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月色如水,屋裏不像冬天那樣昏暗,後山偏僻幽靜,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只能聽到外面遙遠山林中偶爾傳來的幾聲野鳥啼鳴。

顧蘭時放輕了呼吸,他說不上是為何,但大氣不敢出。

夏天到了,縱使住在山腳下,也沒有那麽涼快,又或許是因神思擾亂而躁動,他胡思亂想,沒一會兒就覺得被子太熱,恨不能只蓋個被角,可自己又不敢動,只好偷偷摸摸伸出兩只腳在外面。

該換薄被了,他倆一共只有三床被子,自己陪嫁帶了一床,裴厭有一床舊的和一床新被,蘆葦花倒是能用來填被子,可惜還沒到開花的時候。

明天要回家找他娘拿點麻線,好給裴厭納鞋底,這邊院落四周沒種苎麻,只能去山上找野麻回來,這其中又要浸泡剝洗,太費功夫了,裴厭之前存下的那點麻線不太夠,還是拿現成的好。

他讓自己閉上眼睛睡覺,心道總是回家拿東西,他爹娘不說什麽,但四鄰都能看見,豈不是落人閑話,不如讓裴厭去買,比起絲線和棉線,麻線沒有那麽貴,十全村那邊有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他這幾天若不來,讓裴厭上他家買去。

顧蘭時讓自己忽略旁邊那股分外明顯的熱意和野澡珠香氣,誰知還沒等他睡着,就發覺裴厭像是往裏靠了靠。

他沒有睜眼,以為是翻身所致,自己畏懼漢子身上那種侵略性極強的熱意,便往裏面讓了讓。

誰知外面的人竟似貼上他一樣,過了一會兒又朝裏蹭過來。

顧蘭時這下沒法騙自己,裴厭不是故意的。

他有點不知所措,自打成親後,他倆沒有睡過一個被窩,更別說做點什麽。

懷着對未知事情的一點恐懼,他再次往炕裏悄悄挪動。

屋子不算大,土炕自然也沒那麽大,三兩下就蹭到了最裏面,再避讓不開。

顧蘭時裹着被子,胳膊貼着牆,他悄摸睜開眼睛,但沒勇氣去看裴厭,只豎起耳朵聽動靜。

發覺顧蘭時在躲他後,裴厭微抿着薄唇,有點悶悶不樂,但最終身體的渴求讓他放下了臉面,沒說話,再次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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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助長了內心深處的貪念,夜色撩人,當一點點伸進被子裏的手摸到另一只手時,肌膚稍一觸碰,便勾起心中一點漣漪,那漣漪越擴越大,似不可填平的溝壑。一切像是順理成章,再顧不得什麽臉面禮法。

顧蘭時被炙熱籠罩,他嗓子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村裏一群雙兒和姑娘裏,他個頭還算可以,但在裴厭面前一點都不夠看,細胳膊細腿,裴厭看着瘦,實則寬肩窄腰,一俯身便将他整個人擋住,逃都逃不開。

急不可耐的手試圖撕下他裏衣,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讓顧蘭時掙紮了幾下,急促的呼吸聲能聽見幾分哭腔。

他緊張害怕,發現裴厭停下之後才勉強止住想哭的情緒。

也不知裴厭在想什麽,僵持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別的舉動,顧蘭時一下子提起心,沒想到裴厭只是伸胳膊抱住他,再沒別的。

“咕咕咕”

院裏不知道什麽東西在叫,透過窗戶傳進來,聲音悶悶的,緊接着便是大黑幾聲吠叫。

顧蘭時聽見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随後院裏安靜下來,他心裏亂糟糟的,好一陣後才熟悉這樣肉貼肉又十分緊箍的懷抱。

不知為何,腰上的胳膊越勒越緊,不至于叫他喘不過氣,可也有些難受,尤其裴厭反應很明顯,從一開始他就察覺了。

野澡珠幹淨好聞的味道充斥在鼻息間,顧蘭時像是突然發現了這點,後知後覺回過神,這是裴厭。

被抱着有點難受,但惶恐不安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炙熱有力的臂膀帶來了安心,他想了好一陣,說服自己總會有這天的,自己已經成親了,況且這是裴厭。

可真要他同裴厭說可以,實在恥于開口,他平生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纏着裴厭娶他,眼下那股沖勁在體格差異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蘭時有點想鑽進地縫裏,卻被勒得太緊,他實在難受,就掙紮着想動動,誰知這一動,像是碰到了不得了的枷鎖。

裴厭平時再冷,實際只比顧蘭時大三歲,今年不過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他着實忍耐不住,臉頰蹭着顧蘭時臉和耳朵厮磨,嗓子沙啞,說:“我會慢些。”

顧蘭時緊張到想咬住手指,但手沒法伸上來,他心中突突直跳,最後把心一橫眼一閉,咬着牙關答應一聲:“好。”

