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會無期
第二章 後會無期
陸隐川用來殺死謝陵的這座懸崖在原著中增加了很多限制,作者描述它終年雲霧缭繞,深不見底,和四周的高山形成特殊的磁場,罡風如刀,能夠抑制靈力,讓墜崖的人無力自救。
陸行淵本來還覺得作者誇張,現在迎頭跳下來,他才知道什麽叫所言不假。
穿過雲霧後,他能感覺到無形的桎梏将靈力死死地壓制,風刃切開他的衣服,下墜的力量撕裂傷口,血流如注。
他把謝陵護在懷裏,不是沒有想過松開手,但謝陵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
陸行淵感受到他的不安和恐懼,護着人的手怎麽也松不開。
墜崖的感覺很難受,靈力失控更是讓陸行淵有一瞬間後悔這個決定。自由落體的速度很快,整個人的感覺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空。
不着邊際,沒有依托。
陸行淵不知道下墜了多久,等他感覺到體內的靈力能夠運用自如時,大腦已經因為缺氧一片空白。身體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張開靈力形成保護罩,把他和謝陵籠罩其中。
再然後噗通一聲,他和謝陵像一顆炮彈砸入水中。他不熟練地用靈力護着謝陵,防止他脆弱的身體遭到更嚴重的沖擊,自己則暴露在水下,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幾乎要将他的內髒碾碎,他被浪花無情掩埋,意識潰散。
昏迷前的的最後一刻,陸行淵松開自己的手。他朝着水底落去,苦中作樂地想,自己要是成了第一個跳崖摔死的大乘期,修真界的人能笑一輩子。
春日裏的河流徹骨冰寒,陸行淵是被冷醒的。他被湍急的河流沖到岸邊,半個身體還躺在水中,身上被風刮出來的傷口泡的發白,腰部以下凍的沒有知覺了。
陸行淵活動僵硬的手臂,試着調動身體裏的靈力,他摸索着引導靈力在體內游|走的方法,像個蹒跚學步的孩童磕磕絆絆地運行了一個小周天,逐漸恢複一些力氣。
雙|腿的血液開始流動,他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麻從腳底開始,蔓延了整個下半身。
這一刻,他非常希望這具身體不屬于自己。他覺得自己有點魯莽,但仰頭看見高闊的天空,白雲悠悠,鳥雀無憂無慮地振翅高翔,他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行淵頓時心情大好,身上的那點不适被抛之腦後。他環顧四周,尋找謝陵的身影。在這湍急的河流中,他們很有可能被沖刷到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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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眼下找不到,陸行淵不打算去尋。他和謝陵非親非故,墜崖時又替他承擔了大部分的沖擊,已經仁至義盡。
他實在難以說服自己去承擔陸隐川的罪責,他是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他人的附庸。雖然眼下還不清楚為什麽會被踢進書裏,但可以确定他大膽的跳崖舉動讓他從名為陸隐川的囚籠中跳出來了。
他選擇了一條和陸隐川截然不同的道路。
陸行淵沒在河岸邊瞧見人,正慶幸可以就此分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冷不丁地聽見謝陵的聲音,身側突然多了一道陰影:“師尊是在找我嗎?”
河水沖去謝陵一身的血污,露出那張蒼白而年輕的臉,他不屬于硬朗的長相,偏向明媚乖巧,素日裏給人的感覺就是朝氣蓬勃,神采飛揚,充滿活力。
此刻因為失血,長發垂下來,長睫低垂,瞳孔幽暗,脆弱而陰郁。
他醒的比陸行淵早,上岸後就坐在石灘上靜靜地看着陸行淵,沒有把人救上來的意思。
看着他此刻冷漠卻清醒,陸行淵不知怎的,竟然有點欣慰。這怪異的情緒讓他感到好笑,許是憐愛書中謝陵少時的遭遇,見他此刻能夠想明白真的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陸隐川不是一個好師尊,并不值得謝陵為他傷心。
陸行淵從水裏站起來,身上的衣袍經過風刃的摧殘,有些地方不足以蔽體,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陸行淵幹脆把它脫下來,手臂的傷口淌着血,沒有完全熟練運用的靈力不足以修複這些傷勢。他不在意地拿衣服擦了擦,随後将沾血的衣物扔進水裏,赤|裸着胸膛站在河岸邊。
陸行淵身形高大,寬肩窄腰,日複一日的訓練讓身上每一塊肌肉的起伏都充滿了力量感。和諧,流暢,但不突兀。
他背對着謝陵,翻找手上的儲物戒,準備換一身行頭。在不斷的摸索中,他逐漸熟悉這具身體,也熟悉靈力的運行。
謝陵早已習慣陸行淵的無視,見他脫下衣服,正欲回避視線,卻被他身上的傷疤吸引了目光。
陸行淵寬闊的後背上鞭痕交錯,有些地方已經淡的看不清,有些地方傷口還沒長好,結痂的傷疤呈現出鐵鏽的顏色,蜈蚣一般盤踞在陸行淵的後背上,被雪白的肌膚襯的猙獰可怖。
謝陵喉嚨一緊,瞳孔驟縮。這明顯是受了懲戒,被人鞭打所致。
但陸隐川身為天下九尊之一,在正道享有盛名,他冷酷正直地猶如一根标杆,又怎麽會犯下受戒的大錯?
