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進怔住,一時啞然了。

原書裏不是這麽發展的……

這也是他提早一個月接觸沈書黎,造成的連鎖反應嗎?

沈書黎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

其實他拒絕周進,還有別的原因。

跟這些天他突然疏遠周進,是同一個原因。

在周進上門求婚前,他甚至都不認識這個人。

但這個男人,卻在第一次見面給他的信裏,就清楚地寫明了沈家老宅的位置。

那座宅子,是他上了高中,家裏發跡後,就搬走了。

然後鎮上的人才認識沈家。

如今過去七八年了,只有沈家的人才知道那座老宅。

周進是怎麽知道的?

不光如此,信裏很多細節還透露出,這個男人對沈家,對他,都了如指掌。

甚至清楚地知道,他們家欠了多少債,比沈書黎他自己還了解。

試想一下,一個你的追求者,第一次見面就求婚,還對你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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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對方是怎麽獲取你的信息的,這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沈書黎幾乎就要以為,周進是個癡漢變态了。

不安,他很不安。

所以他選擇遠離周進。

看對面的人似乎無話可說,沈書黎站起身就要走。

周進這時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叫住他。

沈書黎:“還有別的事嗎。”

周進望着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把手裏的一袋橘子遞過去:“果園裏的第一批橙子熟了,想讓你嘗嘗。”

沈書黎微頓,垂眸看見一雙粗糙的大手。

那雙手拎着一大袋裝得滿滿的橙子,手臂都被橙子的重量,吊得青筋暴走。

這一刻,沈書黎心裏不受控制地軟了下,但還是淡淡道:“謝謝,我不喜歡吃橙子。”

周進的手支在半空,就那樣看着那個身影,一跛一跛地逐漸遠去。

這晚,小鎮下了一場罕見的大暴雨,能聽見屋頂雨點砸落。

叮叮當當的像是下鐵塊一樣。

周進因為心情不好,頭一晚跟徐立打游戲打到半夜,就睡在了他家。

第二天起床,外面又是一個大晴天。

仿佛昨夜的雨,只是一場夢境的幻覺。

徐立癱在沙發上,看着周進懶洋洋地啧了聲嘴:“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

“老子把他扇到三生三世都是陀螺。”

周進語氣沒什麽起伏:“沒有。”

徐立指着他已經切了大半盆的土豆絲:“那你為什麽殘害它們?土豆的命就不是命嗎?”

他媽的這麽大一盆土豆,全家得吃好幾天,恐怕都吃不完。

周進沒吭聲,仍然認真地切着土豆絲,一個一米八幾的糙漢子,拿刀切起菜來,卻十分細致。

這在徐立眼裏,有種張飛穿針的詭異感。

屋裏一陣拖沓的腳步聲近了,随後響起徐立慘絕人寰的嚎叫:“嗷!揍我幹嘛!”

一個穿着寬松睡衣,頭發雞窩一樣披散的女人冷笑:

“小進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喜歡吃土豆絲,爸媽也喜歡,你不喜歡就踢出族譜。滾。”

徐立憋着一口氣,閉了閉眼。

心裏默念,打不過,這是親姐,有血脈壓制,忍忍忍。

等徐清清走遠,徐立才偷摸聲問:“昨天你就情緒不高,不會是,又跟沈書黎怎麽了吧?”

周進手裏的動作頓了下:“大概沒戲了。”

徐立嗐了聲,又說:“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一個問題,你喜歡他?”

周進抿唇想了想:“不喜歡。”

他對沈書黎是戀愛感覺嗎?

不是吧,明顯不是。

徐立一副‘你沒吃藥’的神情:“那你幹什麽非要跟他結婚,失心瘋?”

