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書黎淺笑:“好。”
周進眼底露出驚訝。
本來是玩笑話,沈書黎竟然答應了?
他有些欣喜。
沈書黎似乎不像之前那樣排斥他了,他們似乎……熟了一點。
兩人又一齊往回走,走回了農場門口的大馬路上。
在路邊等了會兒,卻不見車來。
又過了片刻,沈書黎接到電話,司機說路上出了點事兒,要晚點。
周進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去農場坐會兒吧。”
沈書黎的腿受過重傷,長久的站立,早就有些酸痛了:“好。”
兩人沒有進屋,只是在房子前的長椅上坐下。
見氣氛回落,周進又找話題說:“上回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沈書黎誠實道:“沒有。”
那封信,他本來想扔了的,反正也不會看。
但又感覺不太禮貌,就只是收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周進啞然,沉默片刻:“裏面寫了重要的東西,希望你能看看。”
沈書黎:“有關什麽的?”
周進想了想,斟酌着說:“有關我的。也有關于你,對你會有幫助的。”
書裏,原主能一次求婚成功,是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原因在的,他已經在信裏寫明了。
第一次見面時,周進怕自己緊張,表述不清楚,又想着對方可能沒有耐心跟他聊天,所以才選擇了寫信。
他有一定把握,等沈書黎看完那封信,就很大可能會同意跟他結婚。
沈書黎不說話了,既沒說他會看,也沒說他不會看。
周進沒有追問。
他們之間的關系,并沒那麽親近,問得太多太緊,會招致人反感。
好不容易變得融洽的氣氛,他不想就這麽毀掉。
恰巧這時,一陣汽車的鳴笛聲響起。
沈書黎:“謝謝招待,我先走了。”
周進送他上了車。
等車子開動,沈書黎拿起手機,把周進的微信備注,由原來的‘果園買主’,改成了‘人好但有點木的糙漢’。
又不自覺淺笑起來。
好久,都沒有跟人這麽放松地打交道了。
車上,沈書黎小睡了會兒。
回到家後,他把果園的買賣合同放進卧室的抽屜,拉開抽屜,卻一眼看見那封周進送的信。
寫的什麽?
這年頭,已經很少會有人寫信了。
沈書黎想起周進說過的話,突然有一股沖動,讓他想打開信看看。
但又覺得,看了不就是默認,他有跟對方結婚的想法?
沈書黎已經摸到信封的手,又猛地縮回來。
他坐在床頭,凝視着那個信封,足足五分鐘。
最後深吸一口氣,一把撈起來拆了。
難得有點好奇心。
他悄咪咪的,不被人發現他看了信,那他就是沒看。
—
幾天過去。
周進一直挂心着一件事——那封信,沈書黎到底看沒看?
這個問題,他糾結好幾天了。
期間,周進借着果園的事兒,在微信上找沈書黎聊了聊,順口問了一句信的事兒,卻被沈書黎搪塞了過去。
而且沈書黎表現得極其冷淡,基本只回複‘嗯’、‘好’兩個字。
他這是被冷處理了?
周進有些無奈,又想不太明白。
明明那天,他們相處的氣氛那麽好。
還以為已經是朋友了呢。
周進不敢再貿然給沈書黎發消息。
沈書黎是個社交距離感很強的人,頻繁去打擾他,會造成負面印象。
萬一被拉黑删除怎麽辦?
但就這麽不痛不癢地,恢複成陌生人的相處模式,又覺得好可惜。
好不容易拉近距離的……
周進頭一回這麽煩惱。
又是一個周末,周進的一個小習慣就是,愛在周末研究新的菜譜。
別人都覺得,做飯是一件繁瑣且無聊的事,周進卻認為,做飯的過程,特別治愈放松,能讓他變得平靜。
像是做了一場靈魂的按摩。
但因為家裏是用的柴竈,一個人做飯還要看火加柴,容易手忙腳亂,所以周末他研究新菜,都是借用的徐立家的廚房。
徐立家裏是做生意的,主要倒騰蔬菜買賣,這些年掙了不少錢,家裏的房子都重新裝修了一遍,廚房都是用的電氣,很方便。
周進切菜,徐立就搬把椅子,坐在門口趴着看他。
看了會兒,徐立仰天長嘆 。
好他媽無聊。
徐立:“你這人,真沒意思,做飯哪有打游戲好玩。”
周進穿着卡通小熊的圍裙,為了避免額前的頭發擋到視線,還用粉色的發夾給夾了起來。
他專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兒,也不搭理徐立。
徐立快悶死了,突然想到什麽:“诶你跟沈書黎咋樣了?”