雲朵遮住月亮,從窗子裏傳出一些奇怪響動,大有徹夜不休的架勢。

*

上午清了水田裏的雜草苗後,裴厭沿河岸往後山走,他背着竹筐,路上順便薅了一筐鵝腸菜回去喂豬。

看見水邊有一片水草又嫩又綠,他将鵝腸菜壓了壓,又拔了一大把水草塞進去,剁碎後雞鴨愛吃。

草鞋和褲管上沾了泥水,他沒想起來在河水裏洗洗,有點着急回去,卻又有點害怕回去太早,這也是他沒走村裏路的緣由。

盡管知道顧蘭時不會罵他,但只要一想到顧蘭時可能會瞪他,心裏就不高興,他一點都不想被兇,只想貼着自己夫郎,做什麽都好,無論洗衣做飯還是燒水,讓他去背石頭也行,只要顧蘭時和他一起。

話雖如此,他今天醒來的時候一身輕快自在,從起床臉上就忍不住有笑意,和平時判若兩人。

也是他出門遲,在地裏忙活的人顧不上說話,而且和他不熟悉,更不會上前搭話,這會兒又早早回去,路上沒幾個人,因此還沒人看見他如此春風和煦的模樣。

一路猶豫不決,但還是越走越近,看見院門半掩,和他出門時沒區別,往日顧蘭時都會出來打草或在河邊洗衣裳,看樣子今天沒出來。

裴厭這才生出幾分愧疚,看見大黑從門縫裏擠出來朝他搖尾巴,他心情很好,在進院門時甚至彎腰摸了兩下狗頭。

大黑尾巴一頓,随後瘋狂搖動起來,從未被這樣善待過,它喉中嗚咽,連平時總露兇光的眼睛也溫柔了許多,跟在裴厭後面歡快又雀躍。

放下竹筐洗幹淨手和腿腳之後,裴厭顧不上先喂禽畜,他都回來這麽久了,顧蘭時卻沒動靜,便三兩步趕進房中。

炕上人睡得正香,許是天太熱,一條腿露在外面,斑駁痕跡昭顯了昨夜的“暴行”。

裴厭喉結劇烈滑動,直勾勾盯着,半天沒挪腳。

大黑向來不進房間,頂多在堂屋轉轉,見主人沒理它,它尾巴晃晃出去了。

被咬住嘴巴時顧蘭時迷迷糊糊醒來,他尚未清醒,聞到裴厭身上的味道後人是懵的,卻沒反抗,知道這是裴厭,呆愣愣任由索取,直到房頂在眼前晃動。

*

傍晚,天邊霞光璀璨,言語無法描繪其絢麗,農人扛着鋤頭背了竹筐回家,即使見慣了晚霞,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駐足,只覺祥瑞平和。

顧蘭時坐在院子裏透氣,他同樣看見了霞彩,只是坐在院裏有泥牆和樹林遮擋,無法見其全狀。

他眼神發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竈房切菜的動靜才逐漸回神。

昨晚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事情他不願想起,可看見自己胳膊上腿上的痕跡,忍不住就被提醒。

裴厭平時看着冷峻兇狠,昨晚一開始還算慢,可到後來,像是控制不住一樣,也愈發兇狠,連他嘴巴都咬。

看見大黑從河邊喝了水回來,身上長出來的一點長毛總算沒那麽難看了。

跟狗一樣,顧蘭時在心裏罵了一句,這不怪他,裴厭咬他時那股瘋勁确實像瘋狗。

他坐在院裏發呆,沒一會兒裴厭從竈房出來,往他手裏塞了個已經晾溫的雞蛋。

高挑勁瘦的男人似乎有些無措,蹲在顧蘭時面前眼巴巴看着,薄唇微抿,随後小心翼翼開口道:“你吃。”

他這幅忐忑膽怯的模樣,讓顧蘭時一下子不知道要不要生氣,這會兒做出這種樣子,怎麽之前就不知道克制克制。

他越想越生氣,卻又舍不得砸手裏的雞蛋,家裏一共就那麽幾個雞蛋,平時都舍不得吃。

顧蘭時深吸一口氣,剝開雞蛋殼惡狠狠咬了一半進嘴,見裴厭還蹲在身前眼巴巴瞅他,遞過去半個蛋的手及時剎住,他把雞蛋全部吞進嘴裏,咽下去後說道:“我才不給你吃。”

沒吃到雞蛋的裴厭喜笑顏開。

他本是極為俊朗的相貌,眼睛偏長,不笑時冷峻沉靜,頗有幾分威勢,更兼臉上那條長疤突顯兇惡,笑時卻如桃花拂面,要不是有疤破了相,端的也是個受人矚目的俊漢子。

顧蘭時哪裏見過這場面,裴厭之前也笑過,但不如這般喜悅開懷,黑沉沉的眼睛更是有了點點光亮。

人若連眼睛也在笑,可見是真的高興。

他一愣,眼神落在沒有傷的右半張臉上,以前沒發現,竟如此俊朗,他又看看左邊,傷口确實很長很猙獰,可看慣之後,也沒那麽醜惡。

“都給你吃。”裴厭笑眯眯的。

發現自己夫郎視線落在他左邊臉後,他高興不減,但站起側了側身,只餘右半邊身體對着顧蘭時,說:“我去做飯,你歇一歇。”

昨晚實在有違常理,顧蘭時頭一次經歷就如此,差點傻掉,今天一天都是蒙的,不怎麽清醒,加之身上有點不舒服,裴厭舉止又自然,他沒發現這一小動作,換了個姿勢坐好,只等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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