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好不容易遇到個陰天,太陽看不見,還有風吹來,不過一幹活依舊會流汗。

晌午,顧蘭時和裴厭吃過飯後,見天好就沒歇息,出來在前院菜地轉。

翻過一遍地,這兩天就能開溝種菜了,只是還要商量一下種什麽。

他倆并肩走在石子路上,顧蘭時踩着石子,一陣風吹來,帶着山裏草木的清新,眼前又開闊,他心情再沒有這樣好。

裴厭也是如此,整個人放松且自在,眉宇間透着溫和,說道:“樹栽在前面,菜蔬往後。”

“可以。”顧蘭時點點頭,兩人在離籬笆門不遠的地方站定,兩邊都看一看,商量起要栽什麽果樹。

先前顧鐵山和苗秋蓮特意叮囑過他倆,一些樹不能随便往家裏栽,便只能種些常見的。

風越過籬笆,吹起地面一點曬幹的灰土,又拂過兩人衣擺。

裴厭往石子路西邊走了一步,踩着翻好的地說:“這裏,種一排柿子樹。”

他又往後走了幾步,停下後用腳踩了幾下地面,弄出一塊印子,說:“這裏一排石榴樹,以後長大了樹冠枝葉都大,分開點比較好。”

“嗯,就這樣。”顧蘭時跟着他走動,兩人又來到東邊,這回不用裴厭說,他開口道:“還剩下棗樹和杏樹,棗子就種在這裏,前面種一排杏樹。”

“好。”裴厭點點頭,四排樹只要中間有足夠的空當,就不怕互相轄制。

顧蘭時跟他剛才一樣,在要種的地方踩出痕跡,這樣十分明了,等明年栽樹的時候都不用想了。

餘下的地界依舊不小,他倆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思索,顧蘭時開口道:“還要有桑樹和麻,要不就在這裏開一片地種麻。”

他指的正是東邊棗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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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一片苎麻以後有麻線麻布用,買的就能少點。

裴厭點頭道:“可以,桑樹倒不用特意開一片地,院子兩旁不是有些餘地,随手栽種幾棵就行。”

顧蘭時順着他的話往北邊院落看去,兩旁空地離山壁前後左右都有一段距離,地方不算小,太陽也能照到。

他說道:“也行,空地不小呢,明年記得上山挖點發出來的香椿苗,和桑樹一起種下,以後開春吃香椿芽就方便了。”

“好。”裴厭應下,在心裏也記着了。

樹木種這些差不多夠了,剩下的大片地都可以用來種菜,顧蘭時邊想邊說:“夏天種菜要麽遲了,要麽離入秋還早,不過絲瓜、菜瓜還有豇豆都能種。”

菜瓜又叫青瓜,和絲瓜一樣要爬架,結出來的菜果比絲瓜粗也比絲瓜短一點。嫩時摘下來清炒就很香,要是摘的晚了,削去老皮照舊也能炒着吃。

“這三樣都要搭架。”顧蘭時又想到別的,說道:“蒿菜這時候也能種,就是得傍晚涼快了栽,天熱的話,天天都要澆水。”

“春菜也能多種點,曬菜幹子。”裴厭補充道。

“嗯。”顧蘭時點點頭,春菜是家家種的家常菜,春夏秋三季都能種,長得又快,多種點沒錯。

夏天好種的菜就這幾樣了,他倆也不貪心,敲定後從院裏拿了根木棍過來劃線。

東邊地面寬闊,同一行能劃出兩塊地,中間除了分隔的田壟還要留一條窄道好走路,到時提水澆地就便宜。

西邊整塊地稍小一點,但同樣能從中間分成兩半,除了中間留出土路,每兩塊相鄰的地,南北也要留出走路的地方。

等劃好後,裴厭走上較高點的石子路,和顧蘭時左看看又看看,雖然線劃得沒那麽直,但将土地一塊一塊分得很明顯。

田間阡陌小路縱橫交錯,因院門正好面朝正南,開墾時的方位也正,這些小路東南西北都通達。

顧蘭時眼前幾乎看到了以後的場景,只覺高興,開口道:“地裏拔過一遍草,不急,要不這會兒就開溝,先把春菜種了,我記得我家留了不少蒿菜種子,趁這會兒記得,我現在就回去要。”

