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美人兒,吃了嗎?
小美人兒,吃了嗎?
雲冉:“總之,福祿公公今日來,便是奉了太後娘娘的命令,希望您抽空……也關注一下陛下的後宮諸位娘娘,切記……咳,雨露均沾。”
容汀義正嚴辭:“那是我皇兄的後宮。”
雲冉:“至少現在是陛下的。”
容汀無語,兩人面面相觑,雲冉輕輕補充道:“太後娘娘說了,比起前朝,您大概對這些事更擅長些,也不用多做什麽,收斂些就好。”
真陛下是為對後宮不感興趣的事業狂,沒什麽喜愛的美人,只是跟做任務似的每日點上不同的嫔妃,每次入後宮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臉。嫔妃們也早早了解了這些,也跟做任務似的迎來送往……反正都得不到寵愛,這後宮反倒和諧了些。
在雲冉記憶中,後宮諸位娘娘少有的幾次争寵……不是為了陛下,反倒是為了……她家長公主。
長公主身為女子,卻長了副和她皇兄截然相反的風流性子,又因着常常入宮,和所有妃嫔們都混得熟了,反倒比陛下更受歡迎些……
就在陛下失蹤,長公主“重病”前夕,淑貴人和富怡貴人還因着容汀沒能端平一碗水的寵愛,假槍弄棒唇槍舌劍,好險沒大打出手。
甚至就在今日,還不斷有人試圖求見長公主。
但如今……這些往日令人暖心的關懷,幾乎都成了催命符吧……
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太後擔憂前朝沒看出什麽,反倒被後宮發現端倪,才想讓“皇帝”出面,分散分散各位妃嫔的注意。
只是對長公主而言,哪怕平日裏是真的喜歡和美人厮混,挂上了這樣的名頭後,想必也惡心得緊。
雲冉收回目光。
如今她一時不明白,究竟要以什麽樣的稱呼稱呼眼前的人。
殿下?可她已經決定走上那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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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但她今日的表現,并不像在僞裝那位陛下,更像是徹底放開了些什麽,幾乎做回了自己。
是什麽帶來了她今日的改變?
今日發生的某些事……或是,見到的某個人嗎?
雲冉垂下眼睛,聲音裏并沒有什麽試探的味道,只是普普通通,仿佛在說今晚月色真好。
雲冉:“您今日……是去見那位天聖女了嗎?她果真和陛下的失蹤有關?”
“當然無關。”容汀笑意不變,語氣也很是和緩,“冉冉為什麽這麽想?”
雲冉:“您往日……不是會把烏竹炭,甚至南陵語這等微末小事放在心上的人。”
“冉冉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只會動嘴的臭男人似的。”
容汀忍不住拍拍她的臉,說道:“我今日……只是去看一看,因着我心中有些疑惑未解。”
雲冉:“何惑?”
容汀眨眨眼睛:“哦,我想看看,天聖女是否适合做一個長公主驸馬。”
雲冉:“?”
雲冉覺得自己一張臉已經麻了,同時再次确認,自家主子是真的恢複了往日的脾氣,短短不過半個時辰,竟讓她數次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才好。
雲冉:“您……天聖女和親中洲,是要做陛下的……”
她說到這裏,突然閉了嘴。容汀眼睛明亮,含笑道:“嗯,對啊。”
哦對,眼前這位如今就是陛下。
等到天聖女冊封儀式,大概率還是這位接的親,侍寝送上的也是這位的床。
這麽一想……似乎考校天聖女是否适合成為長公主驸馬……竟然也算合理?
