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後山這片開闊地恰好坐北朝南,北邊被矮山崖擋着,山崖是內陷進去的彎弧形。

裏頭稍狹窄,但也能建起一座院落,院子兩旁還各有三四丈餘地,單單一戶人家住在這裏,一點都不覺得擁擠。

從院子往前,也就是往南走大約八丈,不再受兩邊弧形山壁阻擋,地界自然寬闊起來。

沒了雜草和破屋子,樹也砍掉了,連樹根都挖幹淨,光禿禿的地面露出來,這幾天風一吹塵土較大。

早起兩人先出門打了四筐草,又上柴豆地裏轉。

盡管地裏插了好幾個稻草人,還是會有種子被鳥雀野雞什麽的刨出來,發現了得趁早補種,順便拔拔草。

常常來地裏侍弄,野草并不多。

顧蘭時揪起兩根細草扔在田壟上,等晌午太陽大了,沒兩天就能曬死,如今地裏這點小草苗子還不夠豬塞牙縫的,沒必要帶回去。

兩個人一起在地裏巡視,拔草沒費太多工夫,他跨上地頭,跺跺鞋底泥土,說道:“過了晌午再去水田那邊?”

“行。”裴厭點點頭,知道他一顆熱心撲在門口菜地上,這會兒才半早上,回去能幹不少活。

兩人往回走,顧蘭時瞧見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是西鄰家周平,還沒近前,他笑着喊道:“平叔。”

周平今日也不知怎麽了,面上一團喜氣,逢人就笑,因有太陽,他不自覺眯起眼睛,眼尾和臉上褶皺比較明顯,他笑呵呵的:“是蘭哥兒,你們回去?”

顧蘭時說道:“嗯,剛拔了草,我看你們那邊的草也不多。”

這邊是裴厭買徐應子的一畝旱田,周平後來也買了徐應子兩畝地,都是旱田,恰好就在旁邊。

見周平實在高興,他好奇問道:“平叔,你怎麽這樣高興?家裏有喜事?”

Advertisement

一句話讓周平臉上褶子更多,笑着說:“你石頭哥日子算好了,下個月十六,到時都來吃喜酒。”

周石頭比顧蘭時大,今年十八歲了,家底沒有顧家那麽好,但也能飽足,前兩年說了一門親事,後來因彩禮數和家産田地稍差一點,那家人有點不情願,最後黃了,如今總算定了下來。

顧蘭時忙不疊點頭,笑道:“好好,我倆一定去,這下叔和嬸子都安心了,嫂子是哪裏人?”

因上一門親事黃之前,周平和劉桂花太高興,給村裏不少人說周石頭快定親了,後來只覺丢臉,這回便閉了嘴,只有媒人和相熟的親戚朋友知道,直到落實後才敢在村裏說。

顧蘭時最近太忙,回家聽他娘說了一嘴,具體的不得知。

周平心裏高興,有什麽說什麽,道:“是十全村的,離咱們也近,我和你嬸子都托人打聽清楚了,知根知底,家裏都是老實本分的,你石頭哥見了也願意,這不就定了。”

他看一眼裴厭,因喜悅也不覺得活閻王那麽可怕了,又說道:“酒水我和你嬸子都商量好了,管夠,到時一定記得來。”

原是十全村的,顧蘭時笑道:“嗯,肯定去,那平叔,我倆先走了,你忙着。”

“好好。”周平往地裏去拔草,走路腰杆都比平時直。

顧蘭時邊走邊說:“平叔家和我們家關系好,如今咱倆立了一個門戶,去吃喜酒自然要送禮。”

他有點忐忑,看向裴厭頓住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和村裏人有往來,這些來往不止是見面喊人,婚喪嫁娶這些事也都得送禮或是幫忙。

裴厭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到時在白水村買壇酒就好,之前去那邊做工,聽大哥說那邊釀酒的人家手藝不錯,雖不如禾笙坊的酒,也足夠了。”

