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交代自己

第66章 交代自己

回到家裏,程向黎洗澡換了身衣服。宋喻明去樓下的粥店裏打包了兩份午飯,吃了一頓簡單的便飯。

程向黎熬了三個晚上,此刻徹底撐不住了,回到屋裏倒頭就睡。

臨睡前,他告訴宋喻明,這是他自己的房子,媽媽一般不會來打擾。宋喻明如果覺得累,可以随便躺下休息。

不過宋喻明沒有睡覺的心思,臨時從醫院裏出來,他還有很多事沒完成,打開電腦坐在客廳裏加班。

沒過幾小時,宋喻明又覺得餓了,拿出手機搜了下附近的店,點了份外賣。

剛拆開包裝吃了幾口,卧室的門突然被拉開了,程向黎帶着睡意惺忪的眼神,從房裏走了出來。

宋喻明嘴裏還叼着漢堡裏的生菜葉,見狀飛快地嚼了幾下,把飯菜咽下去:“你怎麽起來了?才睡了兩小時。”

“就是突然醒了。”程向黎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掃了眼屏幕,“你還在工作?”

“幫主任的學生改論文。”宋喻明把外賣推過去,“吃嗎?”

程向黎搖了搖頭,看着落地窗外匆忙的高架橋:“趁太陽還沒落山,帶你去見下我爸,怎麽樣?”

“叔叔?”宋喻明聞言覺得有些陌生,反應了幾秒,才想起他的爸爸已經去世了。

程向黎順着他的意思說:“對,就是去墓地。”

宋喻明自然不介意,點了點頭。

“我換個衣服。”程向黎走回房間,過了一會,交給宋喻明一把車鑰匙,“開我的車去吧,烈士陵園進去需要登記,我的車牌有記錄。”

宋喻明接過鑰匙,保存好電腦上的文件。程向黎跟在後面鎖門,在導航裏輸入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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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程向黎都沒有說話,顯然是沒有睡夠了。等快到的時候,程向黎突然讓他靠邊停一下,說自己去買束花。

宋喻明把車停在路口,等了幾分鐘,見他捧着一束黃色的菊花回到車裏。

烈士陵園道旁的松樹比早晨的地方高大,看起來已經有百年的歷史,樹幹上系着鮮紅的飄帶。在落日餘晖的籠罩下,透着巍峨肅穆的氣息。

宋喻明跟在他後面,一階一階地往上走,然後拐進一條岔道。

同一層伫立着十幾座墓碑,程向黎走到中間偏左的位置,俯身把花放到碑前。

“這裏都是你父親的戰友嗎?”宋喻明小聲詢問他。

程向黎搖頭,指着旁邊的墓碑說:“只有這位叔叔和他一起犧牲的。”

墓碑上镌刻着幾列遒勁有力的魏碑字體,以及一張年輕英俊的警員照。

照片裏的男人目光堅毅,眉眼與程向黎有幾分相似,想必犧牲時也不過四十來歲。

程向黎起身,與照片上的男人對視良久,默默說起了心裏話。

“爸,前幾天外公走了,你們終于能在天上團聚了。”

“他走得很安詳,沒有一點痛苦。本來醫生說開氣管還能再堅持幾天,但我實在不想讓他受苦了。希望你能原諒我的決定。”

宋喻明在後面陪着他,雖然程向黎沒有出聲,他也能感受到,程向黎在說很重要的事情。

交代完家事,程向黎瞥了眼身邊的宋喻明,又閉上眼,在心裏念叨道:“爸,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一直和你說的新朋友,今天終于帶他來見你了。”

“他是一個有點笨,又很聰明、善良勇敢的好醫生,一直在為自己熱愛的事業努力,希望你也可以保佑他工作順利。”

說完這些,程向黎緩過神來,呼吸着南方冬天舒适的空氣,發現心跳有點快,耳根也一陣滾燙。

他清了清嗓子,轉身對宋喻明說:“可以了,我們走吧。”

宋喻明點頭,最後看了眼墓碑,突然發現程向黎和父親的姓不一樣。

他疑惑地打量着程向黎和大理石上的名字,動作慢了半拍。

兩人按照原路返回,走出墓園的小道,臺階上迎面走來了一位女士。

在如此開闊的地方相遇,三人都很快注意到了對方。程向黎定睛一看,驚訝地喊出聲:“媽?”

