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為你覺得我不配知道
第47章 因為你覺得我不配知道
一輪明月像是挂在屋檐上，皎潔月光灑在湯池的水面，寧靜清冷。溫泉四合院的露天湯池僅供四間房客共享，此時沒有其他人，寂靜到只能聽見給水口處泉水注入泡池的潺潺水聲。
“王洲，你也來度假？”許媛見他遲遲不說話，又朝他笑了笑，隔着霧氣看人，模模糊糊的。
“......”
“還是說，專門來偶遇我？”
夜裏的風有些涼，許媛挑起眼尾，說完這句話，又緩緩沉入泡池，撲通水聲揚起。
溫熱泉水驅散寒氣，體溫升騰，視線處王洲的腿越來越近，許媛擡起眼，王洲在泡池壁沿緩慢蹲下，低眸看她，黑眸倒映她面若桃花的容顏。
他擡手，輕而易舉奪走她手裏的酒杯，“喝醉了？”
“還清醒。”
“王洲，為什麽來這兒？”她又問了一次。
“重要麽？”
“......不重要。”
她将視線抽離，半阖眼看着泡池對面的沉靜古樸的榕樹，腦海裏浮現兩人在一起的種種，模糊到有些褪色的回憶，醉意上頭，“王洲，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麽？”
“我最讨厭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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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意說的事情，你就不說。你從不管我想不想知道。”許媛面色酡紅，聲音卻異常冷靜，“因為你覺得我不配知道。”
王洲将酒杯擱地上，手指微微發麻。
他閉眼。他很早就知道他做錯了什麽，那時她明明還留在他身邊，他卻感覺到她離他已經很遠，破鏡難重圓，他知道很多傷害是無形的，冷暴力，輕視，明明兩人之間的很多問題可以通過溝通來解決，他卻選擇了最差勁的那一種，可他明明那麽喜歡她。
他的年輕自傲讓他在愛情裏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如今連跟她踏入同一片湯池也成了冒犯。
許媛看着他隐忍克制的神情，有些怔忪，意識到自己或許是有些醉了，竟然翻這些舊賬，她按了按太陽穴。
她拍了拍自己身側的水面，“晚上冷，你別站在上面吹風了，進來泡泡吧。”
“......”
“這兒是公共湯泉。”許媛笑了笑，“我還不至于霸道到要一個人獨占。”
王洲解開緞面浴袍，緩緩沉入水底，熱氣從皮膚蔓延至血管，湧入大腦。
她穿着露肩挂脖泳衣，小巧的肩頭在月光下顯得瑩潤如玉。
王洲嗓音很低，“他呢？”
許媛在水中撥弄自己的手指，“他媽媽病了。”
月光落在男人輪廓分明的面容，“他家的情況并不簡單。”
許媛玩手指的動作停下，偏頭看着他笑了笑，“你是在提醒我？”
“嗯。”
王洲眸色漆黑，直接點明，“林俊芬很難接受你。”
許媛笑意收斂，“我知道。”
從爽約的飯局，在醫院的那一眼，許媛已經感受到林俊芬對自己的不喜。
熱氣蒸騰，王洲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緩聲，“林俊芬或許給林初旭安排了未婚妻。”
許媛後背僵直，“你是怎麽知道的？”
“盛林是徐總客戶，前段時間剛去過一趟林家。”
許媛哦了一聲。然後又扯了扯唇角，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王洲反複跟她說林初旭跟她不合适的原因。許媛并不懷疑他這些話的真實性，王洲何其驕傲，他沒必要欺騙她。
許媛心口隐隐鈍痛，她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又或許是工作愈加繁忙，如今對待感情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已經很難有力氣去為之大喜大悲、拼盡全力。
這就是他最近疏遠她的原因麽？
或許，她得找個時間跟初旭好好談談。
閉了閉眼，許媛按下心裏的難受，決定聊點別的，比如工作。
“王洲。你明天幾點退房？”
“大概十點。”
“我能坐你車回去麽，車上想跟你聊聊去新疆收購海鮮養殖場的事情，有些事我還有點疑慮，完了我請你吃飯，正好感謝你上回的幫忙。”
王洲唇角勾了勾，“好，明天見。”
-
林初旭最讨厭醫院，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穿着白大褂的步履匆匆的醫生和護士，愁雲滿面的病人家屬，冰冷的金屬椅，消毒水的味道占據他童年很長時間的記憶，以至于盡管已經離開這裏很久，成年後再回到這個地方，他會應激般心悸和暈眩。
他最讨厭這個地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到這個地方，看見躺在病床閉着眼，面容蒼白虛弱的林俊芬，他的心情如同跌落谷底。
“我媽怎麽樣？”
“風濕病又犯了。”黎芳嘆了口氣，拍他肩膀，“這次挺嚴重，走不了路。又要管公司，又要跟你那些叔伯纏鬥，心力交瘁，胃病也犯了。剛打完針睡着。”
林初旭嘴唇發白，黎芳拉他走出病房，嘆了口氣。
“還跟那女孩在一起呢？”
林初旭沉默不語，心中湧起無限羞愧，母親已經為他操勞至此，他卻跟許媛在外度假。
黎芳：“近兩年地産家裝行業震蕩，大環境不好，你叔伯，狼子野心，內憂外患，聯姻是最穩妥的選擇，初旭，你也該長大了。”
林初旭痛苦地說，“明明是一家人，為什麽不能和和氣氣地相處？”
黎芳冷笑，“你把他當一家人，他可沒把你當一家人。你爸當年的死說不定也......”
