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病
怪病
天漸漸黑了,黃寅一躍跳上了樹枝,向前面張望,尋找可以落腳的旅店,然而附近連個村子都沒有,甚至看不到一戶人家。
一簇鬼火從樹下悠悠飄往前方,黃寅低頭向下看時,只見十多個活死人列隊整齊地往這邊走來,隊伍中有女的、有男的,有和尚、也有道士,個個都是面色慘白,雙目無神,如牽線木偶一般擡着雙腳,在鬼火的引領下,緩慢向前。黃寅屏住呼吸,待他們走遠了,才輕輕一躍,跳下樹來。
這麽多活死人聚在一起,實在非同尋常,本該跟上去查看一番,不過,黃寅剛經歷了一場苦戰,此刻只想有個遮風擋雨的住處,好好休息一下,只可惜附近并沒有人家,看來只能在外面将就一夜了。
黃寅正在樹下尋找一處平坦的地方安身,卻聽見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黃寅看過去,只見一個黑影在晃動,慢慢地由遠及近。看起來不像是妖怪,難道是什麽野獸?黃寅一只手摁在了劍柄上。
“唔…”黑影突然發出一聲悶哼,倒在了地上。
原來是個人,黃寅趕忙過去扶,“老人家,你沒事吧?”
老人扶着黃寅的胳膊站起身,“沒事,多謝你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趕路?”黃寅問道。
“我也不想啊,只是我那兒媳病了,我想去鎮上給她找個郎中來看看,誰知郎中嫌我家偏遠,不願意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忙活了一天,什麽都沒幹成。”老人一邊說一邊嘆氣。
“老人家,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黃寅回頭看了看黑漆漆的樹林,防備着有什麽東西突然竄出來。
“我家就在這林子的另一頭,勞煩你了。”老人說,“姑娘,這麽晚了,你怎麽也在外面趕路?多危險啊。”
“我本來要到鎮上去,在後面山裏迷了路,不知怎麽就繞到這裏來了。”黃寅扶着老人往前走。
“你從後山出來的?”老人有些吃驚,“聽說那山裏有妖怪,多少人進了山都沒有再回來,你竟然能從那山裏走出來?”
黃寅想到那山洞中的白骨,原來竟是附近的村民,“那妖怪被我殺了。”
“你?”老人擡眼看着黃寅,“哈哈哈,你一個姑娘家怎麽會說這種大話,聽說附近村子裏的壯漢都不知道去了多少,沒有一個能殺了那妖怪的,你怎麽可能殺得了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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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說的是,我就是随便說說。”黃寅随聲附和着。
“這裏離鎮上還遠着呢,不如你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趕路吧。”老人說。
“如此,便多謝老人家了。”黃寅說。
“別叫得那麽生疏,我姓柳,叫我柳阿婆就行。”柳阿婆樂呵呵地說。
“阿婆,我叫黃寅。”黃寅說,“不知你家兒媳得的是什麽病?”
“唉。”柳阿婆又嘆了口氣,“說是病,也不像病,也許是中邪了。”
“中邪?”
“她在家裏待着就什麽事都沒有,只是一出門就胸口疼,總得疼個兩三天才能好。”柳阿婆慢慢向前走着,“我也想給她驅驅邪,可惜附近既沒有寺廟也沒有道觀,游方郎中倒是來看過,也開了藥,就是不見好。”
聽起來确實不像普通的病症,不過,具體是什麽邪祟,還得親眼看看才知道。
一輪彎月升上天空,灑下淡淡的光輝,黃寅扶着柳阿婆向前走着,樹林之中慢慢現出幾戶人家,原來都被樹遮擋了,怪不得站在樹上也看不見。
“阿婆,你一直生活在這裏嗎?”黃寅說。
“是啊,我自從嫁過來,就沒有挪過窩。”柳阿婆說。
“那你有沒有見到過一種黑身子、白腦袋,爪子像虎爪的鳥?”黃寅說。
“爪子像虎爪?有這種鳥?老婆子我見識短淺,聽都沒聽說過。”柳阿婆在一戶人家前停下,從懷裏掏出鑰匙,打開院門,“來,進來吧。”黃寅随柳阿婆走進院子,見房門在開着,裏面一片漆黑。
柳阿婆闩上院門,穿過小院走進屋裏,“屋裏有點黑,你等我去點個燈。”
裏屋傳來微弱的女聲,“是娘回來了嗎?”
