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直到挂了語音, 何櫻還是怔怔的。
章韻之正站在冰箱前給鮮筍排骨湯套保鮮膜, 回身瞥了眼丈夫和女兒,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她涼悠悠說着:“櫻櫻, 你可別把你媽當一般人。什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不存在的。”
章韻之聳肩:“我對別人生的兒子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誰對你好、适合你我就待誰好,僅此而已。”
“媽, ”何櫻聲如蚊讷:“那是他的事,我……我才不管呢。”
何琮平平淡淡嗯了聲, 聽女兒這麽說, 終于覺得心裏松快了點。
但沒多久, 開門一見到女兒男朋友本尊,何琮的心情又不大美妙了。
他一手拎着東西,另一手按在風衣襟前,微微一俯身,低頭笑着喊人:“叔叔好, 阿姨好。”
眉目清澈, 唇紅齒白, 人畜無害的那種帥。
“嗯, 你也好。”何琮不鹹不淡應了聲,把他喊進來坐。
林臻跟在何琮身後,抽空和何櫻交換了一個劫後餘生的眼神。何櫻乖乖巧巧從長沙發上起身,貓到一旁的單人沙發去坐了。
她要是再和林臻并肩一坐,自家老爸的火氣還不得噌噌直竄,星火燎原了。
因為先前那樁事, 章韻之到底有些色厲內荏,倒了杯茶招待客人後,就鑽進卧室去了。
何琮往軟座上一靠,自在松散道:“辛苦你了,小林。大晚上還來給何櫻送東西,下周讓何櫻請你吃飯謝謝你。”
“不用,叔叔,您太客氣了。”
林臻正襟危坐含笑說着,默默在心裏靠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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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櫻總和他說,她父親何琮是做建築設計的,常年伏案畫圖,很有幾分知識分子的呆氣。
如今這麽一看,他哪來的呆氣?
正值品蟹的季節,林臻拎了兩大禮盒大閘蟹給何櫻,本來就有不動聲色賄賂下未來岳父岳母的意思。
誰知道何琮直接客客氣氣忽略過去了,只當是他和女兒之間互送的禮物,和自己無關。
油鹽不進。
林臻想起方才來的路上,打電話給自家老爸求助,林煥裏在電話那頭一聽,樂了。
“我的傻兒子诶,”林煥裏一連笑個不停:“你可千萬別抱什麽希望……”
“我要是有女兒,有人還沒怎麽樣就想上門,別說見他了,不趕出去就不錯了。”
林臻無奈歸無奈,還是低聲下氣地請教老爸怎麽辦。
就沖他那一群虎視眈眈的舅舅,這種事,林煥裏就是個經驗型選手。
林煥裏嘆氣:“熬呗。”
“人家也不是故意刁難你,就是純粹心酸舍不得。等哪天你有女兒就懂了,诶對了——”
“我警告你啊,林臻!”
