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紫禁城乾清宮養心殿。
一群阿哥們都在殿外跪着,只有太子和他的兒子弘晳在裏面歡聲笑語,祖孫三人享天倫之樂。
三阿哥和他面面相觑,老五和小八擠眉弄眼。九阿哥跪的不耐煩了,開始小聲埋怨,“三哥,四哥,我們可是受了你們連累。”
三阿哥道:“怎麽和哥哥說話的,你的德行被狗吃了?”
小九不服氣,語速飛快,“我說的不對嗎。你和四哥在戶部當差,得罪了索額圖,這才惹得皇阿瑪冷落我們。我們又不當差,還在讀書,不是受了你們的連累是什麽?”
胤禛靜靜擡眸,看了這個弟弟一眼,淡淡地說:“我和三哥是為了大清,那些官員欠了國庫銀子,難道不該還嗎?”
九阿哥胤禟被那雙冷峻幽深的眸子一看,心頭一窒,不自覺息聲了。
胤禛腰部挺直,跪的端正。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皇阿瑪把他和三哥放到戶部,查賬。然而戶部虧空,哪有銀子,只有厚厚的賬本,他們想追回欠款,就要殺雞儆猴,首當其沖的就是內務府總管淩普。
淩普是皇太子的奶公,深受皇帝和太子寵幸。只要他還了錢,後面的官員一看,也會跟着還錢。可是淩普仗勢不理睬他們,還笑着說他那區區十萬兩銀子,哪值得來一個阿哥來要。
胤禛大怒,這狗奴才算什麽。畢竟在另一個時空,已經很久沒人這麽當衆忤逆他,這麽不給他面子了。沒想到他還沒怎麽發作,這人又去找了索額圖。索額圖竟然上奏說他和三哥暴力讨伐收錢,坑害老臣,狠毒霸道。
所以皇阿瑪把他們叫過來準備問問情況。正巧遇上皇阿瑪檢查九阿哥他們幾個年紀小的阿哥們的功課。其中小九表現不太好,皇阿瑪大概心情不好。讓胤禛和三阿哥對答的時候,便多問了幾句,胤禛照實說話,言語之中對索額圖很不屑。
皇阿瑪便發怒說他們辦事不利,讓一群阿哥們跪着反省。跪在養心殿外,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們都不敢擡頭走路。就連幾位大臣們也都溜着牆根走路,生怕遭了這群阿哥們的忌諱。
可就是這樣胤禛也覺得丢面子。
從皇宮裏出來,胤禛臉色陰沉。皇阿瑪眼裏只有太子,這是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如此漠視他們,難免讓人心寒。他的膝蓋很疼,但走路又快又穩,本想騎馬回去,然後看到三哥上了馬車,他也扔了缰繩,上了馬車。
這個世界和他之前的世界全然不同。皇阿瑪沒有之前那麽英明神武了。太子地位太穩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皇阿瑪的身體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那位藥王谷的楚天闊一直在宮內,這讓胤禛不得不懷疑皇阿瑪的身體出了某種問題。
要是皇阿瑪早早去了,太子順利繼位,他還怎麽奪嫡,怎麽改革。這一年多來他也看清楚了。太子對他們這群兄弟沒有多少手足之情,恐怕繼位後也是把他們當成富貴閑人打發。根本不能參與朝政。
不行。他要盡快找到通道,返回他原來的世界。
胤禛下了馬車入府後,招來白帆:“她怎樣?”
白帆低着頭,掩飾住一言難盡的表情,“她鬧着要見主子您。”
胤禛本來要往書房走,聽到這句話轉而去了衛舒怡的院子。
衛舒怡正在鬼哭狼嚎,“三年之後又三年,而今相對卻無言。我是一只醉酒的蝴蝶,飛不出這花花的世界……”
高昂尖利的女聲似乎要沖破雲霄,用盡生命在歌唱着自由。衛舒怡一臉陶醉,軟骨散只能禁锢了她的身體,卻禁锢不了她的靈魂。她,是自由的,要自由的飛翔,燦爛的徜徉。
衛舒怡手握蒲扇柄,腳踩椅子腿,陶醉而忘情的唱着:“yo yo yoe oh yeah……”旁邊兩個侍女呆滞地站在門外,時不時地鼓掌。
“閉嘴。”胤禛低聲喝道。
衛舒怡一秒閉嘴,正襟危坐,“大人,您終于來了。我夜觀星象,發現後日有暴雨,請于那日帶我上山。”
“哦,你想到辦法能找到通道了?”
“是的。”衛舒怡低眉斂目。
“你會觀測天象?”