周進的刀鋒頓了下:“幾天不聯系了。”
徐立嘚瑟地挑了挑眉,滿臉都寫着‘終于忍不住理我了吧’。
小樣,這還拿捏不住你?
他迅速擺出感情軍師的派頭,沉吟道:“這可是個大問題啊,任何人長期不聯系,感情都會淡的,這不行,這很糟糕。”
周進本來心裏就沒底,聽他這麽說,眉頭頓時蹙起,認真道:“那怎麽辦。”
徐立雖然在別的事兒上不靠譜,但他從小到大,都特別招人喜歡,擅長處理人際關系。
周進還挺羨慕他這點。
徐立啧了聲:“他不聯系你,你就主動聯系他啊!約他見面!人就是這樣,多見幾次就熟了。”
“不要害怕主動,主動能讓你掌控這段關系發展的節奏。”
周進抿緊了唇:“但我們才見過兩次,萬一他覺得困擾,永久拉黑我怎麽辦。”
試想一下,一個被拒絕了的追求者,還不依不饒的聯系你。
這換了誰,心裏鐵定都反感。
徐立悠哉游哉地笑他:“你這人啊,就是心思細,太細了也不好,容易瞻前顧後的。”
周進沒接話。
對別的事,他根本不是這樣的。
只是對沈書黎,因為不想搞砸,所以步步都走得謹慎小心。
徐立又說:“沈書黎沒你想的那麽無情,你還記得念高中時的一件事嗎?”
“就那個,大馬猴跟沈書黎告白的事兒。”
周進怔了下,他當然記得。
大馬猴是當時他的高中裏,一個漢子化的搞笑女,外號叫大馬猴。
不修邊幅,經常頂着自然卷的爆炸雞窩頭來學校,身上總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穿的衣服還很破舊,這些已經讓她夠出衆了。
搞笑又愛出風頭的性格,更是讓她直接在學校裏出了道。
那時沈書黎是學校國寶級的天之驕子,學校重視他,老師憐愛他,女同學們都對他芳心暗許。
大馬猴就是其中一個,她高調地喜歡了沈書黎三年。
到了高考百日宣誓前幾天,大馬猴搞了個大的。
趁着周末,全校都不上晚自習,老師們開年級大會,顧不上學生,她揚言要在操場當衆告白沈書黎。
大家都嘲諷她,說沈書黎才不會來,太丢人了。
還說被她喜歡,絕對是沈書黎光彩人生的一筆黑歷史。
那天周進臨時有事,沒去成現場,但他通過徐立的手機,在學校的貼吧,吃完了那個瓜。
後來沈書黎的确去了操場。
他拒絕了大馬猴的告白,卻護着她穿過重重人群,為她頂住那些嘲笑的目光,一路走回了教室。
由于當時沈書黎跟大馬猴的談話聲音很小,大家看那情況,還以為沈書黎被她拿下了。
但當晚大馬猴本人,就在貼吧裏為沈書黎正聲,說男神沒有被她糟蹋,并親自貼出了沈書黎拒絕她告白時說的的話。
沈書黎說:“謝謝你這三年的喜歡,它很珍貴,但抱歉,我沒有擁有它的資格。”
“未來你一定會遇到,一個願意滿懷歡喜接納它的人。你已經很努力了,可以放棄它了,讓它留在這裏吧。”
這樣溫柔的一個人,實在太過耀眼。
在最美好的年紀,像是四月天的陽光一樣,照進別人枯燥無趣的青春,叫人怎麽不喜歡?
回憶結束
周進看向手裏的菜刀,沉默了很久。
徐立說:“你現在的情況,跟大馬猴沒什麽區別,都是追求他失敗。沈書黎都能對大馬猴那麽溫柔,你怕什麽?”