林煥裏驟然來了精神:“你可一定得有女兒,這樣我就有孫女了。看你就看夠了,我一點也不想抱孫子。你老子也是個文化人,這生男生女都是男方決定……”
林臻:“……”
他就不該信了他爸的邪。
按說林煥裏白手起家,成就一番事業,顯然是個殺伐果斷的厲害角色。
但有時,林臻一細想又覺得好笑,說起做父親,林煥裏更是……膽色過人。
從小林煥裏除了教他明理做人外,一般不願多約束兒子,只要他不作奸犯科,違背道德法律。
即便他不撞南牆不回頭,死性不改非要喜歡何櫻,父親也任由他撞去。
如今他心願得償,父親雖不明說,但也由衷替兒子高興。
将心比心吧。
何況眼下,何琮為人溫文爾雅,對自己也客氣周到,待客的禮數一點都不缺。
得知林臻是慕裏中心的少東家,何琮正好把話題引了過去,從風格選定說到主建築師本人的作品選,談的漸漸興起。
一個甲方一個乙方,視野不同,看問題角度也不同,聚在一起自然有話說。
話至一半,何琮忽然頓了頓,轉臉說:“櫻櫻,不許揪了。”
何櫻如夢初醒地擡起頭,啊了聲。
何琮無奈極了:“你看看抱枕被你撚的,流蘇都快掉下來了。”
何櫻嘟着臉:“誰讓,誰讓你們說話我一句接不上嘛。”
那聲音真的太溫軟了,可偏偏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做作,就像一杯波霸奶綠三分甜,剛剛好的甜度。
林臻能聽的出來,平時父女倆在家就是這麽說話的。
可有的人對他就不是,啧,除了在斥他是混蛋的時候。
林臻越想越抑郁,女兒奴何琮倒是非常享受,笑眯眯的:“好好,爸爸不聊這個了。那你也別揪了,待會兒媽媽要罵的。”
何櫻眼睛撲閃撲閃的,點點頭。
林臻卻聞弦歌而知雅意,恰時笑着站起身:“叔叔,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就不多打擾了,謝謝您招待我,那麻煩您替我和阿姨說一聲。”
何琮還是把章韻之喊了出來,一起把林臻送到了小花園門口。
但就連笑着和他寒暄的時候,醋勁大發的何琮都沒輕易說一句,下次有空再來家裏玩。
未來翁婿倆互相吃飛醋呗。
何櫻趴在露臺的窗邊,一點一點目送着林臻的車漸行漸遠。
過了會兒,何櫻忍不住磨蹭老爸身邊,軟軟和和問他:“老爸,他……到底哪兒不好了?”
何琮臉一黑:“哼,我看哪都不好!”
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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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連學生都看出來,何老師的心情特別明媚。
二十四歲談戀愛是和十八九歲不同,折騰不動了,尤其希望能獲得父母的認可和祝福。
目前至少父母是默許林臻這個男朋友的存在了,至于下一步,何櫻也還不太關心。
先談着,享受着呗。
“何櫻何櫻。”
教歷史的馮老師正好在級部辦公室等上課,閑着也是閑着,湊過來八卦兮兮問她:“你和你男朋友,一周見面幾次呀?”
何櫻臉一紅,輕咳了聲沒說話。
“我就是好奇嘛,你又是班主任那麽忙。”
馮老師很有素質地八卦人前先扒自己,眨了眨眼說:“就他們給我介紹的那個對象,條件吧也不錯,人長得還行,好像也算聊得來。但我一周就和他見一次,不見也沒關系,這麽佛正常嗎?”
還不等何櫻說話,沈曼先出聲了:“小馮,你再想想看,我覺得……不太正常吧。”
沈曼說着,笑意溫柔:“當年我和我先生一個住城南一個城北,每周三次他騎一個半小時自行車來看我,到了寒暑假就換我去看他。”
馮老師苦着臉:“謝謝曼姐的狗糧。但可能我們這一代人就……談戀愛比較佛?”
沈曼不信,和她一起目光炯炯盯着何櫻。
“呃,”何櫻有點難為情,溫吞道:“我和林臻一周見……見七次吧。”
“七次?!”
何櫻垂着臉,默默點了點。
有時候,她也覺得這樣會不會太……膩歪了。
但每天都能看見林臻,感覺真不壞。
兩個人工作都忙,但按林臻話說,只要心裏想,又不是隔山跨海,每天就見上一面有什麽難的。
基本上每周一、周三林臻要去清州辦公前,晨光熹微時,他就倚在何櫻家的小花園栅欄前等她。
先陪她去學校上班,然後他自己折返,出發去三百公裏外的清州。
何櫻只要一心疼,讓他別了。林臻就會抱着她,輕輕吻着她的臉笑着哄。
等你放假了來清州看我,好不好?他低低說着,我在那兒有一棟不錯的房子,能看見湖景,街對面還有一家甜品店,我猜你會喜歡。
于是,沉迷于美色,何櫻連連就範。
鄰座的顧芥唰唰批着作業,聞言促狹笑着說:“馮總你看看你。又不是一夜七次,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顧芥,”何櫻一支紅筆砸過去,薄怒道:“你一個人民教師能不能注意點尺度。”
顧芥還是笑:“我一化學老師用不着尺度,想要三角板你找鄭臨彥借去啊。”
何櫻恨恨瞪他一眼,下課鈴聲響,顧芥夾着書瞬間溜了。
上午第二節 的黃金課時,一辦公室基本都有課,零零散散都進班去了。
何櫻用手貼着臉,給自己熱燙的臉降溫,一邊去複習準備好的班會資料。
“高一級部,期中考勤抽查。”
王校和學工處主任敲了敲辦公室門,僅剩的姚思然、何櫻和鄭臨彥忙都站起了身。
高中老師雖辛苦,但比起小學老師的坐班護導制度,除晚自習外,工作時間還是寬松自由一些。
時常也會有不帶班主任的老教師,有課時趕到學校,上完課就走,逍遙自在得很。
所以,各重點中學幾乎都采取了考勤抽查制度。
王校依然和藹:“怎麽就你們幾個小的,今天辦公室上午都到齊了嗎?”
