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方夜蘊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家酒店的。他腳步虛浮，頭腦發暈，直到坐上回程的飛機才回過神來。
那個滿是玫瑰的房間裏似乎存在一個魔咒，讓他一走進去就渾渾噩噩、心神不寧，說了很多愚蠢的話，還做出了愚蠢的承諾。
坐在離地八千米的頭等艙裏，方夜蘊懊喪地伸手抓住自己頭發。
居然答應了那家夥以後保持聯系……他到底在做什麽啊。
無關工作，無需緣由，以後所有的接觸和交往都是純粹的私人關系。他的後路都被切斷了，再也找不到借口。
“……真是自找麻煩。”方夜蘊喃喃地說。
答應了同謝以靈繼續糾纏下去，就等同于是主動跳進他哥哥和他損友那幫子權貴惡少的視野裏。方夜蘊輕輕蹙了蹙眉。
算了。言出無悔，就算只是為了那一瞬間的沖動，他也合該付出代價。
頭等艙裏四下空曠，寂然無聲。方夜蘊原本最喜歡安靜獨處，可他剛剛才從那個甜蜜的房間和那個喧鬧的人身邊走過來，竟然開始覺得這份寂靜有些不大習慣了。
他打開平板電腦，随手點開編曲用的軟件。熟悉的樂譜和編輯界面在屏幕上浮現，方夜蘊陡然生出一絲安心。
就算他現在還只是個豪門眼中不值一哂的小明星，可只要他還能繼續唱歌寫曲，總有一天會到達連他們都觸不到的舞臺之上。
電容筆劃過屏幕，拉出一串音符記號。
那天之後他的工作狀态意外地好，靈感泉湧，情緒充沛，廢寝忘食地肝了好些樂段出來，都拿到專輯籌備會議上去讨論。藏王娛樂的音樂團隊贊不絕口，對他的新歌給出了比之前還要高的評價。
專業編曲大師笑着豎起大拇指：“居然這麽有靈氣，真讓我們刮目相看。”
方夜蘊淡淡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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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清高藝術家自诩專業人士，一向看不起愛豆。聽他這口氣，果然之前也是拿方夜蘊當草包看待的，都沒認真聽過他少年時的創作。今天被公司叫着來研究方夜蘊的歌，這一研究，終于見了真章。
“副歌的調子很輕盈，節奏突出，厲害！”另一位制作人也眉開眼笑，“我感覺能火！情緒也很飽滿。”
他轉頭向着列席會議的趙總監笑道：“這曲子有一種騷動的感覺，讓人聽了就覺得蠢蠢欲動，像是春天要來了。”
方夜蘊：“……”
那人說的那首歌，是他在回程的飛機上才思泉湧一口氣寫成的。
方夜蘊黑了臉，心中羞憤欲死。
會上談得很順利，專輯的大致思路都出來了，那首新作的歌被定為主打歌全力制作。大概在本月末，初版就能制作完成。
方夜蘊定了心，抓起自己的包往外走。趙炎若快步跟了上來，以示好的語氣招呼他：“阿夜，對我們公司的安排還算滿意嗎？”
想起眼前這個人同自己哥哥的事故存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方夜蘊心裏便湧起一絲微妙。
但他還是點點頭，強迫自己露出笑臉。等兩個人更熟悉些，他才有機會更進一步探問。
趙炎若待他的态度也較待其他人來得要親切幾分，猶如一個性子和煦的長輩：“公司對你的專輯相當重視，推出後會盡最大努力幫你宣傳。你只需要好好創作，其他的都教給我們。弦也用不着繃得太緊，休息的時候多出去放松放松。”
方夜蘊輕聲道：“謝謝關心。來之前聽了很多關于總監你的消息，沒想到你本人竟是這麽一位……好大哥。”
聽見大哥兩個字，趙炎若有一分怔忡，但迅速調整好了表情：“我年紀比你大不少，做大哥罩着你是應該的。你遇上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大哥一定會為你着想。”
方夜蘊還想刺探刺探，看他會不會坦承他早對方夜蘊有所了解，兩人另有關聯。但趙炎若在這點上也很敏感，圓滑地避了過去，又把話題拉到公司上。
藏王娛樂最近在社交媒體上搞團建活動，給新簽的藝人刷臉。一衆歌星樂手社媒接力，提攜新人，搞出了半個樂壇其樂融融的壯觀景象。
方夜蘊作為藏王旗下最受矚目的超人氣新人，炒熱度這種事自然當仁不讓。他也很會，一邊轉發接力tag，一邊心機地附上側臉自拍，露出角落裏的一紙樂譜。
【@方夜蘊：#藏王樂愛季# #今日點歌臺# 新人報道！前輩們這麽熱鬧，我也按捺不住唱歌的沖動了。一樣的規矩，誰來點歌？我願為你唱響！】
沒有想到，第一個在點歌活動中轉發響應他的居然是灰噪樂隊。
【@灰噪聲：不好意思，這個點歌的位置我們先搶了！新人小朋友，蘭塘一見，我們家主唱對你可是念念不忘~ 他說，要點就點《遇見你的風》，紀念你們這場美好相遇 [捧臉].jpg】
方夜蘊這才想起還有鄒嶼那麽個人。
盡管這人向他透露了極其重要的珍貴情報，但那個相遇的夜晚太尴尬，方夜蘊已經徹底抛之腦後了。既然已經成為同事，那就稍微敷衍一下吧，方夜蘊想。