雲冉捏了捏眉心,将這些荒唐念頭甩掉。
服侍了十多年的長公主有朝一日突然變成了陛下,她還是需要時間适應這種錯亂。
但這麽一打岔,雲冉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猶豫着,還是開口道:“關于那位天聖女,您可知……太後娘娘不久前下了道懿旨,就在您失蹤的時候。”
容汀微愣,颔首示意雲冉說下去。
雲冉:“太後娘娘下令,自明日起……天聖女齋戒三日,不得有一飲一食,為……咳,為長公主祈福。”
容汀終于微微皺起眉,忍不住低聲道:“這是祈哪門子的福?”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已經明白了太後心中所想,但一時間只覺得越發荒誕。
雲冉回道:“太後娘娘稱,長公主重病,許是因為南陵陰詭之氣沖撞。天聖女若要入中洲宮廷,需得以佛法洗禮渾身煞氣,否則便是南陵包藏禍心。若三日後長公主身體大好,那才算是……天聖女洗淨罪惡。”
容汀半晌沒有回應。
她聽着雲冉的話,慢慢吐出一口氣,卻是緩緩笑了起來。
她擡起手,遮在自己的雙眼上,手指細微處竟有些微的顫抖。
“我知道,她入宮後一定過不得好,也知道她曾為我祈福。但沒想到,原來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三日滴水不進嗎……”容汀的聲音總像是含着笑意,哪怕是生氣傷心時也是如此。
但此刻,她合着眼,說出來的話卻聽着幾乎讓人難過起來。
“冉冉,母親這麽做是為了洩憤,她一定不會在乎,天聖女甚至聽不懂中洲話。”容汀緩緩說着,心思似乎已經不知飄到了哪裏,“母親不會細心到讓人同她解釋什麽,只是會派人強硬地抓住她,扔進佛堂。”
“那時候,阿萦……天聖女突然被關起來,無人送來飲食,無人與之交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她會想什麽呢?”
雲冉說不出話來。
大概會想,自己就要被殺死了吧。
容汀:“更糟糕的是,三日後,如若長公主薨逝……”
雲冉:“殿下!”
她忍不住開口阻止容汀的話頭:“此話不詳。”
容汀沉默下來,雨聲嘈雜中,她合上雙目,似乎憶過了自己生平所有。再次睜開眼睛時,目光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笑意。
“這些,并非不能撼動的。”她喃喃一句,又微笑看向雲冉,“冉冉,你會阻止我嗎?我不會随了母親的意,去安撫皇兄的妃子。至少不會在現在,以皇兄的名義去。”
雲冉:“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聽從殿下的任何吩咐。”
容汀:“那麽,你一會兒便去尋個懂南陵語的送來這兒。明日一早,你親自支了烏竹炭,就說是長公主容汀要用的,然後差個信得過的人給思寥宮送去。”
“另外,明日下朝後,朕要閉門靜思,任何人不得打擾。”
雲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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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寥宮遠離所有紛雜之事,甚至今日,連送早膳的宮人都沒有出現,反倒是一個太監提着幾籃子黑炭,放在了屋中角落裏,又叽裏呱啦說了陣什麽。
顧懷萦……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難不成是讓她吃?
顧懷萦拿起一截,掰了一小塊,竹炭質地軟脆,輕輕一撚就成了黑粉。顧懷萦放在舌尖舔了舔,确定了。
中洲皇帝大概終于想起來,準備弄死她。
她想起在南陵的時候,曾聽說有些窮人家會給養不活的孩子吃從沼地裏挖出來的,通體漆黑的樹枝。那種樹枝已經粘軟,吃下去五髒六腑都會變得漆黑,不消幾日人就沒了。
既然已經要死了,顧懷萦決定考慮一下死之前的這短短幾日時間,自己要做些什麽好。
常人在死之前,應該會想起所愛之人,或者什麽未完成的心願吧?
但她沒有心願,沒有想要去做的事情。她在這裏也不認識什麽人,不需要向誰告知自己的死訊。
“啊。”顧懷萦突然想起什麽,輕輕驚呼一聲。
對了,她認識一只叫做阿容的豔鬼。
雖然那只豔鬼昨夜匆匆離開,但她或許還會回來。如果運氣好,在死去之前,還能見上一面。
顧懷萦這麽想着,握着一截漆黑的竹炭走到昨夜相遇的窗邊。
她又一次聽到了烏鴉撲騰翅膀的聲音,影影綽綽的白花後,綿綿細雨之間,紅衣豔鬼的面容若影若現。
顧懷萦走過去,輕輕撥開開滿白花的樹梢。豔鬼就坐在樹杈上,絕豔的眉眼輕輕一彎,就是一個明豔溫柔的笑。
随後,豔鬼朱唇輕啓,吐出幾個字。
字正腔圓的南陵語。
豔鬼:“小美人兒,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