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地頭土路上,顧蘭時從地上撿起裴厭從對面扔過來的麻繩,麻繩繞過板車底部捆了兩圈,把一板車秋柴豆綁好,見捆結實了,他倆才拍拍袖子上的灰土草屑。

太陽早已出來,比不上夏天的炙熱,幹一早上活,也叫人汗流浃背。

柴豆熟了,田裏的豆杆豆葉已經變黃,這兩天村裏人都在拔豆杆,西邊兩畝地裏周平和劉桂花正彎腰忙碌。

一大早進地碰見時,顧蘭時和他倆聊了幾句,得知周石頭和他媳婦吳小桃在他們家原先的地裏幹活。

顧蘭時兩手抓起扁擔在右肩上挑好,扁擔兩頭各有一捆柴豆,見周家叔嬸離得遠,他就沒招呼,見裴厭也挑好了扁擔,他擡起左手擦擦額頭上的汗,說:“走吧。”

“嗯。”裴厭挑着扁擔走在毛驢旁邊,大手在驢背上一拍,毛驢就拉着板車跟他往前走。

顧蘭時走在板車後面,萬一有豆杆掉下來,能及時撿拾。

這已經是第三車了,早上那兩趟他和裴厭一個拉車一個推車,把柴豆弄了回去。

田地離村子不算遠,費些力氣的事,這點路連腿腳都算不上,剛買了毛驢,還舍不得讓牲口太累,因此這會兒天熱了,人也有點累,他倆才牽驢過來拉車。

毛驢挺聰明,認得主人,也記住了回家的路,它四條腿,到底比人走得快,不過因為主人在旁邊,即便沒有牽繩子,它随之放慢了步伐。

裴厭在軍中時經常趕急路,腳力自然不凡,可這又不是行軍打仗,自然不用緊趕慢趕,況且顧蘭時在後頭跟着,挑了兩大捆柴豆,肯定不能走太快。

兩人一驢慢悠悠往家走,板車舊了,車轱辘一圈圈碾過土路,發出吱呀聲響。

回去的路上不止他倆,路過別人家田地的時候,要是離得近,免不了說笑兩句。

至于旱田同樣在這邊的趙家人,正巧也在地頭捆板車。

看見裴厭後,趙金通臉皮子抽搐一下,十分不自在,他二弟趙金水同樣如此,抓耳撓腮,眼睛到處亂瞟,就是不敢和裴厭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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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沒到跟前時,顧蘭時聽見趙家人在說話,眼下沒有一個出聲的,見裴厭沒搭理這家人,徑直走過去,他同樣當做沒看見。

趙家其他人不說,他發現趙小吉在地裏後,心裏也不願意和趙家人閑聊。

昨天路過梅哥兒家門前,遇到趙小吉在罵保兒,他便讓保兒回家去,別聽那些混賬話。

趙小吉見是他,一家子從老到小都是欺軟怕硬的,對裴厭可以說十分畏懼,就不再找李保兒的茬,灰溜溜回了家。

趙金通和趙金水雖然比顧蘭時大一輩,實際年齡相差只有八九歲,因此趙小吉是他們趙家最大的孫輩,如今下面只有個兩歲的雙兒弟弟。

趙家原先窮,趙金通趙金水的老爹趙大娶夫郎時年紀已經大了,同輩的人有的連孫子都抱上了,他才有了兩個兒子。

趙大還活着的時候常常說他夫郎肚子争氣,一連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也是因為男丁多了,趙家日子慢慢好起來,趙金通和趙金水兩個有了點家底後,眼裏就看不上比他們窮的了。

而自打上次碰到裴厭這塊硬茬後,這一家子總算收斂了些,只敢欺負一下同村熟悉的窮苦人家,不知根知底的,他們還害怕會像裴厭那樣。

*

院子谷場上,裴厭高高擡起板車手把,讓車上剩下的豆杆都倒下去,随後放下胳膊,推着板車到旁邊空地上放好。

顧蘭時用耙子把豆杆堆鋪平,弄薄些曬得快,見裴厭過來,他想了下,把手裏的木耙遞過去,說:“那你在這裏,完了去歇一會兒,我這就去做飯。”

“好。”裴厭接過耙子,将早上這三車豆杆全都翻勻後,才逮着空子坐在房檐下喝水。

大菜地裏絲瓜、菜瓜還有豇豆每天都能摘不少,他倆最近吃菜一點都不用儉省,甚至換着花樣吃都有點膩味,顧蘭時有時會上家裏挖點別的菜。

除去要曬成菜幹子的,他隔幾天還給家裏拿半筐或一籃子,他大哥二哥那邊同樣會送,有時直接喊大嫂二嫂過來摘菜,也省得他送過去了。

肚子餓了,顧蘭時做的都是簡單飯,一把米下鍋煮米湯,鍋裏放上竹蒸架,蒸架上擱好小竹匾,他拿了六個糙饅頭放進去,蓋好鍋蓋就添了一把柴用大火燒。

早起摘了一大把豇豆,豇豆從架子上垂下來,比較幹淨。

他淘洗一遍,用菜刀咔嚓咔嚓切成短截,随後在另一口燒開的鍋裏焯熟,撈出來撒上鹽倒了醬醋,拌一拌就是一大碗有滋有味的菜。

米湯還沒煮好,他給竈底添了柴,朝外面喊道:“炒絲瓜吃不吃?”