成親哪有不喝酒的,況且酒是好東西,拿去送禮又體面又能幫主家多湊一壇,鄉下人家也送不起太多太貴重的賀禮,碰上親戚朋友家裏有喜事,送禮不是酒水就是魚肉這些。

稍窮些的,能拎份糕點就算不錯,再有更窮苦的,送禮多是燒餅或是一兩斤米面,家家境況不同,送禮自然有差別。

顧蘭時笑道:“好,白宏家的酒我聽爹說過,雖也是濁酒,但比別處的好些,之前他曾買過拿去給人送禮,貴是貴了十文,不過平叔和家裏關系好,送這個不錯的。”

“嗯。”裴厭回應一聲。

人情往來,門戶之間送禮,以後他們有事別人也要來,都是互相的。

如今有周石頭這件事,裴厭能和村裏人打交道,顧蘭時還是很高興的,花點錢而已,而且過去了也能吃酒。

等兩人回來,看着這麽大一片空地,進院門也不用繞路了,直直往前走就是。

裴厭看着地面,思索一下道:“從院門出來是條直路,不如上河裏撈些石子,鋪成石子路,下雨天走不會太泥濘。”

青石板得找石匠挖鑿,找石料也費工夫,用小的石子石塊鋪一條路,确實比較合适。

顧蘭時一看見這片地就笑眯眯的,從河裏撈點石子又不要錢,自然願意。

一開門大黑趴在院裏,見它沒水了,顧蘭時先給它舀水,又去喂了豬和雞鴨,夏天牲口禽畜都要多喝水,不然要熱出毛病。

裴厭拿了鐵鍁出去平整土地,将凸起的地面鏟平,把鏟下來的土用鐵鍁順手丢進不遠處低陷的地方,填土不夠,他在西邊樹林子裏挖了些,也就墊平了。

顧蘭時伺候完牲口,也拿了鐵鍁出門,東邊地面已經整頓好了,西邊只剩一小片地方。

兩人合力鏟土平地,遇到硬的土疙瘩用鍁背一一拍碎,十分細致。

待平整完後,顧蘭時擡眼一看,又平又大一片地,滿心都是歡喜。

裴厭拎着鐵鍁往邊沿處走,說:“先把線劃出來,籬笆插好,再翻地不遲。”

“行。”顧蘭時跟着他去劃線。

之前他倆商量過了,菜地還是用籬笆圈起來好,以後種的菜多了,村裏人要想摘點菜其實沒什麽,就怕有壞心眼的,趁天黑來毀壞。

圈好籬笆,再給大黑在外面盤個窩,夜裏有它看着,萬一出了什麽動靜,立馬就能得知。

裴厭在開墾出來的邊沿地停下,這片空地已經足夠大了,他們只有兩個人,若再擴張到樹林子裏去,實在太貪心了。

他用鐵鍁在地上劃出痕跡,倒退着往後走,一直到南邊的邊沿處才停下,又轉個彎,由西往東開始劃線。

三條線和北邊山崖最後圈出好大一片空地,種樹種菜絕對排的開。

裴厭和顧蘭時又從院門前用鐵鍁劃出石子路的線,一人一邊,中間留出約莫半丈寬的距離。

這其實是個無用功,從院門口往前是一條直道,鋪石子的時候順着往前就行了,無需多費力氣劃線。

只是這會兒兩人都心熱,劃出來這邊做什麽,那裏種什麽,心裏越發高興。

長長的道路在最前面停下後,顧蘭時笑眯眯的,說:“這裏留個籬笆門,以後回來先開這個門。”

裴厭順着他的話開口:“嗯,留寬一點,牲口和板車好進出。”

菜地先不急着分劃,顧蘭時一點不覺得累,轉頭說道:“要不這會兒上山砍竹子,地方大,做籬笆肯定要不少竹子。”

