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筷子被遞到手邊,顧蘭時看一眼裴厭才接住。
桌上不過最簡單的一飯一菜,米湯熬的比較稠,米煮爛了之後自有一番米香,炒春菜清淡,只撒了鹽,他嘗一口唇邊露出個淺笑,手藝還算不錯。
見他動了筷子,也沒說難吃,裴厭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他拿筷子一口菜還沒吃,說道:“明天我去打兔子,回來給你炖肉吃。”
顧蘭時今天一天精神頭都不好,聞言打起精神好奇問道:“你會打兔子?”
裴厭喝一口米湯,說:“我會用彈弓打,山裏野兔多,多轉轉總能打到一兩只。”
他話比平時多了點,又道:“彈弓看着不如弓箭,實則威力不小,打兔子手稍重一點多半會打死,野兔遭了重擊就算當時沒死,過一陣也能吓死,天又熱,放不了多久,只能少打一兩只,吃着也新鮮。”
顧蘭時點點頭,他見過村裏人在冬天天氣好的時候帶狗上山攆兔子逮野味,還有人會用彈弓和弓箭射兔子打鳥。
想起上次裴厭打鳥準頭那麽好,他心道打兔子的本事肯定也不差。
飯雖簡單,兩個人一起吃倒也挺香,太陽落山後,天色逐漸暗下來。
裴厭自知理虧,刷鍋洗碗喂豬的活全包了,兩口鍋到底方便,煮豬食的時候順便給顧蘭時燒了盥洗燙腳的幹淨水。
顧蘭時在屋裏泡腳,想起昨晚那些羞死人的事只覺恍惚,心裏後知後覺咂摸過味,原來這樣才是成親了。
他耳朵有點紅,心想幸好是裴厭。
翻來覆去想這些事實在不妥,他捏捏自己兩只發燙的耳垂停止回憶,不然一想起裴厭那股子又莽又狠的勁,實在有點吓人。
月光明亮,他上炕後沒有點油燈,用被子裹好自己往炕裏一滾,手腳一點沒露出來,打個哈欠就閉上了眼睛,困到一個字都不想說。
等裴厭拾掇洗漱完進來,天色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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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蘭時迷迷糊糊聽見動靜,上炕的除了裴厭再不會有別人,他連眼睛都沒睜開,下意識往炕裏縮了縮。
嘗到滋味的裴厭并不甘心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睡被窩,在夜色中悄悄摸索着,總算将緊緊裹住的被子掀開一角。
顧蘭時半夢半醒間忽覺一熱,他完全不知道裴厭怎麽做到的,就這麽鑽了進來。
被摟住的時候他聲音困倦,喊了聲熱,又迷瞪着睡過去。
也不知頸側和肩膀被親親蹭蹭多久,他不耐煩推了推那張臉,翻個身背對過去,想生氣但太困了,沒法兒說話。
不曾想裴厭安分沒多久,竟鑽進被子裏作亂。
顧蘭時熱得不行,咬住唇沒敢發出聲音,偶爾從唇邊露出來的一點動靜帶着哭腔,本以為今晚該歇了,沒想到又來。
月上中天,夜色深了,屋子裏的動靜才漸漸平息。
顧蘭時睡覺時穿得好好的中衣一件都沒了,抱着他的人同樣如此,肉緊緊貼着肉,他只覺得熱,蹬開被子腿腳露在外面。
裴厭啞着嗓子說:“睡吧。”
這兩個字讓顧蘭時徹底放下心,只是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鼻音稍重問道:“你怎麽會這些?”
沒頭沒腦一句話,裴厭卻無比清楚,他沉默一陣才照實開口:“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只要不打仗,會有人去喝花酒,回來後沒有別的話說,只吹噓這些事,我聽過一些,也沒什麽難的。”
他說得簡單,實際有些葷話極為下流腌臜,他自己都說不出口,兵卒裏有些愣頭青,啥也不懂胡亂弄一番,回來後還被老兵卒子笑話,漢子多了,也會互相“傳授”,全然不顧在場人衆多,有時他避不開,只能在哄笑中聽幾耳朵。
顧蘭時狐疑問道:“喝花酒?”