裴厭歇了一會兒,聽見問話走過來,見只有一碗涼拌豇豆,開口道:“吃。”

不用顧蘭時吩咐,他往院門外走,摘了四根較嫩的絲瓜回來。

等他洗好切成片後,顧蘭時早把鍋裏焯過菜的水舀了出來,幾瓣大蒜也剝好了,竈底有火,鍋裏的水汽很快蒸發掉。

接過菜刀,顧蘭時随便切成蒜片,說道:“這兩天忙完,我回家拿一辮子蒜,挑些好的泡一泡,也該種了。”

看見案臺上放的豬油罐子,他擡頭笑道:“還是用豬油炒,吃點油水幹活才有力氣,再過幾天,又要割稻子了。”

“嗯。”裴厭切完菜沒走,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他有時會幫着顧蘭時一起做飯。

除了在館子裏做廚子的,漢子大多數都不會忙竈上的活,要說出去,恐怕小河村的人還會覺得詫異。

但他和村裏人的往來并不多,平時忙得什麽似的,哪有工夫去說閑話,見了顧家人也不會特意把這些事拿出來說道。

豬油熱了後,顧蘭時把蒜片倒進去,蒜香味道彌漫出來,他又把絲瓜片倒進去炒。

裴厭從他身後繞過,走到竈前看一眼火,給煮米湯的鍋底添了幾根柴,再站起來見顧蘭時纏起來的頭發有些松散。

他垂在身側的手擡了擡,見顧蘭時正忙着翻炒菜只得作罷。

直到絲瓜盛出來後,裴厭在衣服上蹭蹭手上不存在的土,笑着說:“頭發散了,我幫你纏好。”

“嗯?”顧蘭時忙得有點迷糊,聞言在原地站定,下意識低了低腦袋,說:“好,快弄,我都餓了。”

他不用低頭裴厭也能夠着他腦袋,連發頂都能看見。

裴厭臉上笑意更甚,很快幫自己夫郎重新纏好頭發。

*

飽滿的稻穗沉甸甸,莖稈被墜的彎下來。

河邊成片成片的稻田變得金黃,一眼望去十分開闊。

磨快的鐮刀鋒利無比,在農人手中割下一束又一束稻子。

入秋後漸漸到了豐收的時節,秋柴豆才曬幹打出豆子,稻谷又熟了。

只有兩畝水稻,顧蘭時和裴厭花了一天就全收回了家,畢竟都年輕,裴厭又是個壯勞力,有的是力氣。

這回有毛驢拉板車,明顯比之前收麥子時輕松許多。

天剛蒙蒙亮,顧蘭時睜開眼,睡在外面的裴厭已經穿好衣裳下炕了。

“這會兒就去?”他打着哈欠坐起來。

“嗯,洗完墊墊肚子就過去。”裴厭說着開了房門,覺察到冷意後,他出去帶好了房門,不然顧蘭時衣裳還沒穿好就受了寒。

昨天他們自己的稻谷收完了,拉稻谷回來的路上碰到顧蘭河,說定了今天一早去白水村那邊做短工,趁秋收掙點苦力錢。

這會兒不比收麥子的時候炙熱,工錢回落到四十文一天,不過白大財主給管兩頓飽飯,每一頓都會有碗肉菜,周圍各個村的漢子都搶着去。

等顧蘭時從房裏出來,裴厭已經在竈房點了火燒水順便熱饅頭。

他洗了把手,從罐子裏撈出一塊鹹菜疙瘩,邊切邊說:“最近幹的都是力氣活,去那邊還好點,有肉吃,等忙完這一陣,咱們也買點肉,我給你炖肉,要是想吃骨頭棒子,也買點回來,一起炖上。”

裴厭往竈底塞一把柴火,笑着說:“好。”

顧蘭時切了幾片鹹菜,饅頭還沒熱,他和裴厭一起坐在竈火前,笑眯眯說:“估計我爹娘這兩天就要打棗,我回去幫忙,給咱們也拿半口袋回來。”

“嗯。”裴厭很喜歡這樣依偎靠着,心情很好。

等吃過早食,他拿了鐮刀出門,腰間挂着裝水的竹筒,外面霧氣還沒散,山腳下露水比較重,就沒讓顧蘭時送他出來,大黑倒是晃着尾巴送他出了籬笆門。

村子裏也有動靜,不少人家都往地裏趕,田地多的還要再收一兩天,也有和他一樣去白水村做短工的年輕漢子。

裴厭從周家旁邊的斜路往顧蘭生顧蘭河住的那一排房屋走,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狗兒的聲音。

“厭哥。”顧蘭瑜笑着,手上也帶了一把鐮刀。

一看這架勢,裴厭問道:“你也去?”

“嗯,家裏的稻谷也收完了,晾曬有爹娘在,我出來多少掙點。”顧蘭瑜幾步追上來說道。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彙合了顧蘭生顧蘭河後,一行四人不再耽誤,腳下加快,往村子外面趕。

出村的時候碰見其他人,裴厭原本沒有在意,不過看到徐啓兒之後,目光不免多停留了一下。

徐啓兒帶着徐瑞兒,跟在他三大爺身後,手裏同樣只拿了鐮刀,沒有背竹筐,看樣子也是要去做工的。

見裴厭望過來,徐啓兒心中緊張,但還是喊了聲裴厭哥。

想起顧蘭時前兩天的念叨,裴厭原本移開的目光又挪了回去,問道:“上哪裏去?”

徐啓兒趕忙回答:“去隔壁清水村劉順子家做工。”

掙幾個銅板總比靠着那一兩銀子坐吃山空好。

裴厭點點頭,晚上回去告訴他夫郎,就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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