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宋家是沒有動用兒媳婦嫁妝的習慣的, 是以宋語亭母親嫁人時帶來的東西,除卻壓箱子的銀錢找不到了, 其他的應該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宋語亭眨眨眼,看向身後跟着的嬷嬷。

嬷嬷想了想, “那單子是在奴婢這裏,奴婢這就去拿。”

婦人嫁妝不給夫家, 單子自然也由陪嫁嬷嬷帶着給子女。

過了半晌, 嬷嬷回來, 手裏拿着個厚厚的小冊子。

老太太指揮着人掀開那些箱子,看了眼,道:“從家具開始清點吧。”

“是。”嬷嬷念到, “夫人來的時候,千工拔步床兩張,一張紫檀, 一張黃梨木.”

“床在你們将軍院子裏,繼續說。”

宋語亭笑了笑,攔道:“不用一個個點了,我們是來找翡翠的, 嬷嬷你只管清點翡翠的數量。”

“祖母也別較真了, 這些家具什麽的,母親嫁進來肯定是要用的,大約都在院子裏, 看別的東西吧, 都是家裏的東西, 還能丢了不成。”

“也好,你們幾個在這兒看着,語亭我帶你們幾個看看別的。”

老太太說着,拉着宋語亭的手走向另一個方向,着人打開一只箱籠,滿意地看着幾個孫女吃驚的神情。

箱子裏沒有什麽奇珍異寶,只是幾套流光溢彩的華服。

“這是祖母的嫁妝吧。”宋語亭笑道,“真是好手藝。”

老太太笑道:“是我的嫁妝,這些花兒草兒,全是我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可惜後來嫁了人,我是長媳,要端莊貴重,這些東西就擱下了。”

年輕時候,誰不喜歡華服美飾,可是做了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再招搖過市,就會被人說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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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宋語寧道,“我跟祖母比起來,真的很笨。”

宋語亭擠眉弄眼,“祖母現在也是美人。”

“促狹的小妮子。”老太太撲哧一笑,“都滿臉褶子了,馬上要抱重孫子的人,還有什麽美的。”

“祖母年輕時候是年輕嬌豔的美人,老了就是慈祥和藹的美人,不管是什麽時候,招人喜歡就是美的。”宋語亭振振有詞,“真的很美了。”

老太太只好道:“比不上我們二小姐。”

她倒也不否認自己美。

因為年輕時候,的确是周圍最美的姑娘。

她的女兒兒子,個個都俊美絕倫,孫女們也相貌不俗。

做母親做祖母的,自然不可能醜了。

“這些衣裳我如今也穿不上了,我那時候的身量,跟語亭語寧差不多,你們姐妹兩個拿起分了吧。”

老太太笑道:“語珍語書也別覺着我偏心,實在你們不合适。”

“怎麽會呢?”宋語珍微微一笑,“祖母小看我了。”

“是啊祖母,大姐姐一向最大度的。”宋語亭俏皮一笑,“我最喜歡大姐姐了。”

宋語珍還未多言。

清點嫁妝的嬷嬷忽然驚呼一聲,“哎喲!

宋語亭回頭,快步走過去:“嬷嬷,怎麽了?”

“夫人的簪子,一支紅翠的鳳凰鳥簪子。”她看上去有些着急,“那是夫人的娘留下來的遺物,若是丢了,我以後就無顏面對夫人了。”

宋語亭道:“嬷嬷別着急,許是跟其他東西混了,咱們再找找。”

“不好混的,那簪子夫人看的寶貝地很,一向不舍得用,都單獨放在錦盒裏,哪個殺千刀的拿了夫人的簪子!”

宋語亭看向老太太:“祖母……”

老太太眯了眯眼:“我一向不怎麽管事,庫房都進賊了,來人,把三位太太給我叫來。”

宋語亭扶起嬷嬷,無奈道:“母親不會怪你的,你把我照顧的那麽好,母親只會感謝你。”

嬷嬷點點頭,臉上還全是愧疚之色。

老太太道:“不是你的過錯,家裏進賊是我監管不力,一定把東西給你們找回來。”

宋語書在她身後忍不住抖了抖。

宋語珍關切道:“語書怎麽了?不舒服嗎?”

宋語書搖頭,勉強笑道:“沒有,我就是有點冷。”

宋語珍也便沒有多問,冬日裏确實會冷,她也沒有法子。

———

不一會兒,大太太和三太太攜手而來。

老太太看着二人,怒道:“我問你們,你們是怎麽管家的?”

兩人吓了一跳:“老太太,兒媳不知犯了什麽過錯,您……”

“犯了什麽錯你們自己清楚,二太太呢?”

