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逢-04

第三十一章 相逢-04

南措是丹珠的阿媽，卻是頌崗家的奴婢，她看見了貢嘎甲央便下跪，說：“少爺來了，我問少爺好了。”

“南措阿媽，起來，”貢嘎甲央親自彎下腰扶她，說道，“您是丹珠的阿媽，便是我的長輩，我們現在都不在官寨了，時代不同了，這裏沒那麽多禮儀，再說了，我今天還有事要求您呢，您可不能跪我。”

這是晴朗的一天，因為客人的到來，丹珠暫時不再去銀匠那裏做事，他穿着貢嘎甲央千裏迢迢帶來的新藏袍，和貢嘎甲央一起扶南措起來，他擦去了婦人臉上的眼淚，說道：“阿媽，咱們和少爺去房裏坐吧。”

“我去燒茶。”

南措急急忙忙地去了廚房，留下了一個略微佝偻的背影，她要燒好最香最濃的酥油茶，來招待這個家最尊貴的客人，她還準備了成都最有名的點心，她問貢布：“大人，你們就要回去了？”

“我來添柴，”貢布忙着幫她做事，說道，“阿媽，我們過幾天就回去，家裏還有很多事要忙，少爺他有未盡的事業，少爺太想丹珠了，才抽時間趕過來。”

“大人，怎麽能讓您做事呢？”南措要把柴禾從貢布手裏抽出來，卻怎麽也拗不過他，她只好去拿放在櫃子裏的茶葉罐子，她說道，“可憐的丹珠啊，等了那麽久，要是你們方便的話，這一回就帶他走吧，如果你們走了，他的心也不在這兒了。”

“阿媽，”貢布折斷了木棍，将它們塞進竈火中，他笑着說，“這裏是最安全的，若是帶着丹珠回了官寨，少爺又要害怕了，你不知道，現在家裏不太平，和從前不一樣了，聽說昭尼土司要帶人去投奔漢人的軍隊了，或許過不了多久，官寨和領地都沒有了，頌崗家也沒有了。”

“佛祖啊，那可怎麽辦，”南措麻利地清洗着燒茶的銅壺，她嘆氣，說道，“我只能每天都為少爺念經，希望他平安。”

“阿媽，不知道您會不會同意，今天少爺是來求您的，他想……他想讓丹珠跟了他。”

貢布笑着，說得溫柔，想讓南措對他們的到來有個好印象，南措看着他，沉默一會兒，說道：“丹珠原本就是少爺的人，這個不用問我。”

“不一樣的，阿媽，那不一樣，現在你們不是主仆了，少爺他要拿丹珠當人，因此，他更要尊敬您，他想給您敬茶，讓您點頭，少爺要丹珠一輩子都跟他，像是，像是成親那樣。”

竈下的火光絢爛，南措将銅壺放在了爐子上，她将這裏的小廚房打掃得幹淨、光亮、無異味，只能聞見暖熱的酥油和濃茶的香，她蹲了下去，後來坐在柴堆裏，小心翼翼地笑着，說，“大人，丹珠不求榮華富貴，丹珠險些死了，您能不能告訴我，少爺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阿媽，您放心，少爺只喜歡丹珠。”

“他不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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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娶了，”貢布聞見了茶香，他拿着火棍，說，“少爺已經想好了，今後回來，和丹珠在成都過日子，少爺不再是以前的少爺了，他的心軟掉了，有依歸了。”

“謝謝大人，也謝謝少爺，謝謝頌崗家，”質樸的南措流出了眼淚，她雙手合十，将拇指貼在鼻尖上，她閉上了眼睛，說道，“我從來都沒想過呢，我不敢想我能過上這樣自在的日子，這些全都是少爺給我們的福氣。”

“阿媽，您還沒回答我呢，您願不願意将您最珍貴的丹珠給甲央少爺？他會好好對待他的。”

“願意，我願意。”

南措點了頭，貢布便不再替代貢嘎甲央慌張，後來，點心、茶、各種果子都上了桌，貢嘎甲央親自斟茶，端起杯子去握南措的手，然後給她跪下了。

南措哆嗦着放下了茶杯，臉都窘成了紅色，她說道：“甲央少爺，您快些起來，您是要折我的陽壽呀，佛祖看見了會怪罪我的，您快些起來。”

“南措阿媽，您是丹珠最親的人，我也想做您的兒子，我喜歡丹珠，我想要他，請您将他給我吧，我會對他好的，他的舌頭變成了那樣，我至今還在自責，我要照顧他一輩子的。”

貢嘎甲央鄭重地磕了幾次頭，他穿得那樣嶄新又華麗，卻甘心跪在這位樸素黯淡的農婦面前，他站了起來，再次将茶杯放進了南措的手裏，說道：“南措阿媽，請喝茶，甲央給您敬茶了。”

“丹珠原本就是少爺的人，我已經跟貢布大人說過了，”南措喝了一口滾燙的茶，在貢嘎甲央的攙扶下落座，她看向低眉順眼的丹珠，說道，“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少爺能瞧得上他，我願意感激少爺。”

“南措阿媽，您給我一句準話吧，我着急得不行了。”

“好啊，少爺，他是你的了，”南措再次流淚了，她握着貢嘎甲央的一只手，也握着丹珠的一只手，她将他們的手放在了一起，囑咐丹珠，“要多做事，不要讓少爺和你一起受苦。”

“我能不能叫您……阿媽？”

貢嘎甲央跪在了南措的腿邊，他像是真的變成了她的孩子，陽光從玻璃窗外進來，灑在了他的臉上。

南措摸着他的頭發，說：“少爺，這是南措的榮幸，佛祖會保佑你一生的，我會每天為你誦經，我會在所有的佛像前念着你的名字，保佑你，孩子。”

“阿媽，”貢嘎甲央露出了一種淡而溫暖的笑容，他說，“丹珠是我的丹珠，也永遠都是您的丹珠，他會一直在您的身邊的。”

丹珠哭了，他想象過貢嘎甲央給南措賞賜，卻沒想到他會給她跪下。丹珠擦去臉頰上的眼淚，也跪在了南措的腿邊，他抓住了貢嘎甲央的另一只手，看着他，說道：“少爺，謝謝你。”

“叫我甲央。”

“甲央……甲央少爺。”

丹珠低着頭，不由得哽咽出聲，他覺得無比幸福，幸福到無法言喻

貢嘎甲央吻了一口他的額頭，這個吻輕盈而聖潔，後來，南措捧起了佛珠，她閉上眼睛，唱誦經歌，然後，将兩個吻分別印在了兩個孩子的額頭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