裴厭沒立即吭聲。
顧蘭時一下子精神了,翻個身面對着裴厭,問道:“你有沒有去過?”
裴厭悶悶開口:“去過一次。”
顧蘭時聲音拔高:“你去過?”
裴厭連忙解釋:“去是去過,可喝花酒太貴了,我被拉去後給灌了一杯酒,我問酒水多錢,花樓裏的人報了價,我付了一杯酒錢就走了,在那裏喝一壺,都夠在外面買一壇的。”
“真的?”顧蘭時半信半疑,之前的經歷讓他對外面的漢子十分不信任,沒想到裴厭竟喝過花酒,雖然是被拉去的,可他還是問道:“那、那你有沒有做別的?”
一想到這件事他心裏就難過,不問個清楚連覺也睡不着。
裴厭一下子急了:“沒有別的。”
他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被冤枉實在難受,翻身壓住顧蘭時說:“花樓裏的姑娘和雙兒都是要錢的,我又沒錢,怎麽會做別的。”
雖然從小沒想過自己娶親的事,可看着村裏衆人他也知道,睡覺這種事情要跟自己夫郎來,而不是別的什麽人,他知道有的兵卒家裏有老婆孩子,卻在外面亂來,打心眼裏看不起,又怎會做那些事。
他這麽着急,顧蘭時心裏就信了,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覺得剛才自己的反應有點不對勁。
裴厭以為他還是不信,又急又挫敗,心裏亂糟糟的,連眼睛都有點紅,要不是夜色遮蔽,恐怕都能看清他被冤枉後滿臉的委屈。
“我沒有。”
顧蘭時正要說話,心口一沉,卻是裴厭将臉埋下來,伴随着一句被冤屈的解釋。
溫熱的吐息在心口拂過,癢癢的,他心中一松,笑着拍拍裴厭脊背,說:“行了,我知道你沒有,以後再不問了。”
裴厭沉冤得雪,總算不委屈了,只是心裏還有點悶悶不樂。
盡管冤枉他的是顧蘭時,可他依舊想貼着人,甚至這樣貼着抱着還覺得不夠,恨不得将人融進懷裏吃進肚裏,而他也真的張嘴咬了顧蘭時。
剛冤枉了人家,被咬一口顧蘭時認了,甚至裴厭又作亂的時候他也沒推拒,小心翼翼回抱住人。
他本意是想做個賠罪,沒想到裴厭因為這點回應更瘋了。
*
家裏有禽畜,每天草料不可缺少,顧蘭時醒來後裴厭已經出門了。
他下炕姿勢有點別扭,和往日走路也有點不同,心知自己今天又出不了門,他嘆口氣,卻也怪不了誰。
太陽早就出來,院門閉着,大黑枕着一根短木頭打盹。
狗夜裏要警醒看家,白天不出門的話,經常閉着眼睛補覺。
進竈房一看,案臺上的碗裏放着剝好的雞蛋和饅頭,顧蘭時眉眼彎彎,僅有的一點不高興一散而空。
洗漱完填飽了肚子,他揭開籠屜,饅頭只剩下四個,今天一天就能吃完,他試了試力氣,拎了半桶水去給豬倒,一路走一路腿腳不靈便,連胳膊都有點酸軟。
成親後頭幾天吃的饅頭是裴厭蒸的,不如等他回來。
打定主意後,顧蘭時不再為難自己,胳膊和腿還算好的,最難受的地方說都說不出來,回房再次躺下。
這兩天沒歇好,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聽見院裏大黑叫了兩聲,随後是院門被打開的動靜。
很少會有外人來後山這邊,大黑的叫聲他已經能分清,是裴厭回來了。
