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冷峭的臉上挂着不加遮掩地嘲諷,下巴上貼了一個創可貼,說出的話氣得人牙癢。
倒很符合陳今瀾對他的印象,斜眼看向齊征,見他面色驚詫,顯然是懵住了。
他長這麽大,大約也是第一次讓人質問是個什麽東西。
陳今瀾适時地收回視線,問商峪:“你怎麽在這?”
商峪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不是你讓我來這找你的嗎?”目光一偏,朝着齊征斜斜看去:“這就是你要見的人?”冷哼一聲:“也不怎麽樣。”
陳今瀾再次睨向齊征,見他臉色不好,隐忍克制,便沒說話。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被商峪熟稔地搭着肩膀,也沒推開的意思。
短短幾十秒,齊征的目光沉了又沉,臉上的神色來回變幻。
除他以外,陳今瀾根本不和其他人交流,這人顯然和他剛認識不久。齊征深呼了一口氣,他自诩穩重,不願意自掉身價去和一個一看就比他們小的男生計較吃醋,調整好思緒,按耐着維持風度,問:“這位是?”
“他…”陳今瀾停了一下,向商峪投去詢問的目光。
“這麽快就忘了?”商峪微嗔了一下,親昵地湊向他,一吐一吸,盡數噴灑在陳今瀾的耳蝸裏,怪癢的。
“昨晚不是告訴過你,還要我說幾遍你才能記住?”
“昨晚?”齊征神色一怔,狠狠愣住了。陳今瀾卻只是看了商峪一眼,沒解釋。
“你昨晚跟他在一起?”齊征忍耐再三,雖然克制着沒有發作,還是忍不住握了拳頭:“他到底是誰?”
“商峪,殷商的商,夭夭遍山峪的峪。”商峪自報家門,轉頭對陳今瀾道:“別再忘了。”
Advertisement
齊征倏地起身,臉色難看:“陳今瀾,你難道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陳今瀾看過來,過會兒,輕搖了搖頭。
他無話可說。
齊征氣壞了,其實也沒什麽好氣的,他只是接受不了陳今瀾身邊出現其他人,但也不至于氣到糊塗,無論如何,都是他有錯在先,陳今瀾如果一時氣急,真跟其他人發生了什麽,他也認。
本以為齊征會氣急敗壞翻臉走人,商峪本來就是沖着把人氣走才故意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沒想到齊征肚量倒是挺大,拉松了領帶,重新坐了下來,只是眼神不友善,恨不能把他生剝了。
齊征面色幾變,最終還是緩下目光,對陳今瀾道:“我們不要吵架,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他說不下去,這時候才真切體會了陳今瀾的感受:“先回家,好嗎?”
陳今瀾嘆了口氣,剛要說話,羽絨服的下擺就被一只手重重扯了。商峪正盯着他,有些怒其不争。
他來的時機特別趕巧,正正好把該聽不該聽的都給聽完了,本來不想管閑事,要不是看在三十萬的份上,陳今瀾是死是活是好是賴,都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只是生氣,天底下怎麽會有陳今瀾這樣好欺負的人。
陳今瀾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在齊征不安地催促聲下撇開了臉,說:“你那的東西我不要了,除了我昨天落在那的行李箱,剩下那些,你都處理了吧。”
“什麽意思?”齊征不可置信:“你要跟我分手?”
陳今瀾默了默,擡頭道:“好聚好散。”
齊征不接受,大庭廣衆下拽住陳今瀾,眼眶濕紅:“我知道錯了,我也不計較你昨晚的事,我們互相退一步不行嗎?”
“齊先生。”商峪漫不經心地撥開齊征的手,擋在他和陳今瀾中間,像一堵不可跨越的高牆:“太難看了。”
“今瀾…”全然無視了商峪地挑釁,齊征只盯着陳今瀾。
他們之間看似是他主導一切,但只有齊征自己才知道,當初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靠近陳今瀾。
齊征的眼神太炙熱,陳今瀾僅一擡眼,後腰就被輕推了一把。涼涼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帶着些生疏的暧昧将手搭在陳今瀾左肩,不容置喙又輕而易舉地将他帶離了齊征的身邊。
這還不夠,商峪存心讓齊征生氣,故意靠近陳今瀾,親昵耳語:“一晚沒睡,還不累?”
