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野心

第32章 野心

午宴許媛吃的并不安寧，剛吃兩口便被來電打斷，新郎新娘正在鄰桌敬酒，為了不妨礙婚禮攝影的拍攝，許媛沿着宴會廳的角落，拿着不斷震動的手機，彎身快步走向門外。

“Ann。”電話那頭Kate的語氣有些嚴肅，“你剛發來的《榮旺管理層激勵協議》我看了，你的意思是，樂總不願意配合配合我們調減收入，是因為跟董事長簽訂了銷售業績激勵協議？”

“是。”許媛解釋道，“協議裏面明确規定，如果當年營業收入若能達到20億元，那麽CFO樂總可以分300萬，銷售總楊總可以分500萬，而去年榮旺的營收剛好是20.2億元。”

“如果按照我們的想法調減2500萬元營收，那麽榮旺去年的營收則會變為29.5億元，按照協議的規定，樂總和楊總都需要把已經到手的300萬、500萬獎金吐出來。”

Kate頗為頭大的扶額，“難怪他們一直都拖拖拉拉的不願意配合我們調賬，原來是因為錢。”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麽，拖延戰術而已。”Kate說，“每天拉着審計師去吃喝玩樂，審計師沒時間工作，有些事情就草草讓它過去了，拖到到要出報告，遞表上會的時候，審計師只能妥協，在報告上簽字。”

許媛嗯了聲，表達自己的擔憂，“Kate姐，如果不調減就出報告，我們風險很大。”喵又

“我明白，我們不可能接受的，2500萬不是小數目。”Kate皺眉，“以前做IPO項目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當時是怎麽處理的呢？”許媛問。

“僵持了好久，最後只能要求管理層先慢慢整改，延遲遞表上會的時間。”Kate無奈道，“兩敗俱傷。”

許媛抿唇，輕輕嘆了口氣。

剛來榮旺的時候，她和Kate都覺得榮旺的財務、內控已經算是相當規範的，很有機會在明年上市。

如今看來，是很難了。

“可以去找董事長聊聊嗎？”許媛試探，“或許董事長知道這件事後，會幫我們呢？”

董事長應該是整個公司最希望榮旺能上市的人，如果知道樂總和楊總為了一己私欲不願配合審計師，從而影響了上市進程，說不定會出手幫忙解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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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管理層和董事長之間的關系并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Kate否決了她的想法，“去找董事長聊說不定只會引火上身。”

“這樣吧。”Kate安排道，“工作差不多完成後，你跟Momo先回公司，我安排別的項目給你們，榮旺這個項目先放一放。”

放一放......是先不做了嗎？

許媛沉默一會兒，說：“好。”

挂了電話，許媛轉身準備返回到宴會廳，看見大概距離五米處，擺滿各類生肖茅臺的酒架下，王洲站在那兒，單手插兜，襯衫西褲筆挺。

男人朝她走了兩步，淡淡問：“工作遇到麻煩了？”

許媛仰起頭：“你聽到了？”

王洲低眸：“Kate怎麽說？”

“讓我先回去。”她垂眼，唇線抿直。

王洲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不想？”

她一貫表現得溫柔乖巧，與世無争，而王洲或許是公司唯一明白她野心的人，許媛擡眼，直接道：“我不想。”

她看着他，眼裏有昭然若揭的野心，“我想榮旺明年上市，而我是這個項目的現場負責人。因此，我能晉升為經理。”

她的答案跟王洲想象中的幾乎無二。

從她選擇跟Kate做項目的那天起，王洲便明白她存了賭一把的心思——Kate接手了Ella的優質項目，其中最有潛力上市的便是榮旺，許媛深知這一點，于是主動要求Kate把自己安排到榮旺。

她所求并非僅僅是高績效，而是越級晉升。如果榮旺能順利上市，她便能靠着榮旺的戰績，直接上位經理的位置。

而Kate此時提出暫緩榮旺項目的進程，無疑是跟許媛原本的計劃背道而馳。

“Kate說的沒錯，繞過管理層直接去找董事會并不合适。”王洲客觀地評價道，“操之過急可能适得其反。你想清楚了？”

“我清楚。”

許媛眼眶似乎泛起水光，朝他邁了一步，她的額頭幾乎要碰到他的唇瓣。

側過身，許媛緩慢地将右臉貼在他質地極好的襯衫。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心髒的跳動，“昨天我查分了，CPA......我都考過了。”

“嗯。”王洲任由她靠着，聲線帶着點沙啞，“恭喜你。”

“明年我會考過綜合，然後拿證。”她發絲的香氣徐徐緩緩地漫入他的鼻腔。

“......”