時辰還早,裴厭沒有掃他的興,眉宇間有笑意浮現,從他手裏接過鐵鍁,自己扛着兩把鍁往回走,點頭道:“好,喝點水就上去。”

“我跟你一起。”顧蘭時興沖沖的。

兩人沒有耽誤太久,帶了兩竹筒水,拿了柴刀和麻繩高高興興往山上走,到竹林後,裴厭挑一根竹子就砍。

家裏柴刀只有一把,顧蘭時帶的是短斧。

青竹帶着風聲轟然倒下,他走到竹稍那邊砍竹枝,青竹一根這麽長,本來就沉,竹枝拖在地上會更沉,砍下來用繩子捆齊整,到時他拖下去就行了,省得裴厭太費力氣。

一連砍了四根竹子後,兩人一起把竹枝削砍幹淨,随後才坐在竹子上喝水歇息。

裴厭拿出手帕擦汗,見帕子髒了,他手一頓,盯着手帕覺得有點肉疼。

顧蘭時瞥見,放下竹筒擦擦嘴巴上的水,說:“回去換一條,先前的帕子都洗幹淨了。”

成親之後,裴厭的舊帕再沒用過,顧蘭時給他繡了好幾條新帕子,他便舍棄了舊帕,頗有些喜新厭舊在。

幹活哪有不髒的,新帕子也總有舊的那天,如今有夫郎了,以後肯定還會給他繡。

這麽一想,裴厭才把手帕塞進袖子裏,不再吝啬心疼。

竹子竹枝都是青濕的,分量不輕,兩人一個拖竹子一個拖竹枝,一路邊走邊歇,費了一番勁總算弄回了家。

已經是晌午,顧蘭時匆匆忙忙做飯,裴厭在院裏砍竹子。

忽然聽見外面狗叫聲,裴厭放下柴刀去看,卻是苗秋蓮來了,二黑跑得快在前面,已經到門口,見他出來,眯起眼睛搖着尾巴讨好,但因大黑的威懾,一時不敢上前。

“去。”裴厭呵斥一聲大黑,它往後退去,二黑這才嘤嘤叫着跑來,往他腿上蹭。

“岳母。”裴厭沒有理會狗,往前幾步迎上去。

苗秋蓮笑道:“姑爺忙着呢。”

她看一眼大黑,見對方在陰涼處趴下,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心才放下,看來認人了。

裴厭将她迎進來,匆匆往堂屋去倒茶。

苗秋蓮開口道:“姑爺不必忙,我說幾句話就走,到做飯的時辰了。”

顧蘭時從竈房出來,笑着問道:“娘,你怎麽來了?有什麽事?”

苗秋蓮笑道:“這不是你石頭哥要成親了,我想着你倆立了門戶,該去送個禮,和人家打打交道,是下個月十六號的好日子。”

顧蘭時捋捋手上的水,說:“我知道,早上在地裏碰見平叔了,他同我說了日子,改天裴厭去買白水村買酒水,到時提去就行。”

苗秋蓮點點頭:“好,這我就放心了。”

她剛過來時看見他倆把門口弄得那麽幹淨敞亮,心裏只覺舒坦,她最近忙,沒過來,不曾想都拾掇好了,又見院裏好幾根青竹,問道:“竹子做什麽用?”

提起這個,顧蘭時笑眯眯的,說:“做籬笆,在外頭圍一圈,是個遮擋,不然光禿禿的。”

苗秋蓮開口道:“是這個理,我才過來,看見地上有劃出來的線,是種菜的地盤已經劃好了?”

她說着就往外走,沒有多留。

“劃好了,以後就在裏面種。”顧蘭時喜笑顏開,和裴厭送她出門,又指着門口兩條線說:“這裏以後鋪石子,弄一條路。”

他倆日子過得有章法規劃,苗秋蓮心裏越發踏實,不怕人窮,就怕人沒打算,如今再看,裴厭也是個會過日子的。

再看看這麽大一片地界,以後種什麽都不愁,她滿意極了,連連點頭稱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