程秋蘭應聲擡頭,眼神同樣停頓了幾秒。只是她驚訝的不是在這裏遇到兒子,而是他身後陌生的面孔。

空氣突然安靜,一聲嘹亮的鳥鳴劃破傍晚的山頭。

程向黎把宋喻明拉到身邊,笑着介紹說:“這是我在申城認識的朋友。”

語畢,他回頭湊到宋喻明耳邊,輕聲耳語:“叫伯母。”

宋喻明會意地點頭,儀态自然大方:“伯母好。”

“你是向黎的同事?”程秋蘭從頭到腳,把宋喻明打量了一遍。

“不,我是醫生,在龍江醫院工作。”

“龍江?”程秋蘭贊許地點頭,“不錯,是全國有名的大醫院。”

“媽,”程向黎上前半步,指着臺階上石碑說,“你先去看爸吧,我們不打擾了。”

看着程秋蘭從身邊走過,宋喻明拍了拍胸口:“不愧是院士級別的教授,氣質真好。”

“對不起,我應該想到她今天會來的。”程向黎長出一口氣,“還好,雖然見得比較匆忙,她對你的印象還不錯。”

“程向黎,我有個問題。”宋喻明目送她走上臺階,終于忍不住發問,“程……是你媽媽的姓?”

“對。”程向黎也轉過身,看向了停在爸爸墓碑前的程秋蘭。

“你是家裏有兄弟姐妹,還是為了保護烈士子女,改了名字?”宋喻明絞盡腦汁地想出兩點。

程向黎被他的腦洞逗得直搖頭:“都不是。先回去吧,我慢慢和你說。”

回到車裏,程向黎看着漸晚的天色,一邊思考晚上吃什麽,解釋道:“我從小就和媽媽姓。相當于男方嫁到女方家,你能理解這個關系嗎?”

宋喻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有位堂姑好像也是這樣結婚的。”

程向黎稍稍沉默了一陣,因為爺爺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不想在背後亂嚼舌根,但轉念一想,還是對宋喻明和盤托出了。

“我爺爺是交通廳的領導,性格比較強勢,又只有我媽媽一個女兒。所以當時他找了個自己下屬的兒子,把我父母撮合到一起了。”

“我媽結婚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還是個在念書的小姑娘,不敢反抗爺爺的命令。後來我出生了,她就把我丢給爺爺奶奶,自己搞研究去了。”

“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他們從小就把我管得很嚴,無論做什麽事,總是能挑出毛病來。”

“小時候,唯一懂我的人就是爸爸,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經常打電話到警隊裏,和他聊天或者讓值班的叔叔幫我留言。只是沒想到……他這麽早就走了,然後我外婆也因為悲傷過度,緊跟着就不行了。”

盡管已經過去很多年,每次想起這件事,程向黎的內心還是無法平靜。

他有時覺得命運真的很不公平,生活本就艱難,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美好的東西,竟也要從自己手裏硬生生收回去。

“真的好可惜。”宋喻明不知道安慰什麽,遞過去一張紙。

“……我沒哭。”程向黎接過紙巾,把它揉成團攥在手裏,“現在他們父子倆終于團聚了,下次來看爸爸,我也應該帶點好消息了。”

“為什麽?”宋喻明不解地扭頭看他。

“因為我擔心自己整天在爸爸面前愁眉苦臉,影響他投胎的心情。”程向黎看着窗外,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宋喻明輕皺眉頭,不悅地批評。

傍晚的太陽總是消失得特別快,談話間,路上已經完全黑了。

“沒有,我是認真的。”程向黎幹笑了一聲,“還沒出頭七,今晚就請你吃簡單點了。”

“沒關系。”宋喻明表示理解。

程向黎拿出手機翻了下:“對了,你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我就請了兩天假。不過我還沒有買機票,你呢?”

“我也明天回。”程向黎點開南航的售票網址,“中午十二點怎麽樣?等下把護照給我,幫你一起買了。”

作者有話說:

香梨:給南航貢獻兩張機票,避開我嘴碎的同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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