞到巴顏手上。
巴顏伸手接過,心中明白這是要自己走遠些避避風頭,以防被人抓住馬腳。
他跪下磕頭道:“多謝福晉厚愛,巴顏一定辦好這差事!”
博禮點點頭:“嗯,只一點,千萬別叫人看見!你去吧,時候不早了,你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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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珠拉對博禮的惡毒心計還一無所知,仍舊帶着阿娜日來到樹林邊,遠遠就見到那老婦一人站在夕陽下的樹林邊。哈日珠拉帶上阿娜日快步走上前,對老婦笑言道:“阿婆,您又來這樣早!”
老婦進入似乎格外開心,眼睛都笑得眯起,面上皺紋更深:“哈日珠拉格格果然是個善人兒,對我這沒用的老太都願意這樣有耐心,我實在沒有看錯你!”
她接過哈日珠拉遞來的食盒,掏出每日準備的一塊幹淨又皺巴巴的綢布,把盒子裏的幹糧都取出包好,放入懷中收好。
哈日珠拉只笑眯眯問:“阿婆每日食這些幹糧點心可夠?不如明日我再帶些熱飯菜來給您?”
老婦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先環顧四周一圈,在某處略一停頓,眼光一閃,然後笑道:“明日格格也不用再來了,今日時間就要差不多了。”接着她突然看向阿娜日:“不知這位姑娘能否再回去為我取一件避寒的舊衣物?”
阿娜日本來就甚是不滿的表情聞言更是要噴出火來:“你……你實在是太過分,我們格格心善,我怎麽能留格格一人在這裏和你這來路不明的人呆在一處!”
哈日珠拉正想着之前說的時間“差不多”是不是今天就可以說出她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份的,聽阿娜日這樣說,趕忙出言道:“阿娜日,你就去取一些禦寒的衣物來吧!”
阿娜日委屈的看一眼哈日珠拉,見到她眼中的安撫和懇求,才撅撅嘴,再三叮囑哈日珠拉一個人小心,才轉身回去了。
見阿娜日漸漸走遠了,哈日珠拉才轉頭問起這位老太太:“阿婆,您剛才說時間差不多了,這是什麽意思?明天您要走了嗎?”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牧民們早已趕着牛羊回去了,四周空無一人。老太太向旁邊瞥一眼,才緩緩道:“是啊,要走了,不管我要走,你也要走了!”
哈日珠拉一陣吃驚,完全摸不透這話中的意思,難道她真的是來帶自己回現代的嗎?
哈日珠拉剛想開口詢問,後頸卻突然遭到重擊,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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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珠拉再次醒來時,已經在一輛飛速前行的馬車上了。
後頸處還隐隐作痛着,想來已經淤青。她動了動手腳,才發現自己已被繩索束縛,動彈不得。馬車颠簸不已,她的頭是不是撞上車壁發出悶響,擾得她又疼又暈,心中的恐慌卻也散了不少。
好容易回想起在樹林邊發生的事,暗暗後悔自己完全憑着直覺行事,過于大意,卻聽耳邊傳來低語:“你醒了?咱們正往南去呢,你還有時間再歇會兒。”
那聲音粗粝又熟悉,可不正是那老婦人!
哈日珠拉在黑暗中盡力分辨,才看出旁邊綁着另一個人,正是剛才同自己在一起的老婦人。她壓低聲音驚道:“阿婆!您怎麽也在這兒?您有沒有看清這綁了咱們的是誰?”
老婦嘿嘿一笑道:“還能有誰?不過是有人做了虧心事,害怕被別人發現罷了!”
哈日珠拉仔細想了想,自己來到這世界一年多,真正不喜歡自己的大約只有博禮和布木布泰這對母女。可是自己近日也并未有何事讓這對母女猜忌,哪裏就突然要對自己下此毒手呢?
仿佛知道哈日珠拉在想什麽,老婦又道:“這世道,向來因果循環。如今的狠毒,早在多年前便埋下禍根。只是,惡人自有惡報,她作惡,卻也正幫了忙。”
“幫忙?”哈日珠拉疑惑,又問:“您能否告知,這是否大福晉所為?”
老婦閉上眼搖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就連這災禍,我也不會幫你解了。倘若你真是聰慧又幸運的,自能活下來,往後也該上正軌。倘若你自個兒造化不行,那我何必為你費心?”
哈日珠拉被這話說的一時無語,原本也并未指望這老婦能為自己脫困,只看她似乎知道前因後果,想知道在穿越之前是否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罷了。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來,哈日珠拉手腳被縛無法用力,一頭往前沖去,差點掉落在地上。
一只粗糙的大手伸手打簾,哈日珠拉擡頭望去,外面一面漆黑,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來人,似乎是個三十來歲的普通蒙古漢子。
這漢子探頭來仔細看了看,似并未看清,又直接伸手來扯,一手一個把哈日珠拉和那老太太扯出馬車,往地上扔去。
“咚——咚——”兩聲,二人直接摔落在草地上,哈日珠拉疼得龇牙。
那人正轉回身在馬車上拿東西,聽見聲音,又回望過來:“格格醒了?奴才真是對不住了!”說着,從車上取出個長長的東西便走來。
哈日珠拉借着月光悄悄打量着周圍,這似乎是一片茂密樹林附近,荒無人煙,已經月上中天,想必離自己的部落已經行出來兩三個時辰了。
哈日珠拉心中着急,一時想不到辦法,只能拖延時間。她見旁邊的老婦背朝自己躺着,兩人緊緊挨着,便心念一動,掙紮着坐起,正面對着來人,冷哼一聲:“你既然知道我是格格,那就是你的主子!你怎麽敢如此行事?”哈日珠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格外憤怒,以讓這人不要見到自己背後的小動作。
這漢子聞言頓住,微微垂下頭道:“格格,是奴才的不是。但奴才也是聽命行事,多有得罪,望格格勿怪!”
說着,他擡手拿出适才在馬車上取得物件,慢慢抽出,那寒芒在月光下格外慎人。
是劍!哈日珠拉心一陣狂跳,背後冷汗直冒。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慌亂害怕,讓聲音聽起來不帶顫抖:“你既是聽命行事,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不怪罪你就是。”
黑暗中看不清這人神情,只聽他略頓了頓,似有些吃驚的回答:“多謝格格體諒,奴才有愧,只盼格格來生托個好人家!”
說着,他扔下劍鞘,舉起劍就要向哈日珠拉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