周進輕吸一口氣,放下了菜刀。
有道理。
哪怕現在沈書黎經歷了破産,性格已經跟以前截然不同,但一個人的本質是很難改變的。
沈書黎骨子裏就是溫柔的人,對他人總是很寬容。
雖然利用這一點,有些卑劣,但……
賭一把吧。
不能再拖了。
—
自從那晚因為好奇心,看了那封信,沈書黎再也淡定不了了。
如果信裏面寫的是真的,那他只要跟周進結婚,如今的困境,就會迎刃而解。
巨大的債額終于能還上一些,也不用再跟弟弟提心吊膽地生活。
但……有一個問題。
天已經漆黑,沈書黎坐在院裏出神。
手機響了下,他下意識身子一抖,低頭瞥了眼,發覺是周進的消息才松了口氣。
他望向漆黑的夜幕,凝神了很久。
這段時間,周進聯系過他幾次,每次回消息,只要他透露出疲憊,或者稍微敷衍,對方就會非常識趣地不再打擾。
沈書黎是個距離感很強的人,在好感度不夠的前提下,對方還一昧追着他靠近,他會非常反感。
不得不說,周進的尺度,就把握得讓他非常舒服。
但看了那封信,沈書黎覺得,他需要重新審視周進這個人。
沈書黎疲倦地捏了捏額頭,敲出三個字回複:最近忙
一夜難眠。
第二天,沈書黎有事外出了一下。
中途回來的路上,收到了周進的消息。
周進:果園的橙子熟了,來鎮上辦事兒,順路給你帶了幾斤,在翠山公園等你
周進:沒空來也沒關系,不用管我,今天天熱,我熱得受不了會自己走[可愛]
沈書黎微微睜大眼。
—
已經晌午了,太陽火辣辣的。
周進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穿着短袖也并不涼爽,脖頸上都汗涔涔的。
看了眼手機,距離他發給沈書黎消息,已經半個小時過去。
周進攏了攏身旁裝滿黃橙子的袋子,擡頭張望了下周圍。
沒來。
又過了半個小時。
周進有點口渴了,想在附近找個商店買瓶水喝。
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叫他。
他轉頭,就對上一雙淺雜着愠怒、但更多是着急的眼睛。
沈書黎快步過來,他胸脯明顯地起伏着,微微張嘴喘着氣。
看得出來,是跑了一段路,被累的。
周進倏然淺笑,同時也松了口氣。
果然,當年的那個少年,不管經歷再多的磨難,心裏仍然保持着純淨,溫柔如初。
沈書黎還是他記憶中了解的那個人。
周進把一袋橙子遞給他:“你來了。”
沈書黎垂眸看了眼,沒接:“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這麽熱的天,在公園曬着,中暑了怎麽辦。
周進卻只是笑:“抱歉。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沈書黎終于喘勻了氣,語氣淬着冰:“下次我就不會來了。”
這人,真的跟外貌不符。
悶着腹黑。
周進看他臉上出了汗,從兜裏抽出紙巾遞過去:“幹淨的,擦擦吧。”
沈書黎沒客氣,紙巾湊到鼻尖,他微蹙的眉頭卻舒展開了。
好香。
不是濃郁的那種香氣,是淡淡的清香。
讓人心緒都變得寧靜。
還以為這種糙男人身上,都會帶着一股汗味……
沈書沉默片刻:“找個地方坐坐吧,我們聊聊。”
十分鐘後,兩人在一家奶茶店坐下。
沈書黎開誠布公:“信我看了。你信裏說的,拆遷的事,你怎麽保證它的真實性。”
周進給兩人都點了杯喝的,組織了下措辭才說:“我有我的信息渠道。沈家這麽多年,也總有點人脈吧,你可以找相關的內部人員,打聽下。”
周進知道的都來源于書裏。
書中寫了,原主之所以能向沈書黎求婚成功,是因為原主偶然間聽到別人議論,鎮上臨近村子的一個老舊的小區,将來要拆遷。
沈書黎家族的一套老宅,正好在其中。
而拆遷,按的是每家每戶的人頭算。
如果沈書黎能在拆遷前,找個人結婚,他們家就會多一個拆遷的人頭,多一筆巨款。
那沈家欠下的債務,就能還清一大筆。
只不過,書中原主是在一個月後,才向沈書黎求的婚,那時拆遷房的事兒,已經傳出風聲,好些人都知道了。
現在卻是除了內部人士,沒有人了解,所以沈書黎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也算正常。
沈書黎眉頭微蹙,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進:“如果你同我結婚,沈家的拆遷款,我一分都不會要。”
沈書黎眼神複雜:“你怎麽保證,你不會貪圖那筆錢。”
畢竟已經有很多先例,好些人通過結婚謀圖配偶的財産。
這就要考驗對方的人品了,單憑一張嘴說,是完全不夠取信的。
周進微微勾唇,這個問題,在書中沈書黎也問過原主。
他依着原主的話回答:“我家也會有套拆遷房,跟你結婚,算是互惠互利。按理來說,我更吃虧,因為你還背負着巨額債款。”
沈書黎手捏緊了塑料杯,臉色冷了點:“覺得虧為什麽還找我。”
精明的男人。
險些被他老實的外表騙了。
周進眉眼柔和:“因為你頭腦好,結婚後,我想把財産都給你打理,你帶着我多掙錢就好。”
這是他臨時編的話。
沈書黎抿緊了唇,似乎信了。
周進又說:“如果你實在不安,婚後可以簽署財産的劃分合同。”
沈書黎聽完,突然笑了下:“那按照你說的這些,我完全可以找個相熟的人結婚,不比你更靠譜?”
“所以你并不是不可替代的,那我為什麽要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