周進垂下眼,陷入了沉默。

自覺醒那天起,他就明白,他的存在,只是為了給沈書黎作配。

在書裏,他眼睜睜看着一個天之驕子隕落,看着高嶺之花跌落神壇,陷入污泥,又接連遭遇背叛,滿身傷痕,最後不得善終。

人對美好的事物,是會自然而然地産生憐愛的,看着它們逐漸破碎,最後不複當初,會有一種深刻的痛惜。

覺醒的最初,他對沈書黎只是出于一種憐惜,和悲憫。

于是不自覺地想看着那個人,想拯救他,整個青春,從初中到高中,他的目光始終聚在沈書黎身上。

拯救沈書黎,逐漸成了他的責任和信仰,支撐着他,度過了在原主身體裏的那段黑暗日子。

但昨天跟沈書黎的談話,讓周進猛然醒悟。

他的目标是沈書黎能夠被拯救,脫離悲慘的命運。

卻忽略了,其實拯救沈書黎的那個人,不是他也無所謂。

只要沈書黎往後能過得好……

周進輕籲了一口氣,終于放下菜刀。

所以他在糾結什麽?

原書中帶給沈書黎第二次致命打擊的人,也就是原主,已經不複存在。

那沈書黎不管跟誰結婚,都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都不關他的事了才對。

周進覺得自己想通了,也不切菜了,拿過桌上的橙子剝皮吃了起來。

徐立看他突然間就陰轉晴了,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嘴裏賤兮兮地說:“別洩氣,男人有什麽好的,你找個女的呗。”

“我現在就正式,把我爸的嫡長女許配給你。”

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後的徐清清,啪啪照着他的腦袋就來了幾下。

徐立痛得發出尖銳的爆鳴,一拍沙發彈坐起來,氣得眼睛通紅:“你再打試試?!別以為我沒脾氣!”

徐清清嘲諷地笑了笑,又給他啪啪兩下。

徐立嗷嗷地捂着腦袋,畏畏縮縮地遁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老了,我拔你氧氣管。”

周進看着這對姐弟吵吵鬧鬧,心情好了不少。

突然電話響起,他随手接了:“喂,鄭叔。”

鄭叔急的語氣冒火:“進娃子!果園遭了!”

周進心裏咯噔一下。

鄭叔:“昨晚雨太大,園裏好多果子都給禍害了,全掉進泥裏,爛了好些,你快來想想辦法!”

周進眉頭微擰,起身穿衣:“我馬上到。”

鄭叔提醒他:“你最好叫上果園原來的主人,看看這個損失,他能不能幫你承擔一些……”

周進頓了下:“好。”

當初他拟的合同裏,有一條規定——果園這個季度的水果,值的價錢,要跟沈書黎分成。

眼下這個情況,确實最好叫上沈書黎。

周進點開通訊錄,再看見‘沈書黎’三個字,他心裏還是起了波瀾。

原來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豁達。

沈書黎一覺睡醒,已經快中午了。

他拿出手機,想了想,厚着臉皮去求上了父親生前的一個好友,讓對方幫忙打聽一下拆遷的事兒。

那人有些不耐煩,但也不好明着跟沈書黎撕破臉皮,最終在沈書黎的好聲好氣下,他答應了下來。

沈書黎松了口氣,疲倦地垂着眼皮。

看到周進的聊天消息框,他指尖不自覺頓住。

等回過神,已經下意識點進了删除聯系人的界面。

沈書黎凝神好一會兒,叉掉那個界面,又點進去,反反複複好幾次。

目光倏然瞥見桌上的香蕉,又想起昨天周進遞給他的那袋橙子。

自從家裏破産後,不管是朋友還是親戚,基本見到他都繞道走,甚至電話都拉黑了。

就怕他開口借錢。

破産後,短短大半年,他就飽嘗了人間冷暖。

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一份單純地、只為了他的善意了。

沈書黎輕嘆一聲,最終保留了周進的聯系方式。

這時,手機突兀地震響起來。

沈書黎驚得差點沒把手機摔了,這麽久了,他還是懼怕電話鈴聲。

看到來電人備注是‘周進’時,沈書黎怔了下。

他下意識想挂掉,但又想着,平時周進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一般聯系他都是發微信。

怕對方有急事,他還是接了。

電話裏,男人簡單明了地說了下情況。

沈書黎眉頭緩緩皺起:“知道了,我馬上來。”