“行。”裴厭轉身往院裏走,去拿農具準備開溝下種,今天沒太陽,種菜也合适。

顧蘭時興沖沖的,回去後告訴家裏人要種菜了,顧鐵山和苗秋蓮連忙給他裝蒿菜種子,還有菜瓜種和豇豆種。

他心裏熱,連坐都沒坐,提着小口袋又匆匆趕回來。

東邊留了兩塊種苎麻的地方,往後面還剩三行也就是六塊地,他倆很快商議好,這三行剛好種絲瓜、菜瓜和豇豆,每一行東西有兩塊地。

西邊除了栽樹的地方,也分出八塊地,和東邊齊平,只是稍微窄點,八塊地四塊種春菜,四塊種蒿菜。

地界大,光這些種出來,他兩個人飯量再大都吃不完,要麽曬成菜幹要麽挑去買,因此就沒用前面種樹和苎麻的地方,讓空着,不然伺候不過來。

田地裏還有活呢,偶爾得了閑工夫,裴厭也想去碼頭掙點銅板,到時就只剩顧蘭時一個人侍弄菜地。

裴厭在前面開溝,顧蘭時在後邊下種,下好種子後将土覆蓋上,下一段舀一瓢水澆一段,澆完又拎着種子袋和水桶往前去。

野草總是長得很快,無論水田還是旱田每天都要去轉轉拔草,早上還要給豬打草,雞鴨也要喂,夏天熱,天天得趕鴨子下水游一游。

到下午天涼一點才騰出手來種菜,因此花了好幾天,才将兩邊菜地都種滿。

絲瓜菜瓜和豇豆都要插竹竿木頭搭架,兩人又去山上砍了兩大捆細長竹子下來。

插竹竿不急,芽還沒發出來呢。

因見東邊兩塊地之間空隙大,他倆挨着三個田壟種了三行韭菜,每天澆澆水,能長出來最好,長不出來也不強求。

*

總算忙完這一茬,裴厭得了空,便往碼頭去找零工幹,顧蘭時一個人在家照看田地和禽畜,倒也忙得過來。

晌午他一個人吃完飯,給狗用糙饅頭拌了菜湯後沒看見大黑,于是出來找,卻見大黑正在菜地裏跑來跑去攆鳥雀。

下了種子後,也不知道麻雀和山裏的那些小鳥怎麽得知的,趁人不在時刨種子。

他攆了幾回被大黑看見,這兩天狗就常常看守菜地。

“去!”顧蘭時拍響手吆喝,鳥雀又被狗攆,呼啦啦一群飛走了。

他喊大黑回來吃飯,順便看了幾眼菜地,還好,被刨的不多,下午補種就行,等過兩天出了芽,長得就快了。

大黑在外邊跑得熱了,一直吐舌頭喘氣,埋頭先舔水喝,見狀,顧蘭時又給他添了些水。

煮的豬食晾溫後,他提着舊木桶到後院喂豬,母豬正在圈裏哼唧哼唧直叫喚。

一天三頓食,到點要是不喂,在前院都能聽到它嚎叫,說豬笨也不盡然,起碼在吃上,一點都不比其他牲口笨。

他把豬食倒進槽裏,就見母豬一頭拱進去,吃得那叫一個着急。

他倆喂得好,豬挺肥的。

顧蘭時放下木桶,拿了鐵鍁和大掃帚進去清理豬糞。

之前上山砍竹子,削下來的竹枝曬幹後綁了好幾個大掃帚,這東西不要錢,放在後院兩個,一個用來掃豬圈,一個掃雞鴨圈。

夏天一到,糞便容易招來蠅蟲,不弄幹淨人和牲口都容易病。

他将糞便鏟出來,堆在後院角落裏,弄完豬圈,又去把雞圈鴨圈拾掇幹淨。

離糞堆不遠,有一小堆從竈底掏出來的草木灰,他走過去鏟了一鍁,蓋在糞便上,這樣阻隔一下,落在糞堆上的蒼蠅就能少些。

這些活幹完,他将糞鍁和掃帚靠在院牆上,到前院泥爐裏抽出一根木柴,到後院點了一大把青藥葉熏蠅蟲。

藥葉剛燒完味道有點沖,但也沖散了後院不好聞的味道,顧蘭時甩甩剩下一點莖稈上的火星,怕天幹物燥,又在地上戳了幾下見徹底滅了,這才扔在糞堆上。

他回到前院洗手,順帶洗了一把胳膊,他脫掉草鞋踩在鞋面上,把洗手水倒出來沖沖腳,一下子涼快許多。

泥爐上煨着水,盡管是夏天,喝生冷水太傷人,尤其剛幹完活特別熱的時候,在家裏有口溫水喝才是正理。

天一熱人就有點懶,見大黑趴在陰涼處眯眼,他也覺得有點眯瞪,于是關好院門回房打夏盹,也沒往炕裏睡,就側躺在炕邊,順手拉過裴厭的枕頭枕上。