“芳姨！”林初旭打斷他，“沒有證據的話就不要亂講。”
黎芳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初旭，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有時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當年你叔伯和你爸一起辦公司，最終當了董事長的卻是你爸，誰也不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麽，但這些年你叔伯一直說你爸騙了他們。如果最後你叔伯奪權，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林初旭低眸不語，黎芳接了個電話，拍了拍他肩膀，“公司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好好陪着你媽，有事打電話給我。”
快到晚飯時間，林初旭到市中心的酒樓，買了林俊芬愛吃的粥。
回到病房時，發現林俊芬已經醒了，她床邊站着剛趕來探望的李妍清，桌上有個打開了的保溫桶，飯盒裏的粥已經被喝得差不多。
在林俊芬床頭，林俊芬跟兩人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包括盛林的內鬥，也包括林李兩家的聯姻。
晚上林初旭開車送李妍清回家，兩人一路上沉默。
一直到快開進別墅區的時候，李妍清才開口：“初旭，我知道你現在還跟她在一起。”
林初旭嗯了聲。
李妍清小心翼翼地問：“你很喜歡她嗎？”
林初旭閉了閉眼，沒回答。
李妍清輕輕吸氣，“初旭，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但是我也知道你嫌我聒噪，一直只把我當妹妹。”
“我的驕傲告訴我，我不該對你死纏爛打。所以後來我跟別人談戀愛，可之後我才發現，那些人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林姨說，想讓我當林家的兒媳，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林初旭緩緩擡眸，其實從某些角度看，李妍清長得有點像許媛。
手機震動，他收到一張照片。
看清裏面的主人公後，林初旭眼眶發紅，他看見自己顫抖的手指。
李妍清問：“怎麽了？”
她瞥見他手機裏的那張照片，皺起眉，“這......”
氣血上湧，李妍清愈發心疼眼前的男人，她緩緩擡起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一點點朝他靠近，她幾乎将他抵在車窗上，林初旭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卻退無可退，她的唇瓣落在他的額角，眉毛，眼窩，鼻尖，然後到嘴唇。
“初旭，我知道現在盛林遇到了好多狀況，我是唯一能幫你的人......”
“我喜歡你，跟我試試，好麽？”
林初旭痛苦地閉上眼。
下定決心般，忽地含住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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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旭發了微信說今晚趕不回溫泉酒店，許媛回複說，讓他好好陪陪母親，她明天早上退完房自己回家就行。林初旭沒再回複。
早上九點五十分，許媛将房卡還給前臺，王洲已經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候，見她推着行李箱走來，起身朝她走過去。
王洲自然而然地想要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許媛回避他的手，“不用，我拿得動。”
王洲停頓了下，沒再堅持，收回手。
兩人一同并排走出大堂，去往露天停車場。
門口的大王椰樹底下，穿着夏威夷風制服的酒店接待笑着問，“二位對我們度假村是否滿意？”
許媛點頭，“挺好的。”
接待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優惠券，遞給許媛，“感謝，歡迎您下次再來。”
許媛看着上面很明顯的“情侶套票”四個字，沒接，眉頭輕蹙，知道接待可能是将她跟王洲錯認成了來度假的小情侶，于是解釋道，“我們不是情侶。”
接待愣了下，看了看許媛，又看了看她一旁看起來十分熟稔的高大挺拔的男人，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确實隔了一些距離，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沒關系。”
是來自林初旭的聲線。
許媛愣住，擡眼時林初旭已經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跟她十指相扣。
他甚至看都沒看王洲一眼，什麽也沒問，朝許媛溫柔笑笑，“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