他抓起一件外套,飛快出了門。

到了農場後,沈書黎跟周進彙合,卻看見周進身旁還站着一個年輕男人。

周進簡單介紹:“我發小,徐立,來幫忙的。”

沈書黎紳士地朝徐立點頭。

徐立嘿嘿一笑:“你好你好。”

三人也不廢話,一齊往果園裏去。

雖然昨夜下過雨,但那場雨來得快去得也急,今天白天太陽很大,地面被炙烤了大半天,泥地已經幹了。

周進邊走邊說:“我們分開走,各自負責一塊區域,統計出那個片區損壞嚴重的果樹數量,然後在這裏彙合。”

沈書黎:“好。”

三人散開了,沈書黎和徐立朝不同的方向去。

周進卻暗自跟在沈書黎身後,既跟他保持着距離,又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沈書黎的腿有傷,周進不可能放任他一個人,在這半山上獨自行動。

但沈書黎自尊心強,又高傲,如果因為他的瘸腿,而明着照顧他,會适得其反。

所以周進只能以這種方式,暗暗地護着他。

沈書黎負責的這片果樹都挺好,他一路順暢地走了下去,然後遇到了數着果樹過來的徐立。

兩人相視一眼,沈書黎首先點頭示意,算是打招呼了。

随後他轉身要走,徐立迅速地跟了上去。

媽的,今天哥們兒的人生幸福,全靠他了。

他非得從這朵高嶺之花的嘴裏,套出有用的信息來。

徐立:“那邊數完了,一起走一段吧。”

沈書黎待人總是溫和,卻十分疏離:“嗯。”

徐立每根腦神經都在高速運轉:“沈先生這次回了南鎮,是長住嗎?以後還回大城市不?”

沈書黎:“以後才知道。”

徐立一噎,陪着笑說:“您這年紀,跟我們一挂的,也該成家了,打算在南鎮找對象嗎?有看好的人選不?”

沈書黎不輕不重地回:“随緣。”

徐立心肌梗塞,得,碰上個厲害的了,油鹽不進。

但還是要為兄弟的幸福,拼殺一波:“那咱聊點別的,你覺得周進咋樣?”

沈書黎停住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徐立莫名緊張,一口氣懸到了嗓子眼。

硬着頭皮笑着補了句:“我是說,作為朋友來說,你覺得他人咋樣。”

沈書黎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徐立立馬驕傲起來:“那當然!他就是我爸媽失散在外的兒子,我倆比親兄弟還親!”

提這個,他可就來勁兒了昂。

沈書黎:“那他的事,你都知道?”

徐立洋洋啧聲:“必須的!”

沈書黎點點頭:“他是不是對我很了解?”

徐立快步跟上,同他并排走:“這你可問對人了啊!那是相當了解。”

沈書黎眼睛眯了眯:“你怎麽知道?萬一你對他也沒那麽了解呢。”

徐立立馬着急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他初中時就認識你,經常趴在學校的窗臺上,看你打球。”

“高中他家裏窮,沒錢上學,是你資助的他,所以他高中時對你特崇拜,每次月考都以你為目标……”

徐立一張嘴叭叭叭的,算盤珠子崩落似的停不下來。

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經緩緩怔住。

沈書黎驚愕後,眸子一陣輕顫。

原來,當年那個上不起學,被同學起外號叫‘垃圾人’的男生,是周進。

沈書黎收緊了五指,虛空輕握了幾下。

初中,算起來,那時的沈家還沒發跡,他們一家都住在偏遠的老宅裏,離鎮上有點遠的距離。

念的中學也是在那邊,那是一個很小的學校。為了防止大家放學後亂跑,學校要求同方向的學生,每天排着隊一起回家。

所以周進才知道他家在哪兒。

後來初中畢業,家裏生意突然起色,有了錢,才搬來鎮上。

如果從初中起就認識一個人,并一直關注着他的話,确實會對他非常了解。

一切都圓上了……

半晌後,徐立終于閉上了嘴,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身旁的男人已經走出好遠了。

徐立怔了下,一拍腦門,恍然醒悟。

草,大意了!

他這是被反向套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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