他轉發了灰噪樂隊的微博，就發了一個手勢表情【[耶].jpg】。
灰噪官博又回了他【[遞愛心].jpg】的表情包。
以方夜蘊的标準，這在偶像界只能算最低标準的營業。
——但對于長年走“高冷叛逆小衆樂隊”路線的灰噪來說，這兩條微博的語氣表情實在不要太恐怖。
粉絲被吓倒一片。
【？？？】
【快點告訴我，這條微博是經紀人上你們的號亂發的】
【藏王的炒作手段好惡心，讓灰噪跟愛豆一起混就算了，怎麽還強制發這種舔狗言論？】
方夜蘊的粉絲不知是灰噪的多少倍。見到區區小衆逼格咖的“高端”粉絲開罵自家愛豆，當即拿出身經百戰的經驗怼了回去。
【明明是你們家正主自己主動舔上來的，阿夜什麽也沒做，勿cue】
【粉絲不要趁機罵阿夜，來蹭的是你們，借機提咖的還是你們，戲都給你們演完了】
【-_-醜人粉不要小題大做，我們家阿夜從沒和醜人營業過好嗎，自作多情不如照照鏡子】
吵架也是熱度，何況根本沒有大事發生，粉黑争執就是茶餘飯後的笑料。沒過多久，正義路人和吃瓜路人又重新控場，樂此不疲地跟着公關公司的授意舞起了藏王一家親的梗。
【哈哈哈哈哈，有什麽可吵的，難道有人不想聽阿夜唱遇見你的風嗎？】
【粉絲打起來我第一個先跑，但是灰噪主唱的這幾句話聽起來真的好那個哦】
【想嗑】
方夜蘊錄完歌發布了便沒再管過。直到晚上收到謝以靈興師問罪的語音電話，他才知道網上居然還有這麽一小撮人連這麽邪門的都嗑。
謝以靈義憤填膺地哭訴道：“我們才剛剛解散，他們就想挖我牆角了！人們居然這麽快就忘記了我們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方夜蘊：“……其實，現在在娛樂圈路人的眼裏，我們兩個差不多已經掰了。”
就像所有的男團前隊友一樣。
謝以靈：“……”
謝以靈悲傷了一分鐘，又雞血起來：“那我們要不要多互動一點，向大家宣告只有日以繼夜才是正确的……”
方夜蘊抽動了一下嘴角：“你幹嘛啊？”
他過去對謝以靈都是這種語氣，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就是不太有底氣，趕緊又換了種口吻哄他：“我們之前說好了的，為了厘清我們之間的事情，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工作上的糾葛扯上關系。”
“就算不需要在事業上利用對方，我們之間也……”
也會真正地需要彼此。
方夜蘊沒有說下去，但他覺得謝以靈應該會懂。
謝以靈依然很不甘心：“我不管，我要買水軍把那些瞎嗑的貼都删掉。”
果然還是不能跟撒潑打滾中的謝以靈認真。方夜蘊扶額：“那你就去吧，反正你也從不擔心浪費錢。我公司的操作你就別管了，如果你就那麽想管的話，可以去管管你那邊等着炒作大導電影絕美愛情的人。”
方夜蘊不會承認他主動搜過謝以靈那部電影的相關資訊。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看見了網上有人發貼炒【陳導新電影男二女二視覺盛宴，神顏愛豆首演bg一樣好嗑】。
謝以靈頓了頓，難得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你也很在意我和其他人的營業嗎？”
他高高興興的語氣在方夜蘊心中拉爆了警鐘。
“不是，沒有，才不會。”方夜蘊一口氣否認三連，“都是娛樂圈裏混的，天天在乎網上的炒作遲早累死。”
謝以靈駕輕就熟地無視了他的辯解：“原來你也會吃我的醋，我記下了。”
方夜蘊：“……”
他好後悔自己的失言。
在挂斷電話之前，方夜蘊還是忍不住向謝以靈澄清了自己：“你去聽聽我在活動中發布的那首歌。雖然是那個樂隊指名點唱的歌，但是我改動了歌詞，和原曲不一樣。”
鄒嶼想點的是情歌。
方夜蘊有心露一手，即興做了改編，改着改着就連詞一并改了。公司的活動他願意配合，可是同事的調笑什麽的就懶得配合了。作為一個自認極其功利的事業逼，他一點兒都不樂意跟熱度不高的人營業。
他這一版《遇見你的風》極其好聽，各大平臺熱度飙升，但并不是情歌。
過了一會兒，謝以靈像是聽歌回來了，給他在微信上發過來大大的一個笑臉表情。
這天之後，他們幾乎每天都會在微信上聊上幾句。謝以靈之前預告過重頭戲來了他會很忙，結果果真如此，陳大導嚴格起來他連喝水的工夫都別想有。
可以用來騷擾方夜蘊的時間大大減少。但謝以靈還是每天堅持發上一句【你今天又沒有主動關心我】作為控訴。
方夜蘊的工作也很繁忙。閑暇時他并沒有照趙炎若的建議出去玩，只是抓緊時間充電和采風。偶爾他也會看着日歷發呆，想着沒有謝以靈來打擾的時間真是安靜又空曠。
或許他們下次見面只能等到電影拍攝結束了。
但意外發生得比方夜蘊的預判更早——極星娛樂的案子要上庭宣判了，相關的資本大佬把他們團裏的幾個人叫去組了個局，說要統一口風，特別是在前隊友陳信伊即将宣判獲罪的這個關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