柳阿婆走進裏屋,“是,我回來了,不早了,你睡吧。”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女人說。
“郎中今天有事來不了,你好好躺着,明天我再去找別的郎中。”柳阿婆說。
“不用了,娘,我不想看你這麽辛苦,大不了,我就在這房子裏過一輩子得了。”女人好像在流淚。
“你好好養病,不要多想,這病很快就會好的。”柳阿婆輕聲安慰着。
黃寅走過去,在裏屋門口向內看,房間裏黑漆漆的,憑借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她看見柳阿婆在給生病的兒媳掖被子,床邊的月光裏,站着一個男人。
男人背對着黃寅,低頭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黃寅輕輕把手搭在劍柄上,小步上前,正迎上柳阿婆從房內走出來。
柳阿婆點起一盞油燈,“我家兒媳病了,不方便見客,她說做了晚飯,我們一起吃點吧。”
“多謝阿婆,我正好餓了。”黃寅說完,側頭向房內看,男人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來坐啊,別客氣,我去把飯端來。”柳阿婆熱情地招呼黃寅,把兩碗粥、一盤青菜、一碟醬菜端上了桌。
“真是不好意思,家裏沒什麽可招待的,只能讓你跟我老婆子一起吃這種東西。”柳阿婆說。
“我本來都打算餓着肚子睡在外面,能吃上飯就已經是幸運了。”黃寅笑笑。
“睡在外面哪能行?”柳阿婆說,“你一個姑娘家,是真不怕危險。”
“阿婆的兒子是在外出求學還是經商?”黃寅問。
“都不是。”柳阿婆端起碗來吃飯,“他死了,從山上失足滑落,喘了幾天氣,就沒了。”
“抱歉,提到阿婆的傷心事了。”黃寅說。
“沒關系,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老婆子也是半截子入土的人,沒有幾年活頭了,只是我這兒媳,她還這麽年輕,我實在放心不下。”柳阿婆說着,又嘆了口氣。
“她這病是什麽時候得的?”黃寅問。
“大概一年前吧,我兒子和兒媳感情很好,自從我兒子死後,兒媳的身體就不太好,這兩年眼看慢慢恢複了,誰知又添了胸口疼的毛病。”柳阿婆很快吃完了飯,放下碗。
“阿婆,你還記得她第一次說胸口疼那天,發生了什麽嗎?”黃寅端起碗,大口吃飯。
“我記得那天有一只黃鼠狼進了院子,把我兒媳吓了一跳,大概就是那時候吓到了,你問這個幹什麽?”柳阿婆問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幫上阿婆的忙。”黃寅說。
柳阿婆聽了仔細地上下打量着黃寅,“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沒看出來姑娘穿的竟是道衣,姑娘是道士?”
黃寅笑了笑,“正是。”
“我還是頭一次見女道士。”柳阿婆眼神中透着關切,“一個姑娘家,行走在外,很不容易吧。”
“阿婆放心,我法力高強,沒有什麽東西能傷得了我。”黃寅笑着說。
“你這孩子,淨哄我老婆子開心。”柳阿婆露出了笑臉,“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讓兒媳給你好好講一講是怎麽回事,你要是能治好她的病,真是我老婆子撞大運了。”
李阿婆收拾了碗筷去廚房,黃寅走到裏屋門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還立在床邊,一動不動。
在柳阿婆的房間睡了一晚,黃寅感覺身體不再疲累,精神也好了很多。天剛蒙蒙亮,柳阿婆就起床忙碌了,黃寅聽到柳阿婆打開了雞窩的門,在院子裏撒了谷子喂雞,她起身下床,來到堂屋,透過門縫看向裏屋內,那個男人果然還在。
柳阿婆做好了早飯,進屋把兒媳扶了出來,“今天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女人的聲音還很虛弱,但比起昨天晚上,确實好了不少。
“這是我家兒媳餘寶菊。”柳阿婆把餘寶菊攙扶到椅子上,“這位是黃寅道長,昨天就是她把我送回來的,你身上的病症,等會兒跟她說一說,看看黃道長有沒有法兒治。”
“如此,便有勞黃道長了。”餘寶菊略一點頭施禮。
“居士不必客氣。”黃寅點頭回禮。
“先吃飯吧。”柳阿婆熱情地招呼着。
黃寅落了座,稍稍擡頭,看向餘寶菊身後的男人,他跟着餘寶菊從裏屋出來,看起來面色慘白,雙目無神,腳步也很遲緩。
吃過早飯,柳阿婆撤下碗筷,三人圍坐在桌邊。
“聽聞餘居士的病症是從一年前開始的,你可還記得第一次胸口疼的那天,發生了什麽?”黃寅問道。
餘寶菊一手輕撫胸口,回憶道:“那天,我喂雞時發現少了一只雞,就去雞窩裏查看,裏面突然竄出來一只黃鼠狼,朝我撲過來,我吓了一跳,摔了一跤,從那以後,就有了胸口疼的毛病。”
“黃鼠狼?”黃寅若有所思地看着餘寶菊身後的男人,男人毫無反應,彷佛什麽都聽不見,“還有沒有其他奇怪的事情發生?”
“沒有了,那天除了丢了只雞,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餘寶菊說。
“那你可還記得,那天出門做了什麽?”黃寅又問。
“不記得了,我出門都是平常的事,一般就是洗衣、打柴、挑水這些。”餘寶菊說。
黃寅手托着下巴思考,“你說的胸口疼,是一種什麽樣的疼?”
“是心疼,好像被一只手緊緊握住一樣。”餘寶菊說。
黃寅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餘居士,你現在出門一趟,我看看究竟是什麽作祟。”黃寅說。
餘寶菊猶豫了一下,緩緩站起身,在柳阿婆的攙扶下走出去,黃寅跟在後面,只見餘寶菊剛一踏出院門,就嗚咽一聲,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