“榮旺的資質很好，如果處理好這件事，那麽明年上市沒什麽問題。如果榮旺順利在明年上市，公司的聲譽會更上一層樓，這是也是徐總喜聞樂見的事情。”

“......”

“我們在一起快四年了，我沒找你要過什麽東西。”許媛輕聲說，她垂着眼，眼底落寞的神色看不出真假，“你工作忙，我就乖乖在家等你，你要跟Ella一起出差，不能跟我過生日，我其實也從沒怪過你，徐總嚴厲冷酷，我知道你這些年也很辛苦。我沒什麽本事，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在你身邊。”

她的話像是密密麻麻的石子，一顆一顆砸進王洲原本平靜的心海，兩人過往相處的碎片湧現在腦海。他對她的一些愧疚、遺憾、憐惜，像是落在宣紙上的墨團，急劇在心房某處暈開。王洲心裏隐隐作痛。

“......”

“我不僅僅是想晉升，我只是想把項目做好，想當一個優秀的人......”許媛仰起頭，眼眶泛紅，“我不想放棄榮旺這個項目，既然有機會可以讓它盡快上市，那為什麽不努力一次？”

王洲能聽見她聲線的隐約顫抖。

她其實也沒什麽野心，不過就是想通過努力證明自己罷了。

那就放手讓她去做，即使有風險，他能幫她頂着。

王洲低眸，從手機通訊錄翻出一個電話號碼，截屏發到許媛的微信。

“這是榮旺董事長秘書甘靜的電話，你可以跟她聊聊。”

王洲提示道，“你可以多跟她聊聊管理層激勵方式的問題，既然要上市，為什麽不做股權激勵？”

-

進場一個月，銷售部還有一些十分關鍵的資料尚未提供，Momo在整理好需求清單後，抱着電腦走進銷售部辦公室。

銷售對接人何春靜正忙着在系統裏錄合同，見到Momo走過來，不耐煩地皺眉，“又有什麽事？”

Momo被她的态度吓得心裏發怵，穩了穩心神，強撐道：“靜姐，您還有一些資料沒有提供。”

“什麽資料啊。”何春靜怒視着她，“能給的都給了，你還要什麽資料啊？”

Momo低眸，将手裏的電腦放在何春靜桌上，俯身指着屏幕上的未提供資料清單，“還有這些。”

何春靜看都沒看，直接說，“該給的都給了，我還有事，你別在這杵着。”

“......”

“快走啊。”何春靜見她不動，直接吼道，“你站這惡心人是什麽意思？”

聽到“惡心”這兩個字的時候，Momo的臉色迅速發白。

她從沒想到自己懷抱對未來的滿滿期許進入P記做審計，在第一個項目上，卻會被客戶用這樣的詞來形容。

往後退了兩步，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桌角邊緣的釘子，尖利物很快劃破了她的皮膚，突如其來的疼痛讓Momo皺緊了眉。

前面突然投下一片陰影，Momo擡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許媛将她擋在了身後。

Momo怔怔看着她将她護在身後的臂彎。

“靜姐，這是怎麽了？”許媛笑意不達眼底，“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何春靜見到許媛，回想起近日銷售部的風言風語，忍不住爆發，“我受夠了你們審計，一來就說要調減我們過往的業績，你知不知道調減之後，會影響我們的獎金！甚至過去幾年已經發放的獎金還要返還給公司。”

Momo怔住，何春靜對她莫名其妙的脾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靜姐，我們只是來幫助榮旺上市，而并非為了針對大家。調減過往業績的目的只是為了盡快推動榮旺上市。”

“榮旺上不上市跟我有什麽關系？”何春靜并不理解許媛說的這些，“我只關心到拿到手的錢！”

“怎麽會沒關系？”許媛笑了，“當然有關系，榮旺上市跟每個員工息息相關。董事長剛剛發文了，如果榮旺在明年上市成功，大家都會有股票。”

“什麽？”何春靜不解地看着她。

許媛拿出手機，點開一份文件，紅色的标題赫然出現在何春靜眼前：

《關于濱城榮旺公司中高層員工股權激勵的若幹決定》

許媛對她解釋道：“為了盡快促成榮旺上市，董事長說需要全體員工、中介機構團結一心，互相配合，因此特地做出了股權激勵的方案。如果涉及到過往獎金的問題，董事長也說可以不追究。”