今天早上裴厭出門時他給了六文錢,讓晌午在碼頭買碗雜鹵面吃。

說是雜鹵面,面上不過放一小撮切碎的鹵豬雜,再抓一把切碎的菜蔬葉子,湯裏添點鹵豬雜的湯汁,味道就濃郁些,吃起來比較香。

幹的是抗卸這些重活,總不能回回去了都啃饅頭,多少吃點好的,沾沾肉腥,也不虧待肚子。

想着想着也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

傍晚,大黑攆走麻雀後回來喝水,顧蘭時給它倒在樹根裏讓好生喝了一通,自己把飯菜都擺上桌,用碗扣着,只等裴厭回來吃飯。

如今有籬笆圍着,離得又遠,看不到外面,他便開了籬笆門出來張望。

裴厭不見人,卻看見挖了一籃子野菜的徐啓兒在不遠處徘徊,見他出來立即看向這邊。

後山荒草一鋤,出門離樹林子就近了,顧蘭時別無他想,只以為是在跟前挖野菜,笑道:“挖了不少。”

徐啓兒看向他身後,見大狗沒出來,這才挪着步子過來,方才他聽見裏面狗叫聲,就沒敢上前敲門。

看出他的猶豫,顧蘭時不解道:“你怎麽了?”

徐啓兒正要說話,卻看見大黑從籬笆門裏竄出來,吓得再不敢動。

“回來。”顧蘭時喝止一聲。

大黑便不再往前,看幾眼生人,輕甩兩下尾巴退回顧蘭時腿邊。

原以為只有裴厭才能制住瘋狗,還好顧蘭時也可以,徐啓兒這才找到聲音,看一眼大狗臉上有點畏懼,又看向顧蘭時開口:“蘭哥哥,我想,把銀子煩你拿着,明叔這幾天見着我,想逼我将銀子給他保管。”

他臉上凝結着一股郁結之氣,全然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沉悶悶的,又說:“以後我買米面,你再給我。”

他說完看着顧蘭時,滿眼都是忐忑。

徐明子貪心,總想從他手裏把一兩多碎銀掏進自己兜裏,雖然不敢明搶或是偷盜,可徐啓兒一個半大的孩子,如今是立了門戶,但面對好幾個大人時,自然弱了一頭。

他心中苦悶不已,銀子帶在身上一刻都不敢松懈,又怕自己在逼迫下松了口,若被拿走錢,以後連飯都吃不上。

思來想去,若交給親戚,被徐明子知道的話,肯定會過去鬧,對裏正他天然有種敬畏感,更何況他爹下葬那天,徐明子連裏正都敢沖撞,因此也有點不敢去找徐承安,生怕給人家添麻煩招來厭棄。

下午徐明子又在他家門口堵他,他實在被逼的沒辦法了,心一橫就來找顧蘭時。

苗秋蓮向來對他很照顧,他心裏雖然沒底,也不知道自己的錢會不會被昧掉,畢竟連自家親戚都是那樣,但還是開了口。

顧蘭時一愣,沒想到他會說這些,一兩銀子對鄉下人來說也金貴,他看着徐啓兒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好,只得嘆口氣,問道:“你就放心給我?不怕我花了不給你?”

這話一出,徐啓兒也說不上來,卻莫名覺得顧蘭時能這麽說,反而不會花自己的錢,他眼中帶着愁苦,懇求道:“蘭哥哥,我實在沒辦法了,錢在我這裏可能守不住。”

他低聲求了好一會兒,

顧蘭時拿不定主意,又看他實在凄慘,輕嘆一聲說:“先不急,等我晚上問問你裴厭哥哥,看他怎麽說,若行的話,明天我去你家裏找你,若不行,我就不過去了。”

“好,我明天一天都在家。”徐啓兒帶着一腔忐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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