如他所願,齊征腦子嗡鳴了一聲,傻在了原地。
陳今瀾再次看向商峪,目光裏含着幾分淡淡的不認同,卻沒說什麽,很大程度包容了他的三十萬。
出了餐廳,商峪立刻松手,眼神也涼下來,仍舊是那副老樣子。陳今瀾搓了下手指,聽見身後傳來的推門聲,習慣性轉頭,卻被一只手按住,強扭了回來。
“不是他。”商峪的目光裏又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厭煩。
他沒問陳今瀾昨晚發瘋撒錢是不是因為這個渣了他的男人,也不想知道,但在潛意識裏,已經給陳今瀾打上了一個“愚蠢”的标簽。
漂亮,有錢,愚蠢,簡直集齊了他最讨厭的三要素。
“你怎麽在這?”陳今瀾又問了那個問題。
“路過。”
陳今瀾沒繼續問了,他走到路口,伸手攔了輛車,見商峪還跟着他,便扶着車門問:“還有事?”
“送你。”
十分的言簡意赅。陳今瀾看着他:“你不像愛管閑事的人。”
“這話還是說給你自己聽吧。”商峪順勢鑽進車裏,擡頭仰視陳今瀾:“你來不來?”
車上,商峪一直看着窗外,陳今瀾坐進來後也沒說話,二人坐得很開,井水不犯河水,就像兩個拼車的陌生人。
過了一會兒,陳今瀾将視線收回來,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你擔心我反悔回去找他?”
商峪沒回頭,也不承認:“你想多了。”
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下車,不管是不是陳今瀾想多了,商峪都秉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把人送到了家門口。
小區很漂亮,比那該死的別墅更襯他。商峪沒有進去的意思,一直等到陳今瀾開門進屋,才将腳尖轉了個方向,到一半又停住:“他配不上你。”
這是迄今為止,陳今瀾從他嘴裏聽見的第一句人話。
商峪前腳剛踏進電梯,後腳又邁了出來,一句“陳今瀾”不僅喚回了他的魂兒,同時将鮮活的人氣帶回了這間死氣沉沉的公寓。
他停在電梯口,一臉不高興:“我下不去。”
差點忘了,一梯一戶,需要錄入指紋或密碼才能使用出入。
陳今瀾站着沒動,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比你大。”
“那又怎樣?”
“沒禮貌。”
其實陳今瀾并不大他幾歲,只是神态老成,被齊征保護的太好,養出了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但在商峪眼裏,這些就全然變成了遲鈍。
陳今瀾幹什麽都慢慢的,什麽都不着急,魂不守舍的樣子。商峪讓他輸密碼,陳今瀾卻問他要不要進來坐坐。
大概是鬼迷心竅,商峪竟然答應了他。
從之前的只言片語中得知陳今瀾兩年都不在國內,這間房子至少兩年沒住過人,卻幹淨得找不到一粒灰塵,冰箱塞得滿滿當當,全是當季水果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礦泉水。
這些全是齊征的傑作,他将房子打理的很好,好到每個角落都布滿了他的痕跡。
陳今瀾微微有些出神,倒不是感傷,只是在考慮要不要添加家具或者幹脆換個房子。
一只細長卻十分有力的手臂橫過來,利落中參雜着幾分不容分說的蠻橫,“砰”一聲關上冰箱。
陳今瀾在商峪和冰箱的空隙裏擡頭,聽見他說:“小恩小惠。”
商峪不是傻子,裏面的東西也不會憑空出現,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他十分看不上僅有一面之緣的齊征,什麽愛屋及烏,漂亮話一套一套說得冠冕堂皇,說白了,還是管不住下半身。
“出軌只有第一次和無數次,你最好聰明一點。”
“謝謝提醒。”
商峪冷哼一聲,将手收回。
要不是看在陳今瀾幫過他的份上,他根本不可能說這種多餘的話。他看陳今瀾長得漂亮,就希望他可以聰明一點,起碼別被齊征那樣的爛人騙了。
漂亮話誰不會說,他老子做錯事,認錯道歉的時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可結果呢,照犯不誤。
人總會被花言巧語蒙蔽,又總愛騙自己,說人和人是不同的,但男人和男人卻大抵是相同的。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如果齊征真像他說的那樣愛陳今瀾,根本不會有那個叫葉蒙的什麽事。
雖然覺得陳今瀾不至于就蠢到那個地步,但轉念想到昨晚,他莫名其妙出現,一臉淡然地撒下三十萬,又有些不好說了。
“陳今瀾。”商峪半倚在沙發上,見他不知從哪拿了瓶酒,正拿工具去開,不由道:“你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