“我不懂這些，什麽股權？公司是董事長的，他怎麽會給股權給我們？你不會是騙我的吧？”何春靜狐疑地看着她。

“千真萬确。”許媛食指敲了敲手機屏幕，“紅頭文件，還能有假？您看看微信，這個時候行政應該已經下發在公司群裏了。”

“靜姐，這個消息我也剛剛同步給了你們銷售總楊總，以及財務部樂總。”許媛補充道，“如果想知道具體的細節，您可以找他們聊。”

-

破傷風抗毒素緩緩注入體內，Momo看着站在病房外接電話的許媛的背影，抿緊了唇。

“嗯，跟董秘聊過，其實榮旺本身不缺錢，只是董事長的父親病重，臨終前想看到公司上市，所以才動了IPO的念頭。因此，目前董事長對于榮旺上市這件事還是很有決心的，他想在明年6月份就進行申報，争取明年底之前就能上市。”

“......”

“榮旺現在給中高層員工都做了股權激勵，以前獎金的事情也不追究了，所以目前工作阻力小了很多，收入調減的事情，樂總和楊總都同意了。”

“......”

“我明白，這次确實是有點太沖動了，Kate姐你別生氣。”

“......”

“好呀，項目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多謝Kate姐。待會我就通知Gary和Lucy買明晚的機票。”

“......”

Momo看見許媛挂了電話，朝她走來，Momo坐在椅子上，用棉花按住自己的針口，視線落在許媛手裏醫院開的醫藥費收據上，“Ann姐，多少錢呀，我轉給你。”

“不用。”許媛說，“是我不該讓你單獨去找何春靜，我明知道她對我們意見很大，一點就着。”

許媛看着她打針的那塊皮膚，有些懊惱，“疼嗎？”

Momo搖頭，“我不怕疼，謝謝你Ann姐，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還陪我打針。”

“是我應該做的。”許媛說。

Momo吸了吸鼻子，聊起輕松的話題，“明天Gary跟Lucy會過來嗎？”

“是的。”

“那我們還回公司嗎？”

Momo小心翼翼地問，之前她還聽說這個項目可能暫停，她跟Ann姐都要先回公司來着。

“不回，現在麻煩的情況已經解決了。”許媛笑了笑，“之後的半年，你們三個可能要跟我一起一直趴在榮旺這個項目了。”

Kate已經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支持榮旺這個項目的開展，争取能夠速戰速決。

Kate目前對于榮旺這個項目寄予厚望。畢竟，如果榮旺能在明年順利上市，作為項目經理的Kate，也有望破格晉升。

“好呀。”Momo想了想，“反正我也很喜歡濱城。”

“喜歡濱城？為什麽？”

“我五行缺水，濱城的濱是三點水旁，旺我。”

Momo咧嘴笑，露出八顆牙齒。

許媛愣了下，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一些玄學命理的事情，“你的中文名叫張沫沫，兩個沫都是三點水偏旁。所以也是因為五行缺水，才選這兩個字作為名字的嗎？”

Momo笑彎了眼睛，“沒錯！”

許媛順着她的話問，“那你會看八字嗎？”

“我會的。”Momo睜大眼，眼神中透出幾分認真，“我爺爺是道士，我跟着學了點，在鹹魚上有個號，專門給人看八字，Ann姐，要不我幫你也瞧瞧？”

許媛一貫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見小朋友這樣認真，也不好掃她的興，笑了笑便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知。

Momo在自己慣用的占蔔APP上排盤，對着許媛的命盤看了又看。

“Ann姐，你的大運是在後年開始，以後好像會有很多錢耶。”第一次看到這樣漂亮的命盤，Momo很興奮，“感情方面的話，你可能會晚婚。”

許媛的注意力全都被Momo的第一句話抓走，心想後年？後年開始大運，那就是說後年有可能真的能升經理嗎？

Momo又琢磨了一下，接着說道：“Ann姐你的桃花質量應該都挺不錯的，遇到真愛應該也是在後年，而且你還有嫁入豪門的命格。”

許媛被逗笑，她更願意相信Momo對于自己事業方面的預測，感情這句話說的實在是有點不切實際了。

她沒多想，見Momo打完破傷風之後并無異樣，于是點開手機裏的打車軟件，叫了臺車準備離開醫院，“Momo，有點晚了，我們先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