謝陵以為是自己弄錯了,他正欲再看,陸行淵就轉過身來。
謝陵聽見他問了一句:“有衣服嗎?”
謝陵:“?”
如果可以,陸行淵也不想問這句話,但誰讓陸隐川的儲物戒幹淨的像個擺設。
裏面沒有衣服,沒有丹藥,沒有符箓,沒有靈石……只有一柄孤零零的長劍,還是陸行淵在跳崖前放進去的。
這意料之外的發現讓陸行淵一整個大無語,在這個修真界,儲物戒就是用來方便攜帶随身物品,以備不時之需。儲物戒儲物,是修真界的常識。
但誰又能想到,有人在手上戴個儲物戒是為了好看?
陸行淵有點心梗,他看着順水漂流遠去的衣服,心裏萌生出去撿回來的念頭。脫衣服的時候他有多豪爽,現在他就有多狼狽。
他應該慶幸,他給自己留了條褲子。不然他就得在陌生人面前遛鳥,就算不是他的身體,他也會謝。
陸行淵詢問時內心有所忐忑,畢竟在謝陵的眼裏,他才把他折磨一通,轉頭就借衣服,實在不合常理。
謝陵的視線落在陸行淵筆直的腿上,他的褲子也沾了水,緊貼着肌膚,近乎透明,能夠看到流暢的肌肉線條。
今天的師尊有點不太正常。
謝陵心生疑窦,但轉念一想,這人能抱着他從懸崖上跳下來,能正常到哪兒去?
“師尊莫不是忘了,我現在是個廢人,打不開儲物戒。”謝陵取下手上的戒指,在陸行淵的眼前晃了晃,譏諷道:“不過也不一定要我拿,你只需要抹去我的神識,這東西就歸你了,反正我現在也不差這一點傷。”
只不過是在石灘上坐了一會兒,謝陵的面色越發慘白,失血重傷,而後墜崖,他能撐着,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陸行淵看着他,突然意識到不僅需要衣服,還需要丹藥。
書上沒有詳細描寫謝陵在懸崖底下的遭遇,作者拉了進度條,只說他得到一個天大的機緣。
陸行淵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跟着跳崖,謝陵獨自一人穿過層層罡風落進水底,又被沖上岸,修為全無,奄奄一息躺在河灘上仰望藍天白雲時的心情有多絕望。
書中寥寥幾筆,看上去已是觸目驚心。更別說在現實中,謝陵一步步痛苦地蛻變。
儲物戒上附着謝陵的神識,如果陸行淵強行破開,對已經受傷的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陸行淵靠近謝陵,在謝陵死寂的目光中握住他的手,道:“我把靈力借給你,你自己收回神識。”
儲物戒上的神識可以收回,這是陸行淵能想到的萬全之策。
陸行淵的手掌很熱,更顯得謝陵的手冰涼。
謝陵被他掌心的溫度燙了一下,只覺得這樣的體貼可笑,他松開手,儲物戒掉落在石灘上,卡在石頭縫裏。
他說:“我不。”
陸行淵低頭看了眼儲物戒,又擡頭看了眼謝陵,舔了舔牙,壓下心頭冒起的一絲火氣。
他告訴自己站在眼前的是個才遭到背叛,遭人抛棄的小可憐,心裏有點情緒很正常,他有求于人,他不能和人一般計較。
做足了心理建設,陸行淵松開謝陵的手,他彎腰把儲物戒撿起來,舉到謝陵眼前。
謝陵挪開視線,不想理會,他就是在逼陸行淵做選擇。
下一刻,儲物戒上的神識就被人用靈力攜裹着卷出,拍在謝陵的腦門上。
抹去神識确實不行,但沒說一定要抹去。陸行淵也不過是靈光一動,試着把神識拘出來,沒想到那麽容易。
他抛着儲物戒,嘴角微揚:“我還奈何不了你?”
謝陵摸着額頭,神色微怔。
陸行淵的神識探入他的儲物戒,發現他裏面的東西還挺多,除了衣服,丹藥,符箓,法器外,還有書籍,杯盞,燈籠等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
陸行淵心道:這才是儲物戒該有的樣子啊!
看看陸隐川那幹淨的戒指,他好心酸。
陸行淵找出一套衣服換上,又拿了幾塊靈石以備不時之需。他在儲物戒裏找到一個不需要靈力也能使用的儲物袋,挑了謝陵用的上的丹藥,法器裝上。
他拉住謝陵的手,把儲物袋和戒指放在他手上。
“物歸原主。”陸行淵道:“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