顧蘭時懶懶起身,揉了揉眼睛才下炕,一出去就看見地上有只灰色野兔,皮毛上有血跡,癱在那裏一動不動,該是死了。
大黑上前聞了幾下,它知道野兔能吃,饞的流了口水,被裴厭呵斥一聲才走開。
“真打到了。”顧蘭時有點驚喜,野兔肉稀罕,偶爾才能吃一次,上回吃還是前年在他舅舅家。
“嗯,等下剝皮,趁新鮮今天就煮了吃。”裴厭邊說邊從竹筐裏掏草,用柴刀在木板上剁成好幾節,雞鴨如今長大了些,草不用剁得那麽碎。
顧蘭時殷勤往竈房抱柴火,剝皮燙毛得用滾水,見擋不住他的熱心,裴厭只得作罷,脫了自己外衫墊在竈火前的凳子上,好歹能軟和點。
吃肉這種事聽起來就高興,顧蘭時坐下燒水,最近吃素多,葷腥只有豬油和幾個雞蛋,今天總算能打打牙祭。
以前行軍在野外駐紮時,裴厭會跟着其他人一起打野味,拔雞毛剝兔皮這種事再熟悉不過,很快就弄好了。
兔子死了沒多久,肉質新鮮,撒一把之前顧蘭時從家裏拿回來的幹花椒去去腥氣,煮熟炖爛後撒點鹽,吃起來很香。
大黑饞的滴口水,裴厭把下水煮了煮扔給它吃,兔子心肝脾肺還有腸子這些都小,吃起來沒有豬肝肺過瘾,也讓它沾點葷腥。
顧蘭時吃肉吃的高興極了,四只兔腿吃了三個,裴厭讓着他,自己撈了骨頭多的肉塊吃,啃得幹幹淨淨。
正是農忙時,裴厭吃完飯和了面後又去地裏轉,麥子還沒熟透,不到割的時候,他回來挖了些野菜,在顧蘭時的支使下揉面,蒸了兩鍋饅頭出來。
這回蒸的饅頭花樣多,有白面饅頭糙饅頭還有野菜馍馍,其中白饅頭最少,只有十五個。
出鍋後看着熱氣騰騰又白又暄軟的饅頭,兩人都有點舍不得吃,最後還是顧蘭時說一人嘗半個,這才吃到嘴。
剛出鍋還熱乎,白白胖胖的饅頭什麽都不用就,空口吃都是香軟的。
雞蛋只剩兩個了,上午顧蘭時吃兔肉狼吞虎咽的模樣,顯然很饞葷腥吃,裴厭嘴上沒說,但都看在眼裏,見太陽還沒落山,他背上竹筐去山上打草,回來後帶了二十幾個鳥蛋。
又是兔肉又是鳥蛋,顧蘭時摸着圓滾滾的蛋笑意滿面。
裴厭把竹筐裏最後一個鳥蛋放在蛋籃子裏,說:“頭先忙,沒工夫去掏,鳥蛋雖小,多吃幾個就是了,這些都是山雀蛋,找到野雞蛋更好。”
山裏有些鳥蛋不能吃,鄉下人口口相傳,有的鳥蛋吃了要倒黴,而有的鳥窩裏也不一定是鳥蛋,萬一是鳥雀不要的窩,被蛇下在裏面,還有的鳥蛋顏色吓人,剝開是血紅血紅的,也不知是什麽東西,不吃最好,這種山雀蛋和雞蛋很像,吃着不怕。
顧蘭時把手裏的鳥蛋放好,明天早上煮幾個吃,鳥蛋不要錢,吃起來不心疼,他笑眯眯說:“要是得空的話,咱倆一起去,我小時候還在山裏摸過野山雞蛋呢,那次運氣可好了,得了八枚。”
裴厭巴不得幹活時有夫郎在身邊,連聲應好,他看着顧蘭時喉結緩緩滑動,竟又起了點心思。
他年剛二十,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一身蠻力莽勁跟使不完一樣,十七八歲時開了竅,因為窮苦沒有娶親的心思,一直不得纾解,如今可算逮着顧蘭時啃。
不過看顧蘭時走路不大順的模樣,那點心思最終還是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