“到齊都進班啦,”姚思然搶先笑道:“誰讓第二節 課是黃金課時,教務老師偏心不排給我們呀。”
何櫻一向習慣姚思然的言語脆爽,只要有她在,辦公室沒一句話能落到地上,氣氛比往常活潑。
到底是自己的愛徒,王校一聽樂了:“行。下學期我和教務老師說一聲,把我的第二節 課全都換給我們小姚老師。”
“小何櫻,”王校關心完這個,又轉臉看向何櫻:“聽說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男生,你不太滿意?過幾天有好的,我再給你留意留意哈。”
何櫻一捋碎發到耳後,笑容裏透着點羞澀:“謝謝王校關心,但……我有男朋友啦。”
“喲,男孩子是做什麽的?你們怎麽認識的,是哪裏人——”
王校毫無意外甩出了師長一百問,何櫻細細揣摩着措辭,卻見姚思然勾着她的肩,笑盈盈開口了。
“王校,這事您得問沈特呀,”她眉飛色舞道:“那個男生又高又帥,好像還是何櫻念九中時的暧昧對象,上次教師節他來看沈特的時候,我就聽說嘿嘿嘿……”
何櫻心裏警鈴大作,擡頭去看王校臉色時,果然見他眉心深深一皺。
盡管林臻愛吃飛醋這毛病改不了,但在一起後,他也從不曾提過那次倒黴的相親宴。
前一晚,何櫻甚至對自己一再妥協,只要林臻肯主動明說喜歡她,哪怕說有一點好感,她都不會去的。
那時候他們別說沒确定關系,而且還亂糟糟扯成一團,簡直恨不得掐死彼此落的幹淨。
就是何櫻真要去相親,林臻也沒立場責怪。
何況,後來林臻找回理智一想也明白、心疼她是迫于壓力。
學校內派系鬥争,她一個新教師只能盡量保持中立,哪方都開罪不起。
何櫻暗暗扣緊了指尖,這下她是真分不清了,平日相處不錯的姚思然是真性情爽朗女漢子,還是……
故意為之。
如今在王校眼裏,她怕是故意挑釁,急于倒向另一派示好的典型了吧。
“姚老師,”一旁的鄭臨彥端着玻璃杯,忽然冷冷清清道:“你應該是聽說錯了。上次教師節我也在,何櫻和他差點打起來。”
王校很配合地“哦”了聲:“一對歡喜冤家嘛這是。”
何櫻咬了咬唇,故意緋紅着面色,扭扭捏捏:“就是,我和他高中時候就互相……暗戀吧。但誰都沒說,就期中過後有一天,他忽然表白了,然後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我懂我懂。”
王校笑眯眯的:“我還以為你有男朋友,我還跟這介紹對象呢,這不好事辦壞了嘛。”
何櫻暗暗舒了口氣,寒暄了幾句後,就目送王校他們離開了。
辦公室合上的一瞬間,她的神色就徹底淡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提前的生理期+上吐下瀉,掙紮爬起來更新遲了好多,這章發18個紅包。
抱歉T_T。
PS:大大咧咧看似沒心機的同學or同事,有的時候最恐怖了╮(╯▽╰)╭