沒有人回話。

嬷嬷卻突然道:“大太太的項圈,眼熟地很。”

大太太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鎮定道:“天下的項圈都是一個樣式,嬷嬷看着眼熟也是有的。”

“可是大太太項圈上的烏翠,倒是和我們夫人的一模一樣,真是太巧了。”

“你什麽意思?”宋語書先聲奪人,尖聲質問。

嬷嬷道:“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太巧了,我知道的,這烏翠除了我們夫人家裏,就只有宮裏頭有了,難得大太太也能有這麽一塊,看來也是極有門路的。”

這東西本身就極為難得,沈家叔叔做皇商才得了一塊兒給侄女兒做嫁妝,就大太太自小家道中落,生長在宋家,她能有這種東西倒是稀奇了。

這話什麽意思,自然已經一清二楚了。

老太太臉色黑沉似鐵。

“來人,去大太太房裏搜查一下,有不對勁的東西,全拿出來。”

“老太太,我是将軍夫人,我的房間……”

“你算哪門子夫人?”老太太冷笑,“大兒至今連個诰命都沒有給你請封,你配得上這兩個字嗎?”

老太太一拐杖打在她身上,大太太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

宋語書攔在母親面前,哭喊道:“祖母明鑒,肯定是宋語亭她陷害我娘,我娘不會做這種事的。”

老太太眼神卻直勾勾盯着她的腦袋:“語書,你頭上戴的,是什麽?”

宋語書渾身一抖,手不自覺地摸上頭上紅色的翡翠簪子。

嬷嬷上前拔下來,簪子上一個清晰的“沈”字标志,俨然就是先夫人的陪嫁之物。

老太太什麽話都沒對她說。

只盯着大太太:“這些年,你從這裏拿了多少東西?你當我是死的嗎?”

她沒見過沈氏的嫁妝,看着宋語書和大太太穿戴,也不可能認出來。

宋家的夫人小姐們平日吃穿用度都是不凡,她也沒懷疑大太太哪來的東西,只當是這麽多年攢下的。

卻沒想到……

老太太恨恨道:“宋家的臉,都被你們母女丢幹淨了。”

宋語珍和宋語寧扶着祖母,二人顧忌大太太是長輩,雖然有些看不起,但是也沒敢說話。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語亭,讓你身邊的嬷嬷一一對好東西,若有缺的少的,我給你補上。”

宋語亭情緒低落地點頭。

老太太便對宋語珍道:“扶我回去,把大太太和三小姐押到祠堂裏,先跪三日,再說別的。”

大太太跪坐在地上,滿臉凄楚。

沒人敢求情。

此番情形,老太太動了大怒,她半生最講究顏面,結果大太太這個她執意逼迫兒子娶的女人,一次又一次丢了她的臉。

宋語亭冷笑。

前世自己出嫁前,祖母還是把母親的嫁妝給了自己,一看少了很多東西。

而宋語書母女,則成日間帶着她母親的遺物招搖過市,前世自己無依無靠,一介孤女只能人人欺辱。

這輩子,她們休想再過的那麽悠閑自在。

大太太敢偷沈氏的嫁妝,自然是覺得宋語亭就一個丫頭片子,就算發現也不敢撕破臉皮得罪她這個繼母。

甚至是覺得,宋語亭根本發現不了,或者自己可以死賴着不承認。

其實,若是老太太沒有那麽喜歡宋語亭,而是和前世一樣厭惡,甚至是和剛回京時一樣,不鹹不淡的,她都可能逃過一劫。

畢竟親疏有別。

剛回京的宋語亭,在老太太心裏的地位,自然比不了宋語書二人。

這也是為何,她等到現在才發難。

就是想一擊命中,讓人毫無還手之力。

宋語亭看着母親的嫁妝,淡然道:“你們幾個,把東西給我擡到清輝院去,先母遺物,我要一一查看。”

“是。”

宋語亭又拍拍嬷嬷的肩膀,感慨道:“嬷嬷,對虧你發現了,不然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竟讓人玷污了母親的遺物。”

“那殺千刀的小賤人,竟敢拿夫人的東西,等将軍回來,我必要告上一狀。”

将軍對夫人情深似海,肯定不會允許有人做這種事情的。

大太太和三小姐,現在被老太太罰了,将來還要被将軍罰,這都是報應。

“嬷嬷,不急着說這個,先把東西找回來要緊。”

爹爹在北疆已經很辛苦了,自己不能事事都想着依賴他,能自己做的,就要自己做。

既讓爹爹省心了,還讓爹爹對自己放心,覺得他的女兒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

到時候,爹爹一定很驚喜。

宋語亭偷偷抿唇一笑。

她也覺得自己好厲害,沒有爹爹的幫助就能幹掉宋語書母女了。

嬷嬷問道:“小姐笑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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