“自然。”衛舒怡一派高人姿态,“我乃藥王谷傳人,此等手段不過爾爾。”
“嗯。”胤禛眸子盯着她,神色不辨喜怒。
衛舒怡在他黑暗深邃的眼神下,心裏惴惴不安,面上還能繃得住,強調道:“是真的,後日肯定會下雨,大人只要帶我出去,我便能找到通道。再者,我需要鐵制品。我還想要幾套好看的衣服和飾品。”
“滿足她。”胤禛胤禛對白帆吩咐道,轉身離開。
衛舒怡心裏偷偷歡呼一聲,小聲哼起了醉酒的蝴蝶。
然後胤禛又回頭瞥她一眼,對守衛道:“衛姑娘好歌喉,每日餐飯減半。”白帆說她每日要吃六頓,而且專門要珍貴來點。如今又要衣服飾品,當真來度假游玩是吧。
衛舒怡面色一變,氣的咬牙,但也不敢再說什麽,只是暗罵他小氣。
第二日胤禛派人去欽天監打聽,幾日天氣。得出近日會有風雨,胤禛若有所思。後日果然天色昏暗,烏雲密布,似有風雨。
“那衛舒怡帶過來。”
衛舒怡早就等着了,她被關在房間裏,軟骨散吃着,侍衛們虎視眈眈的,白帆在一邊時刻看着,她逃不出去,也沒想着逃。
反正只要她能充滿電,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對手。這些時日她也沒打聽出綁架她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伺候她的侍女是啞巴,侍衛們無論她怎麽折騰叫喚都不曾理過她。
衛舒怡感慨,真是訓練有素啊。唯一的缺口是白帆,可是白帆這人是個潛在的精神病障礙者殺人犯。衛舒怡武功打不過他,也沒法下毒,心裏萬分抑郁。
現在她被白帆又喂了軟骨散,渾身軟綿綿的,被帶出去。
衛舒怡冷笑,這人還真謹慎,軟骨散還喂雙份的。她擡頭看看天色。薄暮冥冥,天邊烏雲席卷彙集,陰風怒號,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看來還是暴雨,那麽雷電一定繁多而狂暴。衛舒怡心中一喜,盯着白帆的後腦勺,想着等下充滿電,一定要好好的給白帆這人來一場欲/生/欲/死的電擊按摩。
“走吧。”胤禛見到衛舒怡被帶來,冷淡地說了一句,翻身上馬。
“去哪?”衛舒怡多嘴問了一句廢話。
胤禛沒理她。
衛舒怡腹诽,裝什麽高冷。她看了一圈,又問:“我的鐵具呢?”
胤禛一擡手,有侍衛拿過來兩把鋤頭。衛舒怡特麽的想罵人,這人怎麽這麽摳門,連一把刀劍也不願意給她。拿鋤頭,拿鋤頭,她想拿着鋤頭抛開這人的腦袋。
胤禛可不管她心底如何想,讓人拎着她上了馬車,衛舒怡不反抗,上了馬車後就歪在一邊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衛舒怡下車後才發現他們到了煤山。
天色越發昏暗了,而且有雨滴下來。遠處傳來雷聲滾滾,衛舒怡感受到雨落在自己身上,濕漉漉的粘粘的,她不喜歡。
她擡眸看了看,白帆舉着傘給綁架犯撐着。她勾起唇,一本正經地說:“大人,你覺得這個時候要這麽多人在這看着嗎?”
他不怕被人燒死嗎?這麽多人看着,要是知道她被雷劈還不會死,反而變得所向無敵,她不得成妖怪。要麽她心狠把這些人都殺掉,要麽她被人當成妖怪殺掉。
胤禛皺眉,見她穿得素衣被打濕,露出了纖細的手腕,發絲濕潤印在潔白的臉頰邊上,明眸善睐的眸子帶着不易察覺的惱怒和狡黠。“這麽多人在這裏,等會兒要是找到通道了,可不好收場。”
胤禛嗤笑一聲,觀她今日情況,就知道這人不可能帶着他找到通道。不過胤禛不介意,他也沒想過一次成功。而是要弄清楚衛舒怡說的通道和磁場是真是假。這才是他今天帶衛舒怡來煤山的目的,驗證這人的話,順便看看她這麽有底氣,到底是依仗什麽。
景山公園是皇家禦苑,南邊靠近神武門。但現在的康熙帝更多是在暢春園辦公,避暑的時候就去承德避暑山莊,要麽就是紫禁城住着。這裏倒是少來守衛幾乎沒有,就是偶爾有一兩個來巡山查閱一番。
聽說是當年崇祯帝吊死在煤山,覺得晦氣。此處不得不說有那麽一些邪氣的。衛舒怡一進來就覺察到陰風陣陣的,她摸了摸脖子。
胤禛聽了她的話,神色冷峻,對衆多侍衛道:“你們留下。”
白帆低聲道:“主子。”他可是知道衛舒怡這人詭計多端的,而且在藥王谷的時候他也察覺到這人有那麽一絲古怪的。
胤禛看了他一眼,對衛舒怡道:“跟上。”
白帆趕緊推了她一下,差點将她推了個趔趄。衛舒怡對白帆怒目而視,她現在服了軟骨散啊,又不是武力充沛的電力滿格的時候。
胤禛見她這軟綿綿的樣子,示意白帆。白帆一個朝前将她拎了起來,扛在了肩膀上。衛舒怡想罵娘,忍住了,只是道:“把鋤頭拿上。”這可是導電的重要工具。
天上的雨下的非常大,她身上已經淋濕了,被扛着走了一段路,又被扔下來。雨幕中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之前的大坑還在。
衛舒怡忍不住想,這都一年多了,這園林都不整修嗎?這坑還是歷久彌新。
而此刻天邊烏雲越來越亮,有雷聲傳來。煤山上風聲呼嘯,樹影幢幢,仿佛有哭聲傳來。
想到煤山上關于鬧鬼的傳言,一向藝高人膽大的白帆突然抖了抖,只覺耳邊鬼哭狼嚎。然而他看到主子和衛舒怡兩個都擡着頭看着天空,都在期待着什麽。
“你們聽,是不是有小孩哭聲。”衛舒怡突然道,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擡眸看正前方站着的綁架犯,他筆直站立,狂風吹得他衣袖翻飛,然而他神色漠然,眼裏還帶着某些不耐煩,“時間還沒到?
“沒。”衛舒怡道。當然,閃電都沒來,她哪能就說有。白帆真礙事,一直在身後盯着她,不過沒關系,等她劫到閃電,給自己充滿了能量,這人也就無所畏懼了。
天空驟然明亮如白晝,剎那間一聲聲驚雷炸在耳邊,閃電淩空劈下,狂風疾雷撼乾坤——衛舒怡突然張開雙臂,嗖然搶過白帆腳邊的鋤頭,如一陣風似的朝前狂奔,仿佛在追逐着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